丁飛羽當然聽到了威斯克的要求，也知道在這里只有自己可以幫助他做到這一點，而且威斯克的這個要求很有道理，如果能夠成功的話，說起來還是給國內解決了一塊心病。于是他又看了一眼妮可，如果她還是沒什么可說的話，他就去幫威斯克了，相比之下，威斯克的事似乎更重要一些。他并不是不知道回答這個問題對于妮可來說有些過份，只是在內心深處希望能夠做些什么。他已經想到如果妮可不說話，就拿剛才她說過的話去回復國內，畢竟控制區沒有條件進行輻射試驗也是事實，科學研究是不能想當然的，要不然中國有那么多民間科學家怎么還要靠軍方爆黑科技？

妮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張開了嘴，但是這時內維爾突然搶先開口說道：“從已知的弗霍塔結構來看，它已經具有了完整穩定的生物特征，基于生物學的考慮，這種特征一但形成就很難更改，所以我認為大劑量的輻射并不會對它的結構特征造成明顯的改變。”說到這里，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威斯克，說道：“威斯克博士是生物學專家，又曾經參與過弗霍塔早期版本的研究，應該會同意我的意見。”

威斯克一愣，不明白內維爾為什么要拉上自己，似乎這個時候妮可的話才是更好的注腳，而且剛才倆人還抱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這么快就轉過來問自己的意見是不是變得也太快了，這可不符合技術人員執著的特點。但是內維爾已經在問他了，扯皮還真不是威斯克的風格，于是他猶豫了一下，向丁飛羽說道：“從理論上來說，內維爾博士的話是正確的。”

實話說，威斯克對于內維爾的結論是持保留態度的，弗霍塔的生物特征的確比較穩固。比病毒高級了好幾個檔次，已經有完整的細胞結構，但是別忘記弗霍塔的形成本身就是一個偶然，就像把一塊鈉扔進水里一樣。整個反應過程劇烈而且迅速，但是誰也不知道在什么情況下這個東西又會迅速分解。事實上，自然界中形形色色的生物形態都是無數次自然選擇的結果，像弗霍塔這樣出現時間只有幾個月的生物，無論如何都說不上穩定，而且因為迭代次數不夠，有理由懷疑它的遺傳代碼還沒有穩定下來。以后會變成什么樣還真不好說。但是這個說起來就比較復雜，而且威斯克有更多的理由相信，無論這邊的結論是什么，都不可能動搖中國人的決心，事實上，當日本境內爆發不明疫情之后，對日本列島的清洗就已經事在必行了，只不過那個時候對于像中國這樣的大國來說。可以采取的方式還不止一種，但是當日本人投下那顆核彈后，一切就都已經變了。對日核打擊已成定局，而且目標也不再僅限于疫情爆發區域，核輻射的影響是否存在自然也就無關緊要。所以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丁飛羽，終于還是把本來要說的話咽回到了肚子里。

有了內維爾和威斯克的背書，丁飛羽的感覺好了一點，但是仍然把目光投向了妮可，妮可的臉色有些奇怪，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張了張嘴，但是最初還是沒有說話。丁飛羽時間緊迫。自然不會再多耽擱，向威斯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跟著自己走，然后馬馬虎虎向大家揮手告別，就轉身走出門去。

看著房門再次被關上，房間內的人們一陣沉默。終于克萊爾站起身，雙手扶在桌子上對內維爾說道：“你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如果可以拯救幾十億人，那就沒有關系。”內維爾坦然的看著她，無論弗霍塔是不是會變異，對于除去美洲的世界來說都沒有區別，但是如果僥幸成功了，得救的就是五大洲的絕大多數人。相比這下，反倒是美洲大陸的幸存者們需要更多的關心弗霍塔的結果。

“所以就可以犧牲一個國家？”克萊爾虛弱的問道。

“先使用核彈的人總要有被核彈洗地的覺悟。”內維爾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你不會忘記了這一點吧。”

克萊爾張了一下嘴，很想提醒他忘記了這世界上最先使用核武器的人是誰，但是這時葉知秋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謝謝你。”一直沉默的葉知秋站起身，先向內維爾表示感謝，又探手拍了拍克萊爾的肩膀，他們之間還隔著吉爾，但是她畢竟坐著，所以葉知秋用不著把胳膊伸得太遠。他示意克萊爾坐下，然后向妮可說道：“如果有威斯克幫助，拿到解藥需要多長時間？”

“很難說。”妮可說道：“這需要漫長的臨床時間來觀察。”

“那疫苗呢？”葉知秋追問道，他明白一些疫苗的工作原理，從理論上來說，注射疫苗就是把經過滅活稀釋的病原體人為接種到人體內，通過刺激人體的免疫系統來獲得抵抗能力的方法。他不明白妮可為什么一直都沒有先把疫苗弄出來。

妮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著急，她垂下目光，看著面前的桌面說道：“弗霍塔是一種寄生體，不可能僅僅依靠免疫系統來殺死，而最終影響人體的是它分泌的生物毒素，對于這種物質，我們不可能通過疫苗來獲得抵抗能力。”實際上生物毒素并不是無法得到適應性，但那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沒人可以獲得足夠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葉知秋頹然的坐倒在座位上。他這幾個月來東擋西殺，從五十一區到洛杉磯再到華盛頓，無數次出生入死，為的不過是要找到可以解救祖國人民于災難之中的辦法，現在那災難已經出現在了日本列島，親身經歷過它在美洲大陸發作過程的葉知秋很清楚它的傳播速度會有多快，而至到現在，他還是沒有找到可以抵抗它的方法，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楊莜和伊暉，還有那么多東艦的戰士，他們的死同樣失去了意義。

妮可感覺到他的失落，抬起頭來，很抱歉的看著他。吉爾伸手握住葉知秋的手，試圖與他一同分擔痛苦，克萊爾側頭看著葉知秋，目光所及，卻發現自己的老哥正盯著他，猶豫了一下，把向葉知秋伸出的手縮了回來。

克里斯蒂娜突然開口道：“肯定沒有辦法了嗎？”

這時大家才想起來，其實一直在等待研究成果的人并不只有葉知秋一個人，妮可抱歉的看著她，搖了搖頭。伊莎貝爾四下看了看，發現她發起的這次會議的議題已經跑到太平洋對岸去了，而且很顯然拉不來，與會的幾個主要人物的精神狀態顯然不足以支撐這份工作，于是很果斷的宣布散會，轉身離開。

眾人三三兩兩的走出會議室，艾達跟在內維爾的身后，看看四下里無人，拉了他一下。內維爾似乎已經想到她會這樣做，很迅速的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你說過會有辦法。”艾達低聲說道，她看著內維爾：“為什么現在又來不及了？”

“我從沒說過一定來得及。”內維爾很簡單的說道：“在這里一切的研究資料都是公開的，你懷疑我隱瞞了什么嗎？”

艾達仰起頭，仔細的看著他，搖頭道：“我只是有些奇怪。”她說得的確是真心話，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內維爾的表現有些奇怪，但是卻想不出奇怪在哪里。

內維爾看了她一會，轉頭四下看了看，發現從會議室里最后走出來的幾個人看到他們站在這里，很小心的避開了這個方向，不用擔心聽到他們的談話，于是低聲說道：“你說過你的家人都在英國？”

“是的。”艾達很奇怪他為什么要這樣問，心里已經隱隱升起了一絲期待，她說道：“我為英國政府工作。”

“可你是華人。”內維爾說道：“我聽說過華人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一些，葉對你也比對其他人要好。”

“你想說什么？”艾達不悅的說道：“我可沒有這樣覺得。”

內維爾看出她的不高興，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一種可能，弗霍塔的對癥藥物被研制出來，卻僅僅掌握在某個國家的手里。”

艾達心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實驗室的研究已經成功了，但是被人封鎖了消息，但是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無論是丁飛羽、葉知秋還是妮可的表現都說明這種事根本沒有發生，于是她駭然的看著內維爾，說道：“這不可能，我們都知道弗霍塔的傳播速度，任何國家有這個能力都必須提前做好準備，而藥品的制造、運輸、儲藏都需要特殊的環節，決不可能瞞過所有的人。”

“如果不需要考慮那么大范圍呢？”內維爾說道：“我是說，如果有一個大國，它的人口基數多到可以承受大部分的損失，只保留某個精英群體呢？”

艾達心里模糊的猜測終于得到了證實，她驚駭的瞪大了眼睛，盯著內維爾：“誰會這么瘋狂？”

“已經有人瘋狂到制造出了弗霍塔，你覺得還會缺少瘋狂到使用它的人嗎？”內維爾慢慢說道，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似乎看到載著妻女的直升機正在那里爆炸，他低聲說道：“我的確不希望有人再死于弗霍塔之下，但是同樣不希望有人用我的研究獲得本不屬于他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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