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冥歷99999秭年。
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個滄海桑田,只知道,時間累了,它走到了盡頭。
末世。
悽惶的夜,靜謐而不安詳,張矣名獨自一人望月長嘆,他的朋友們都睡著了,是的,他們都累壞了,而且,明天還有一場惡戰(zhàn)。往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xiàn),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死的,爲(wèi)什麼不是我?
是啊,人的生命短暫而脆弱,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
生如螻蟻。
歲月荏苒,多少人死了,可是他爲(wèi)什麼不死呢。永生不死,對於他來說,已經(jīng)成了永遠(yuǎn)的累贅了。曾幾何時,他想著成仙,想著修道,想著登上天梯,直上雲(yún)霄。可是,等當(dāng)他真的登上了天界,才知道,回到凡間的梯子,已經(jīng)被人撤走了。
烏雲(yún)遮住了月亮,可是星辰卻因此更加光亮了,張矣名低下頭,看見腳邊有一朵小花,淡藍(lán)色的,只有指甲蓋的四分之一大小,他的腳跟已經(jīng)碾到了它,可它依然在夾縫中苦苦掙扎。他趕緊把腳收回來。
是啊,雖然我們朝生暮死,卻依然可以生活得燦如夏花。
好吧,那就讓我們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吧。
張矣名終於倚著殘垣斷壁睡著了,非常甜美地睡著了。
睡夢中,他又回到了多少年前,那個青蔥的少年時代,那些揮斥方遒的義氣,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面孔,又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
幾聲鐘聲,穿透了空氣,傳入衆(zhòng)人的耳中。
霧霾散開,露出一個寧靜祥和的寺院。
寺廟門口一幅對聯(lián),寫的是:“地處天中,四海名山爲(wèi)第一;心傳言外,十方法教是初元”,擡頭看是三個大字:“少林寺”。
在一般人眼中,寺廟總應(yīng)該是個寂靜的地方,可是,這裡卻並不安靜,因爲(wèi),這裡是少林寺。
今天,少林寺格外熱鬧。
原來,這裡正在進(jìn)行冥王大會。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人物,有名的,沒名的,都來了,他們都想看一下,名震天下的冥王刀,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冥王刀,傳說是上古時候留下來的,是元末明初時一個名叫屠龍的人留下來的,對於已經(jīng)不使用陰曆、不使用公曆,而是使用冥歷來紀(jì)年的人來說,是的,元末明初已經(jīng)屬於上古了,那個時代鴻蒙而不可考證,那時代生活的所有的人類,都和恐龍一樣,只有在化石裡才能看到。
可是,肉體消失了,精神卻能永遠(yuǎn)地流傳,因爲(wèi),人類一直以來堅持使用一種看起來比電腦存儲更不靠譜的方式延續(xù)他們的文化和知識,那就是,口耳相傳。是的,雖然口耳相傳的方式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偏差,可是它在保存時間上,卻遠(yuǎn)遠(yuǎn)強於使用光腦這種冥界最先進(jìn)的電腦設(shè)備。
冥王刀的故事,就是這樣,作爲(wèi)傳說流傳下來的。
冥王刀,它笨重、堅硬,只有力大如牛的人才能使得動它,同時,它又削鐵如泥,鋒利無比,能輕而易舉砍斷其他兵器,所以只要能有冥王刀的幫助,任何人都能武藝大增。千百年來,喔,不更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秭垓年間,人們都在爭搶這把寶刀,刀下亡魂,不計其數(shù)。
這把刀偏偏落在了少林寺瞭然大師的手裡,於是,爲(wèi)了解決秭垓年來的江湖紛爭,在少林寺這座秭年寶剎,召開了這個冥王大會,誰能技壓羣雄,誰就能得到這把刀,其他人不能再橫加阻攔。
擂臺上,兄弟相鬥,夫妻反目,父子相爭,演出了一場場人間悲劇。
擂臺嘛,就是這個樣子的。
一個白衣的中年男子威風(fēng)凜凜地站在擂臺上,沒有人敢再上臺了。人羣中嘰嘰喳喳地議論,他究竟是誰?
他的黑髮中夾雜著屢屢銀絲,白衣飄飄,隨風(fēng)飄動,如冰天雪地中,凜冽寒風(fēng)裡,獨立在枝頭的一朵白梅。
突然有一個聲音大喊起來:“楊笑,他是楊笑。”
中年男子笑了一下,默認(rèn)了。的確,他就是楊笑。
就在這時,人羣中一陣騷動,一大羣的人,撥開人羣,走了進(jìn)來。爲(wèi)首的居然是當(dāng)年名震江湖的南山書齋主人張擇,也就是張矣名的生身父親。他自稱是天清教的教主,可是奇怪的是天清教向來不管武林中事,手下門徒也以文人爲(wèi)主,平日裡最喜歡做的就是煉丹、燒香,想通過這種方式,和天界的冥王大帝靠得更近一些。可這次,一向不管江湖中事的天清教居然也想插一隻腳。
張擇手一揮,手下一人就飛身上了臺。
“楊大俠,你好,在下張翠。”
臺下又是一片驚呼。
“張翠張君舟?你不是武當(dāng)派的嗎,怎麼改旗易幟了啊。”
“哪有你楊大俠改得快啊。在下幸運,蒙張教主賞識,這才做了翠山軒的主人啊,張教主才華橫溢,對《道藏》的理解也頗爲(wèi)深刻,在下是良禽擇木而棲。”
“一向不惹江湖是非的天清教今天也要來搶冥王刀嗎?”
張翠一舉手中的寶劍,道:“冥王刀本來就應(yīng)該配巨闕劍。”
“巨闕?”楊笑眼睛一亮,道:“那麼對不起了,今天你非但拿不到冥王刀,還將失去巨闕劍。”
張翠大怒,拔劍就上。
突然,原本放在架子上正對著張翠背部的冥王刀發(fā)出了轟鳴聲,刀自動出鞘,向著張翠的背部捅來。楊笑叫聲“小心”,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張翠往旁邊一推,同時自己雙足一點,撤到一旁,冥王刀在兩人中間穿過,繞場一週後停在了空中,刀身顫抖著,不停地轟鳴。
張翠避過一劫,剛想喘一口氣,冥王刀又呼嘯著向他襲來,他不由自主地後退躲閃,沒有注意到此時已經(jīng)站在了擂臺的邊緣,他腳下一步踏空,跌下臺去,手中的巨闕劍像是受到了冥王刀的感召,騰空飛去。張翠撲過去抓,卻不想巨闕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抓住了似的,向張翠的左膝撞去,劍柄撞到他膝蓋的時候發(fā)出咯噔一聲,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張翠發(fā)出“啊”的一聲,痛昏了過去,巨闕脫手而出,向臺上飛去。
楊笑覺得事情不妙,一縱身,抓住了巨闕的劍柄,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腳下的木板嘎吱一聲,被踩碎了。巨闕帶著強大的力量繼續(xù)帶著楊笑往前滑,而冥王刀,好像也感應(yīng)到了巨闕的存在,轟鳴一聲,一轉(zhuǎn)身向巨闕飛來。楊笑一扭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冥王刀,雙手一較勁,努力把刀劍分開,可是他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靠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