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晉王殿下覺得自己這句話霸氣無雙。
宋三姐卻覺得這就很尷尬了。
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需要這樣霸道霸氣威風凜凜的是不是?
她咳了一聲,果然對晉王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希望這位晉王殿下端著點兒。
好的傳中冷酷無情的鐵血皇呢?
初見時高居馬上,逆著天光俊美冷冽的卓然青年呢?
得到了一個水靈靈的眨眼,晉王殿下似乎心滿意足,慢慢地靠在了椅里。
當然,只要不看他緊緊握住腰間佩刀的修長的手,晉王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點的攻擊性。
忠靖侯太夫人的嘴角,笑意一閃而過,之后消散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
“忠靖侯府,還沒有拿自家女孩兒換取旁人諒解這等丟臉的事情。”她含笑看著面前生得美事狠辣卻步步都帶著心機的孫女,塔尖兒的意愿,哪怕是忠靖侯大人,只要不想落得個不孝的惡名以后叫人攻殲,都得聽從。這也是忠靖侯太夫人打從宋明嵐回府之后,給出的最為真切的答案。
比之之前稍稍的庇護,這一次,忠靖侯太夫人對宋明嵐的庇護要真切了很多。
“多謝老太太。”宋明嵐輕聲謝道。
這上房之中還有著馮姨娘的尖叫,宋明嵐卻并不在意。
宋明依曾經對她哭訴,當日若不是她閃得快避開了那滾燙的茶水,那茶本是要落到宋明依的臉上的。
能在宋明依的手臂上燙出至今不能徹底消失的疤痕,可見那茶水得多么滾燙,若是落在一個柔弱的女孩的臉上……
既然馮姨娘想要毀宋明依的臉,宋明嵐只能叫馮姨娘明白,一個女被毀了容顏,會是怎樣的心情,如何的絕望。
反正馮姨娘與懷鄉伯在一起靠的是真愛,是心靈的交融,既然都真愛了,連代表著皇權的長公主都可以忽視,想必這愛情比天高比海深,也想必什么皮相什么的,在愛情面前完全不算什么。
就當考驗懷鄉伯與馮姨娘的愛情了。
就仿佛當年這女人在自己姐姐捂著自己被燙得皮開肉綻的手臂的時候,巧笑盈盈地著“就當考驗你對二爺的心了”。
都是一樣兒的道理。
雖然宋明嵐至今都沒想明白,考驗宋明依對懷鄉伯府二爺的心,和非要挨了滿滿一茶盞的滾水之間有什么聯系。
“拖出去,一介婢妾,卻敢踏足我的屋,簡直就是恥辱。”忠靖侯太夫人也是一個當機立斷的人。她正吩咐一旁多少對宋明嵐已經有了幾分了解,此刻竟然不再瑟瑟發抖的丫鬟,見兩個機靈的已經奔過來要拖著馮姨娘離開,側身正對宋明嵐叮囑道,“去見長公主時,你可不許這樣狂悖,在長公主面前失禮了。”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慈愛地道,“繡娘這幾日已經給你做了幾件新衣裳,都是晉王殿下送的料,釵環首飾也有,你萬萬不能輕慢。”
“您放心。”宋明嵐面對馮姨娘時是母老虎,面對昌平長公主的時候,一定溫柔得堪比解語花兒。
她笑著保證,忠靖侯太夫人也笑了起來。
倒是宋二太太只是在一旁輕輕地咳嗽,看向宋明嵐的目光帶著幾分憂慮。
“這三丫頭,脾氣還真是烈性,動手兒就動手。”雖然宋三太太素日里與宋二太太也不過是平常,然而比起和李氏的關系,那絕對是十分不錯了。她見忠靖侯太夫人對宋明嵐處處提點,目光一閃就帶著幾分醋意地道,“老太太再沒有這樣看重別的丫頭的。”那殷殷的關切,細細的叮囑與點點滴滴的面見長公主的細節,都是忠靖侯太夫人平日里沒有的。宋三太太就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三丫頭為姐妹出頭,老太太哪里有不喜歡的呢?”宋二太太臉色蒼白,急忙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才有氣無力地道,“有三丫頭在,弟妹該慶幸才是。女孩兒家家若是沒有靠山,日后嫁人可怎么得了?只有有愿意為姐妹出頭什么都不在意,得罪權貴豪門也不畏懼的三丫頭在,我才能放心。”她苦笑道,“弟妹也知道,我身不中用,這么多年也只有五丫頭一個。”
宋三太太的臉色就十分勉強了。
“她又沒個兄弟。”宋二太太見她的臉色不自在,知道她心里忌諱什么,卻還是柔聲道,“我家老爺是個死心眼,雖我常勸他廣納姬妾開枝散葉,只是他自己卻斷斷不肯,當初我覺得自己幸運歡喜,可是如今看著五丫頭孤零零一個,心里又害怕得不得了,想著或許我真的錯了,若當初抵死都要叫老爺納妾生個兒,如今孩兒大了,也能護著五丫頭了。”二房只有五姑娘宋明華一個,她沒有兄弟姐妹,日后若出嫁如宋明依一般所托非人,那真是求生不得了。
可是宋明嵐令宋二太太看到了希望。
只要姐妹之間有情分,或是她對宋明嵐示好,日后若發生什么,想必宋明嵐一定不吝嗇伸出手,拉她女兒一把。
因此,宋明嵐越狠戾,宋二太太卻覺得越發心安。
“嫂這是笑話我呢?”宋三太太膝下倒是有好幾個庶,只是她覺得宋二太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夫君不愛美色,身邊只有發妻一個,哪怕斷絕孫呢,宋三太太都想有那一天。
可是宋三老爺與兄長性完全不同,最是個喜紅袖添香,多情的人。
“各家有各家的煩惱,我只是與弟妹,三丫頭性情恩怨分明,你待她真心,她就還你真心。你待她好一分,她就全力回報你,瞧瞧大姑娘就知道了。”宋明依當年為宋明嵐又做過什么呢?其實并沒有什么。可是宋明嵐卻偏偏對她另眼相看,為了她回京就開罪了懷鄉伯府。這樣的性,或許太過剛烈,可是宋二太太卻覺得很好,嘆息了一聲道,“大姑娘也可憐,當初那婚事……真是沒想到……”
她知道李氏心胸狹窄,可是也沒想到她竟然那么狠毒。
難道李氏真的不知懷鄉伯府二公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嗎?
“她一向狠毒,嫂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起李氏,宋三太太眼底就帶了幾分恨意。
她這恨意由來已久,雖宋二太太知道根由,卻無從勸解,只好垂了垂頭,輕嘆了一聲。
她的身體十分虛弱,看起來幾乎脆弱得隨時可能倒下,今日在上房坐了這么久已經是極限,更與宋三太太了兩句話,頓時就受不住緩緩起身,與牽著宋明嵐的手教導她參見長公主的禮節的忠靖侯太夫人十分歉意地福了福,虛弱地道,“老太太面前本不該告退,只是我這身實在撐不住,若勉強在此,反倒掃了老太太的興致。兒媳還是先告退,若老太太有事,便去吩咐我。”
“你去吧,我哪里有吩咐你的呢?只你將身骨兒養好了些,不要叫我與你家老爺擔心就是了。”忠靖侯太夫人急忙溫和地道。
她并不是一個嚴苛的婆婆,宋二太太感激地應了,又對宋明嵐笑了笑,靠在丫鬟的肩膀上慢慢地走了。
“那我也……”宋三太太也起身。
“你也回去,好好兒歇著去吧。”忠靖侯太夫人笑著道。
她顯然更喜愛宋三太太一些。
宋三太太伶俐地應了,又對宋明嵐笑著道,“若三丫頭有什么在府里不自在的,只來尋我。”
“斷然要去叨擾三嬸兒的。”不然難道去尋李氏給自己做主?別開玩笑了好嗎?
宋明嵐得了宋三太太這難得的純粹的善意,一時覺得有趣兒,又心知定是方才宋二太太勸過,此刻也不在意,正與宋三太太告別,見這美貌的女爽利地轉身就走,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吼聲,之后,許久,就聽見腳步聲疊亂,之后上房的簾被用力扯開,一個臉上充滿了憤怒與憎恨的中年男人殺氣騰騰,雙目赤紅地走進來。這男人生得英俊高挑,儀態不凡,年紀比忠靖侯年長數歲,看起來老成蒼老了一些。
他一進門,宋明依就恐懼地握住了宋明嵐的手。
顯然,這就是寵妾滅妻,連長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懷鄉伯了。
跟在他身后而來的,就是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忠靖侯。
“世兄,這其中有誤會。”他忍耐怒意,怒瞪了禍頭宋明嵐一眼,就對懷鄉伯十分客氣地道。
他都不必審問,就知道做壞事兒的一定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宋明嵐!
修下這么一個倒霉坑爹的女兒,忠靖侯都覺得自己的人生特別苦逼。
“還有什么好的?嗯?!你沒有看到阿馮臉上的傷?你沒有看到我家老二身上的傷?”懷鄉伯簡直就是出離地憤怒了,他斷然想不到這忠靖侯府簡直就是吃人的地方,一個兩個豎著進來,全都橫著出去了!想到愛妾庶的慘狀,他哪里還忍耐得住,哪怕忠靖侯在自己面前做伏低,他還是用力地揮著自己有力的手臂厲聲道,“忠靖侯府是想要做什么?是要與懷鄉伯府不死不休嗎?!”
“世兄息怒。”忠靖侯真是百口莫辯啊。
他他他,侯爺從未想過要得罪懷鄉伯這位在朝中很能給自己得上話兒的有力姻親好不好?
想到到底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忠靖侯只覺得氣得渾身發抖,看著優哉游哉靠在忠靖侯太夫人身側的宋明嵐厲聲道,“你給我滾過來!”
懷鄉伯也含著怒氣,看向宋明嵐的方向。
美艷嫵媚的少女在跳躍的燭火之下抬起一雙幽深的眼,燭火映照在她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躍動的火,明亮逼人。
她只是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卻已是逼人的風情。
懷鄉伯也被這等美色驚艷了一瞬,然而之后卻依舊難掩惱怒,憤怒地看著宋明嵐。
“是你做的?!”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殺意問道。
就算眼前的這是個天仙兒,可是這樣冒犯懷鄉伯府的威嚴,他也是絕不能原諒的。
“還不給世伯跪下賠罪!”忠靖侯顯然恨不能就把宋明嵐推出去抵消懷鄉伯的怒火,越發疾言厲色了起來。
只是他聲音嘹亮,頓時就引來了正冷眼旁觀的晉王的不滿。
這俊美冰冷的青年,突然冷哼了一聲,在懷鄉伯將目光下意識投向自己后,緩緩起身,修長的手壓住了宋明嵐的肩膀,挺拔的身軀擋在了少女的面前。
“殿,殿下?”懷鄉伯見到晉王這個煞星,頓時臉色一變,駭得退后了一步。
雖然他與李貴妃走得近,可是也不得不,他對這個一向不給人臉面的晉王,是十分畏懼的。
晉王兇橫,肆虐帝都,仗著手握兵權,不給誰面就不給誰面。
連乾元帝都不能拿這個兒怎么辦。
若不是有晉王立在帝都與乾元帝父對持,李貴妃早就成了皇后了。
可哪怕乾元帝再忌憚晉王,卻拿晉王束手無策,甚至不敢打他手中兵權的主意,唯恐晉王被逼到退無可退,索性破釜沉舟跟他同歸于盡。雖然乾元帝眼前也有誓死效忠的武將雄兵,可是……
做皇帝的誰不惜命呢?對半兒開的局勢,乾元帝不愿意試啊。
不過晉王雖然強悍,也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后宮皇后與李貴妃,前朝趙王與五皇相爭的局面到如今,竟然分不出高下。
“是她動的手,不過是本王默許的,怎么,本王也要給你賠罪?”在壞鄉伯心中兇狠肆虐的晉王殿下冷冷地看著他,居高臨下地鄙夷問道,“你覺得你配嗎?”
懷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