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唐暖心再次見到陸逸之。
他們那天回了陸宅,非回不可,因為那天正好是陸志國的六十生辰。
蘇菁說,老爺子躺了這么幾年,一個人怪寂寞冷清的,今天是他生日,即便他沒有知覺,大家也該回來陪陪他,吃個飯是應該的。
唐暖心也覺得應該。
所以來了。
對于蘇菁是否真的給陸志國強行灌藥一事,唐暖心也只是那次無意中看到過,其余時間也發現不了他們有什么異常。
這件事情,她也告訴了陸逸之。
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私底下調查?
算了……
他們家的事。
她想,等到她的心情完全平復下來,可以冷靜地面對他的時候,也該好好地和他談談他們之間的婚姻了。
她是已經有了離婚的打算。
或者說,是堅定了這個打算,時間早晚罷了。
關于洛晴,以及洛晴的孩子,她沒有主動去過問,那次蘇菁也沒和她提起過,她也就懶得再費什么心思了。
無欲無求,真挺好!
她是最后一個回來的。
陸逸之和陸敏之都在了,卻惟獨不見程晉鵬,料想著必然是程晉鵬和陸敏之的關系還沒有得到改善。
如此也好,反正不想見那個人。
她一進屋,家里的人一個個都驚愕得張大了嘴。
她自然知道原因,特地撫了一下臉頰兩旁的短發,笑意盈盈地道:“怎么了?不就是換了個發型嗎?都不認得我了?”
蘇菁驚訝地道:“怎么把頭發給剪了呀?”
唐暖心笑笑道:“沒什么……就是打從我有記憶開始,從來都沒剪過短發,就當是嘗試一下,從頭開始嘛!”
陸敏之惋惜地道:“短發也好看,但是你那么長的一頭長發,真是可惜了。”
從始至終,就只有陸逸之一句話也沒說。
吃飯的時候,她依然坐在他旁邊,也許是留意到了她一直伸長手去夾離她最遠的蟹黃,陸逸之便默默地替她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她看到了,卻連一口都沒吃,依然堅持自己去夾。
也許是有心,也許是無意,當她余光偶爾一瞥,掃了眼身旁的他,竟從他臉上看到了類似于受傷的表情。
呵!他受什么傷?
她看到他受傷,竟然有種報復的快感。
兩個人的尷尬,卻落入飯桌上其他人的眼中。
蘇菁一看,就知道這兩個人還沒戲,上次的事情所留下的創傷,不是說抹平就能徹底抹平的。
“暖暖啊!你打算什么時候再回來上班?”
“嗯……過段時間吧……”
“也行!公司的事先讓逸之先打點著,他是男人,替老婆分擔也是應該的,你就當這段時間休個長假,什么時候想上班了就回來。”
“嗯。”
“那你現在住哪兒呀?”
“哦,和兩個朋友一起住,媽你不用擔心。”
“你是個好孩子,我向來是不擔心你的,只是啊……
暖暖,你這么老住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兒啊!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的,上次的事情逸之已
經知道錯了,他也很后悔。”
“……”
“現在他一個人住,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他一個人還指不定把家里弄成什么樣子,你能這么放心他啊?
我看,你還是盡快搬回來住,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才放心。”
“……嗯。”
唐暖心很猶豫,卻還是用敷衍的語氣應了一聲。
這番對話,在她看來就是婆婆在為自己兒子辯護,希望兩人和好如初,她能理解做母親的良苦用心,卻不能全盤接受。
晚飯過后,唐暖心最先起身告辭。
“媽,姐姐,嗯……我和朋友一起住,她們都休息比較早,所以我該先回去了,有空我再回來。”
蘇菁本來是還想再留她一會兒的。
可是,既然她如此強調,也只能點頭同意了,“嗯,好……逸之,你去送送暖暖。”也許是陸逸之良久沒有動靜,蘇菁又推了他一下,“快去呀!”
陸逸之這才站起來,尾隨著唐暖心一起出門。
門外,他和她的車并排停著。
陸逸之追上去,終于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我送你吧!”
她頭也沒回,直接往她自己的車走去,回了一句,“不用,我有自己開車!”
他蹙了下眉,又道:“那要不你送我?”
她婉笑拒絕,“不好意思,不順路。”
陸逸之被她冷漠的態度拒于千里之外,他現在就連見她一面都這么難,見了面說句話也這么難。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更是奢望都不敢。
可是,他好不容易見著她,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在她準備上車的前一刻,他幾大步跨上去,拽住她的手腕,“陸太太……”
“陸太太,我們回家。”
唐暖心深吸口氣,吐出兩個僵硬的字眼,“放手!”
陸逸之看到她這個態度,就知道要哄她回家沒這么容易,但是,她要給個機會讓他道歉,讓她解釋是不是?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陸太太……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他誠懇地開口,近乎哀求的語氣。
唐暖心聞言,終于是肯轉過頭來看他,可是她的眼中波瀾不驚,有的只是對他深深的厭惡。
“要談是吧?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可不是現在!
陸逸之,拜托你在乎一下我的感受,我現在一看到你就想起……
我還沒有辦法和你好好談,所以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想情緒激動,也不想和你吵架。
所以我現在什么都不想聽,等到我心情平復的時候,我會自己來找你,OK?”
她長長的一段話,將陸逸之堵得無言以對。
語畢,她同樣還是那么一副厭惡的神情,甩開了他的手。
她打開車門,已弓身上車。
陸逸之一臉受傷地站在原地,沉痛地道:“唐暖心,你現在就那么恨我,連一句話都不愿和我說了是不是?”
她不語,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陸逸之追上去,雙手扶在她的車窗上,又道:“你說話啊!你只是現在恨我,還是你根本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
從一開始都是
這樣,從那個逢場作戲的安茜,再到洛晴……我是你老公,可是每次有別的女人出現,你總是輕易就將我拱手相讓。
你總是讓我感受到完全不被你需要的感覺……可我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尊心!你就不能稍微服個軟嗎?
你從來就沒在乎過我是不是?否則你為什么總把我推給別人?為什么就不能爭取一下?為什么?啊??”
唐暖心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握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
她甚至沒有偏一下頭。
否則,只要她的頭稍微往左偏一點點,只要一點點……
她就可以看到站在車窗外的男人眼眶泛紅,滿臉悲痛的神情。
她不看!
可是,她卻有仔細地聽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聽完之后,沉默良久,最終道:“為什么?因為別人能搶得走的男人,我不要!”
說完,她直接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紅色的保時捷從男人身邊擦過,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她恨死他了!
為什么還要和她說這樣的話?
她不在乎他嗎?
她沒有爭取過嗎?
如果她不爭取,當初就不會嫁給他,就不會和他簽下那份三個月的契約,就不會一步步退讓,一次次妥協……
她都是為了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居然說她沒有爭取過!
她用力地強撐著,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盡量將眼底的酸澀給壓了下去,她在開車,她不能讓眼淚模糊了前方的路。
車子在前方拐彎,消失不見。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去看一眼后視鏡,以及那個還站在原地的男人!
陸逸之傻傻地站著,她走了,他竟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今天晚上,他在家里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說,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說不出來,總感覺有什么東西橫亙在他的心里,埂得好難受。
他知道,讓他難受的是她那一頭剪短的發。
那些幼年時期的記憶,他去回想起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忘記過。
十五年前,他們都十歲。
彼時,她的母親唐夢帶她回國,正好到家中做客。
就在后院的那棵梧桐樹下,那年,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坐在樹下念詩集,無意中念到這首: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到底是在美國長大的女孩兒,能說中文已經不錯了。
那年,她還讀不懂這詩中之意,而他品學兼優,自然能用最直白的話將其中的意思講解給她聽。
就是一個女孩問一個男孩,等我長大了,頭發長到腰上的時候,你就娶我好不好?
她問他,好不好?
他說,好。
當她把家中門鎖的密碼改成那年他們初次相見的日期時,他就知道十五年前那遙遠的記憶,她還沒忘。
他也一樣。
此后,他便慶幸娶了她!
尤其是她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他覺得那一定會是他今生最珍視的東西,因為她一定就是等到長發及腰的時候,回來嫁給他。
可是,現在她卻把頭發剪了。
是不是,她也不要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