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雙明珠(下)
16。,你只來雙明珠(下)
華國公府外
傾盆大雨中,一身狼狽的少年坐在墻角下,任由大雨無情的沖刷著自己并不強壯的身體。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在雨幕中顯得更加慘白。
“起來!”一個俊美的白衣少年輕巧的落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手里還不忘撐著一把油紙傘,省得讓雨水淋了自己一身。與他的干爽清潔比起來,就更加顯得少年的落魄和狼狽。
墨修堯冷笑一聲,走到鳳之遙跟前蹲下,“怎么著?不想活了?”
“多管閑事!”鳳之遙不耐煩的閉上眼睛,現(xiàn)在他的心情極度不佳,即使眼前的人是他的好友他也不想理會。墨修堯冷笑,“既然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怎么不干脆去死了算了?說不定華姐姐看看到你這副可憐相還能為你流兩滴眼淚呢。”
“墨修堯!你去死!”鳳之遙怒吼一聲,朝著蹲在自己跟前看笑話的損友直接撲了過去。他現(xiàn)在正是極度需要宣泄的時候,有人欠揍自己送上門來他為什么不揍?憤怒的少年一時頭暈忘記了,眼前這貨不是他想走就能揍得到的。
果然,他身體才剛動起來,原本還蹲在他跟前的墨修堯已經(jīng)站起身來退出了好幾步遠。鳳之遙立刻便撲了個空。心情不好的人總是容易生氣,若是平時一擊不中鳳之遙肯定就收手了,但是此時他卻仿佛一門心思的跟墨修堯卯上了。站起身來有揮拳就往墨修堯的面門打了過去。墨修堯挑了挑眉,再讓,鳳之遙再撲。兩個人便在雨幕中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只是不同的是鳳之遙一身濕漉漉的不說,還沾滿了污泥,仿佛在泥潭里滾過的一般。而墨修堯卻是一身白衣飄飄,一手執(zhí)傘,即使此時風雨飄搖也沒見半點雨滴打濕一白。仿佛不是在跟人打架而是在春雨中漫步一般的悠然。
等到鳳之遙終于沒有力氣了,墨修堯才笑瞇瞇的抬腳一腳將人踹出了幾丈遠。看著趴在泥水里連爬都懶得爬起來的鳳之遙道:“本公子明天要出征南疆了?要不要一起去?要去就起來跟我走,想死就繼續(xù)趴著吧。”說完也不管鳳之遙爬不爬得起來,轉(zhuǎn)身走了。
滿是泥水的地上,鳳之遙爬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擊著蒼白俊美的容顏。許久方才慢慢的爬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夜幕中依然亮著燈火的華府某處,轉(zhuǎn)身往墨修堯離去的方向而去。
十七年后
璃城外的一處小莊園里,華云汐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望著院外的秋菊怔怔出神。雖然已經(jīng)三十多歲,但是歲月并沒有在她美麗的容貌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反倒是名門世家的氣韻和曾經(jīng)身為一國之母更是讓她比尋常女子更多了幾分尊貴的氣度。
“娘!”
墨無憂推開門進來,含笑道。華云汐連忙起身,上前拉著女兒輕聲道:“你怎么出城來了?有了身子還不好好呆著。”墨無憂撒嬌的靠在母親身邊,道:“無憂有了身子,娘親還不肯留在城里照顧女兒,女兒只好出來了。”
“胡鬧。”華云汐無奈的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笑道:“你婆婆照顧的好好地,哪兒還用得著我啊?你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徐家大夫人這樣的婆婆可算是極難得了,你還胡說什么?”
墨無憂吐了吐舌頭,她當然沒有不滿婆婆的意思,只不過是想跟母親鬧一鬧罷了。看了看母親,墨無憂眼珠子一轉(zhuǎn)道:“對了,娘親,我剛剛看到鳳三叔叔在外面呢,他怎么不進來?”
聞言,華云汐愣了愣道:“他也沒什么事兒,一會兒自然便會走了。”
墨無憂有些懷疑的一笑,這幾年鳳之遙的一舉一動她也都看在眼里。作為女兒若說她真的那么希望自己的母親給自己找個繼父那是騙人的。但是墨無憂也知道母親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還有鳳之遙的癡心。當年若不是鳳之遙一意孤行將母親從宮中劫出來,只怕現(xiàn)在母親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鳳之遙早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卻始終堅持違逆鳳之淮的意思不肯成親。對娘親更是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說句有些不知足的話,便是徐清柏對她也絕沒有那么仔細。娘親如今也不過才三十多歲,人生還唱得很,若是可以,墨無憂自然也希望娘親的后半生能夠過得幸福快樂。
“娘,不如讓鳳三叔叔進來,有什么話好好談談吧。無憂看他的模樣,只怕不會輕易離開呢。”墨無憂輕聲勸道。
華云汐有些苦澀的嘆了口氣。鳳之遙的感情,這些年下來她怎么會不明白?但是明白歸明白,現(xiàn)實卻是他是定王府數(shù)一數(shù)二的心腹,位高權(quán)重前程無量。而她卻是前朝皇帝的遺孀,如今縱然改名換姓,但是又豈能真的瞞天過海欺瞞世人?他們?nèi)羰亲叩揭黄穑瑲Я说牟粌H是鳳之遙的名聲,還有墨無憂,徐家,甚至是定王府的名聲。
華云汐的顧慮,墨無憂怎么會看不出來,但是卻不知道怎么勸母親。定王和王妃并不會在意這些,徐家也不會,但是無論她怎么勸說,母親卻依然無法釋懷。
“既然娘不想見鳳三叔叔,無憂去打發(fā)他走吧。”
華云汐不置可否,墨無憂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鳳三叔叔。”門外,一襲紅衣的俊美男子有些焦躁的在院外盤桓著,聽到墨無憂的聲音驚喜的回身卻又在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身影之后黯淡了目光。
“她依舊不肯見我?”鳳之遙低聲問道,雖然早已經(jīng)年過而立,但是一身紅衣的鳳三公子依然俊美不凡,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戰(zhàn)火的淬煉,甚至更對了幾分銳氣和沉穩(wěn)。如今的鳳三公子自然早已經(jīng)不是當年楚京那個扶不上墻的的紈绔子弟。早已經(jīng)功成名就的他卻依然無法得到自己最想要的。自從墨無憂成婚之后,華云汐便搬出了璃城住在距離驪山書院不遠的一處山腳下的別院里。從那以后,她就仿佛遁世一般的足不出戶,到了最近甚至根本就不肯見他了。
墨無憂抱歉的搖了搖頭,看向鳳之遙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憐憫之意。娘親的性格她很了解,一旦她下定了決定要做什么事,就很難再改變主意。
鳳之遙笑容有些苦澀,墨無憂看著他黯然無光的神色也不由的生出許多不忍,“呃,鳳叔叔,不如你先回去吧。或許過兩天娘親的心情好了……”
鳳之遙搖搖頭道:“罷了,麻煩你幫我轉(zhuǎn)角一件東西給你娘。”墨無憂點了點頭,只見鳳之遙從懷里逃出一顆核桃大小的淡紫色夜明珠放在她手里。墨無憂看著手中的東西皺了皺眉,有些詭異的熟悉感。很快,墨無憂便想起來了,娘親確實有一顆跟這個差不多的夜明珠。只不過母親那一刻系著的絲絳是淡紅色的,而這一條卻是深藍色的。她小時候還曾經(jīng)問母親要過,但是一向?qū)ψ约簩檺塾屑拥哪镉H卻沒有給自己。
“鳳叔叔放心,無憂一定幫你帶到。”墨無憂點頭承諾道。
鳳之遙擠出一絲苦笑道:“多謝,告辭。”
看著鳳之遙離去的蕭瑟背影,墨無憂深深地嘆了口氣。
“又被拒絕了啊。”一個黑衣少年輕飄飄的落在墻邊,笑瞇瞇的托著下巴看著鳳之遙離去的身影嘆了口氣,“寧拆十座廟,不悔一門親。真是沒想到,本世子居然又要兼任媒婆的一天,不知道鳳三要怎么報答本世子呢?他一定會感動的痛哭流涕對本公子感恩戴德然后立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吧?”
“他會努力克制不弄死你。”墻頭上,另一個小了一兩歲的少年面無表情的道。
“知睿弟弟,忘恩負義的有點底線好么?本世子多么命苦才遇上你這么一個過河拆橋的表弟啊?”墨小世子哀怨的道。
徐知睿同學嘴角抽搐了一下,陰沉沉的問道:“我為什么要過河?!表哥還記得么!”挖個坑給人跳然后再將人拉上來還要人感恩戴德,墨小寶以為全天下人腦子都跟他一樣有問題么?
墨小寶理虧的摸了摸鼻子,嘆氣道:“不管了,為了鳳三公子的未來,拼了!”
“華姨!華姨!”房間里,華云汐正拉著墨無憂交給自己的夜明珠出神,門外傳來墨小寶焦急的聲音。也不等華云汐出聲,墨小寶直接闖了進去,“華姨華姨!你看見鳳三了么?”
華云汐一愣,看看墨無憂道:“他…剛走了,怎么了?”
“走了?!”墨小寶驚恐的大叫,“他怎么走了?他…他去哪兒了?”
“出什么事了?”華云汐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墨小寶一臉沉重,“完蛋了,他肯定是覺得了無生意,自己找一個地方自生自滅去了。快!快…一定要趕快派人找到他,沈先生說他的病拖不得了。”
“病?他得了什么病?”華云汐臉色一白,一把拉住墨小寶焦急的問道。站在她身后的墨無憂疑惑的皺了皺眉。她剛剛才見過鳳之遙,雖然神色有些不好,但是看起來也不像是得了什么病啊。
墨小寶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道:“沈先生沒說…只說,他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了。鳳三剛剛跟我父王說想要離開一段日子,然后就跑了。父王和娘親正在派人到處找呢,讓我過來看看他有沒有到這里來。”
華云汐身子一晃,險些軟到在地。墨無憂連忙扶住她,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一邊墨小寶使得眼色。猶豫了一下,華云汐問道:“無憂…他走得時候還說了什么?”
墨無憂實在不忍騙母親,但是又不遠破壞墨小寶的計劃,只得道:“沒有…鳳三叔叔只讓無憂將東西交給母親。”
華云汐有些顫抖的取出另一顆明珠,兩顆幾乎一模一樣的紫色夜明珠靜靜地躺在手中,泛著柔和瑰麗的光芒。同樣陳舊的絲絳,一模一樣的同心結(jié),只有眼色一個淡紅一個深藍,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對。華云汐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哪一個雨夜,少年倔強而黯淡的眼眸和蒼白的容顏。
看著華云汐怔然的目光,墨小寶眼睛一轉(zhuǎn),帶著一絲哭腔道:“鳳三跟父王說想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華姨,你知道鳳三最想做什么?他回去哪兒么?”
她知道,可是她把人趕走了!
“他…他…我去找他!”說完,華云汐便轉(zhuǎn)身沖了出去。
她身后的房間里,墨小寶放下了掩面的手,俊美的容顏上干干凈凈滿是笑意,哪里有一絲的淚痕?墨無憂蹙眉,盯著墨小寶道:“你又想干什么?”
墨小寶笑的乖巧又無邪,“無憂姐姐不覺得他們這樣吊著浪費大家的時間精力么?”
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墨無憂心中默默道。
墨小寶無奈的嘆息,望著窗外的天空明媚且憂傷。上次他小玩兒了鳳三一把,導致鳳三這段時間工作失常無精打采。他那無良的父王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所以要他立刻解決掉鳳三的所有問題。天地良心,就算沒有他搗蛋,鳳三也搞不定華姨的好么?
“這樣行么?”墨無憂有些懷疑的道。
“若是這樣鳳三還不知道怎么借題發(fā)揮。那他就可以去死了。”墨小寶面無表情的道。強迫別人為不是自己錯誤的錯誤負責,真是太無理取鬧了!
璃城外某處山崖邊,華云汐一路詢問附近的百姓,剛剛走上山崖就看到鳳之遙背對著自己站在山崖邊上,臨風而立仿佛一陣風都能將他吹下去一般。
“之遙,你在干什么?”一路行來,華云汐也有些微微的喘息。但是看著懸崖邊上的紅衣身影,她的心卻瞬間提了起來,連氣兒都不敢出了。
鳳之遙回頭,望著她淡淡道:“華姐姐,你怎么來了?”
華云汐柔聲道:“你在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先過來咱們慢慢說好不好?”鳳之遙苦笑道:“沒什么好說了的,以前是我不懂事,讓華姐姐煩心了。以后…以后不會了。”
看著他仿佛心如枯槁的模樣,華云汐只覺得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一般的疼痛,“之遙,不管有什么事…咱們慢慢想辦法,總會好起來的。你先過來好不好,你站在那里我有點害怕。”
鳳之遙搖頭,微笑道:“這里很好,華姐姐你回去吧。以后之遙再也不會來煩你了。”說完,鳳之遙便轉(zhuǎn)過身,身子微微向前傾去。
“之遙!?”華云汐忍不住驚叫著想要伸手撲過來拉住他。但是她站的地方離鳳之遙并不近,若是鳳之遙真心要想尋死她根本就來不及抓住他。而且,以她的身形和力道,也是絕對拉不住鳳之遙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蔓延整個身心,“之遙,你不是說要照顧我么?難道你要食言?”
鳳之遙頓了一下,慢慢搖頭道:“我以后…沒辦法照顧華姐姐很久了。”
“沒關(guān)系,有多久算多久。而且…以后的事情誰說得清楚?”華云汐緊張的道。
鳳之遙回過頭來,望著她道:“華姐姐,你又在可憐我么?就像小時候一樣……”
華云汐搖頭道:“不…之遙,抱歉,之前是我不對。是我在意別人的眼光,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
“那…你對我呢?”鳳之遙有些期待的問道。
華云汐猶豫了一下,握著手中的兩顆明珠堅定地道:“我不能保證現(xiàn)在就一定是…那樣的心思,但是,我想要試一試,之遙,你愿意跟我一起試試么?”
“即使我只能說三個月?”
華云汐鄭重的點頭。
過了許久,鳳之遙終于慢慢的離開懸崖,朝著華云汐的方向走了過去。華云汐一直提著的心也終于慢慢放了下來,腳一軟便往地上跌了下去。她本就不是身體強健的女子,這一路走來幾乎是全憑一股毅力撐著,這會兒看到鳳之遙沒事,總算是松了口氣便再也撐不住了。
鳳之遙腳下一點,飛快的掠到她身邊接住了她跌下的身軀,“華姐姐…不,云汐,你真的愿意嫁給我么?”華云汐一愣,望著鳳之遙滿是期待和喜悅的目光卻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終于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真的?!太好了…云汐,我真高興…。”鳳之遙緊緊的摟住她,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跟著華云汐一路而來的墨小寶和徐知睿懶洋洋的靠在山腳下的大樹下,墨小寶俊美的容顏猙獰扭曲,“鳳之遙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徐知睿懶懶的瞥了他一眼,“心愿得逞,難道不應該高興?你在嫉妒么?”
“難道他不應該先考慮一下,三個月后他死不了該怎么辦么?”墨小寶咬牙切齒,這是他的主意,他籌劃的好么?說好的感激呢,感恩戴德呢?肝腦涂地呢?
“……”
wωω ?ттkan ?C O 山崖上摟著心愛的人的鳳三公子沒心思考慮三個月后要怎么樣,他只知道,這么多年他終于抓住了曾經(jīng)那讓自己迷戀渴慕,求而不得的美麗身影。那從第一見到她就心中就仿佛缺少了什么的心口,在這一刻…突然間變得滿滿的,溫暖而充實。
華云汐無力的靠在鳳之遙懷中,無意再有更多的掙扎。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對她的情意比鳳之遙更加真切,也沒有任何一個男子會如鳳之遙這般讓她感受到如此揪心之痛。
這就夠了。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zhí)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雙明珠,完)
------題外話------
其實這首詩用在這里跟番外滴名字一樣都有點牽強,不過鳳是在很稀飯這首詩。鳳三的結(jié)局總算是he了~雖然感覺可能不像前兩個那么美好,但素在極度想悲劇滴感覺下,這是我能給的最好的he了~這兩天朋友結(jié)婚,吃酒隨便感慨一下自己老了木有按時更文,請見諒…下一個…素誰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