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天早上起來便參加朝會,下朝後更是被父皇拉去長噓短嘆的不知所云的訓斥,完了下午還要去太后宮中聯絡感情。一天到晚下來,鍾祁佑覺得心身俱疲。
夜幕剛始,便早早的用了些東西,叫人捶著腿,鍾祁佑在榻上緩緩合上眼睛。早點休息吧,明早就可以出宮了。
正當鍾祁佑朦朦朧朧之際,一直在他身邊貼身侍候的小喜公公輕手輕腳的推開殿門走進來。
小喜公公雖然帶了個“小”字,但是年紀卻是不小了,他是皇后親自指到大皇子身邊的,可以說是看著鍾祁佑長大,所以在鍾祁佑身邊也很是說的上話。
小喜公公進的門來衝著捶腿的宮女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宮女一看鐘祁佑已經合上了眼,不多言行了禮慢慢退下。
鍾祁佑正似睡非睡間,感覺腿上一輕,眼睛微啓想要呵斥,卻看見喜公公站在面前。
喜公公見鍾祁佑轉醒過來,連忙上前行禮,順便往鍾祁佑靠著的背後塞了個靠枕。
“殿下,那李達現在正在側殿候見呢。”喜公公一邊動作著,一邊小聲的對著鍾祁佑回稟。
“李達?他怎麼來這裡了!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去,看看有沒有尾巴,痕跡清理乾淨!順便把他叫進來!”一聽喜公公回稟,鍾祁佑的瞌睡一下子清醒,隨即怒火中燒。
這李達,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皇宮守衛森嚴,何況他從那邊出來,萬一尾巴沒有掃乾淨就這麼直接帶到這裡來,到時候可就什麼都毀了!
鍾祁佑一邊怒氣衝衝的吩咐喜公公,一邊又在心裡琢磨,這李達也不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這深夜求見,又是不惜闖皇宮,看來定是有什麼要事,罷了,還是見他一見吧。這樣想著,臉上面色緩和了些,只是眼神依舊陰鷙的可怕。
喜公公看著很快恢復平靜的鐘祁佑已經習慣了,一邊退下去叫人掃尾,一邊去側殿把李達叫過來。
李達被喜公公帶過來,便見大皇子坐在榻上,燈火幽微,明滅不定,看不清大皇子面色,但是就殿內的氣氛看來,這大皇子心情不會好到哪去。
於是伏身就拜,開口請罪?!暗钕纶H罪,卑職半夜擾了殿下休眠,只是這事情真的十分緊急,所以……”李達一邊辯解,口中請著罪,但語氣卻是不以爲然得很。一邊偷偷瞄著上首的大皇子,剛剛上擡的視線卻被鍾祁佑抓個正著。
眼神一對之下,李達立刻抖了一下,飛快收回視線,緊伏在地再不敢做出動作。也不敢出聲。
鍾祁佑一聲冷哼,這李達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倒是自持爲他做點事便可肆意,看來是得給他點教訓了,不然還真的以爲自己是非他不可了。
一旁的喜公公端著一盞熱茶進來,眼角都不曾偏移一下,爲鍾祁佑上了茶後便靜靜站在一旁。
殿裡瞬時安靜的落針可聞,時不時傳來鍾祁佑茶蓋碰著茶盞的聲音。一聲聲研磨,在夜裡甚是刺耳。
李達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那一下下的研磨聲一抽一抽的。但是大皇子不出聲,他也不敢再動做,就這般跪著,不消片刻,額頭上邊冒出了片片細汗。
雖說這麼些年東躲西藏的,但是李達也是沒有吃過苦頭,頭一次跪的這麼久,上首鍾祁佑慢慢悠悠得喝著茶,李達在這聲聲茶蓋聲中身形漸漸不穩,顫抖的越來越厲害了。
喜公公看著對峙的兩人,嘆了一口氣,這李達也真的是不會看眼色啊,他一直不開口,難不成是等著大皇子低頭嗎?
喜公公知道這李達怕是被大皇子嚇住了不知怎麼開口,這時候,也只能他來打破這個僵局了。
喜公公偷偷看了眼鍾祁佑,見他還是一臉冷色,但是眉目間卻沒了那般怒氣,於是知道是時候了,躬著身子,對著鍾祁佑開口,“殿下,這夜已經深了,你看這李將軍也呆了半夜了,不如您就饒他一回吧。最重要的是不要耽誤了殿下的睡眠?!?
一番話說的輕聲細語,終於是讓鍾祁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聪蛳率椎睦钸_。
還好李達不算是太傻,聽了喜公公的話也知道打蛇上棍,立即“砰砰”作響的磕著頭,一邊對著鍾祁佑討饒。
“殿下勿怪,卑職行事魯莽,差點引來大禍,屬下知錯,望殿下再給次機會,屬下定不會再犯?!崩钸_這一下下磕的倒是極爲賣力,這一跪也讓他想清楚了,這大皇子能在小將軍身邊安插下他,便也能安插下別人,若他還不認錯的話,怕是自己以後就沒什麼用處了。
鍾祁佑放下茶盞,看著李達,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這般愚鈍之人,若不是看他身份還可以一用,早就被自己清理了。
“好了,別磕了,說吧,跑這裡來有何要緊之事。”鍾祁佑話語間不見半絲火氣,平靜的讓李達心頭一冷。
李達好不容易聽見鍾祁佑出聲,於是乖乖的止住磕頭的動作,聲音帶著惶恐開口,“謝殿下。”
“喜公公,賜坐?!辨R祁佑打定主意這次用完李達便可以清理了,於是面上更是和顏悅色的賜坐,倒像剛剛那般下馬威是錯覺般。
喜公公跟在鍾祁佑身邊多年,多多少少能摸清這主子的心思,聞言端來一把椅子放在鍾祁佑右下首,看著李達感恩戴德的謝恩坐上去,喜公公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李達坐在椅子上,心終於是緩定下來了,“謝殿下,殿下我還是說正事吧,得早點回去,不然他們該起疑了?!?
“說吧?!辨R祁佑撇了李達一眼,讓其開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經空了的茶碗,轉頭看向喜公公,眼神微微示意,頭向著李達方向偏了偏?!吧喜?。”
喜公公見了鍾祁佑動作立即明瞭,微不可見的一點頭,端著空掉的茶盞退了下去。
“殿下,我今天看到凌雲令牌了,原來那凌雲令牌一直就在小將……不,凌雲身上?!崩钸_身子向著鍾祁佑的方向湊了湊,一臉神秘的說著。
“凌雲令牌?就那個號令東城軍的那個令牌?”鍾祁佑原本有點漫不經心,待聽清李達說的話後立即坐正了身子。
“對,原來屬下一直以爲那東西已經在十幾年前遺失了,沒想到今天倒是看到了?!崩钸_說起來也是一臉感概。
“說說什麼情況?”鍾祁佑十分緊張這個消息,急急的追問。
李達就知道大皇子肯定會重視這個消息,但是沒料到會是這般在意,楞了一下,不敢怠慢,急急把今天在地下城裡所見的一切一五一十說個清楚。
剛好說完,喜公公端著茶盤過來,上面兩盞茶,一盞放在鍾祁佑面前,放好茶之後,喜公公看了眼鍾祁佑,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鍾祁佑有片刻的猶豫,但隨即隱秘的點了點頭。
喜公公得了示意,端著茶,放在李達面前滿面笑容,示意李達飲用,李達微微點頭示意表示感謝,剛好這一晚上一路奔波,剛剛又是驚嚇又是交代的現在確實渴的厲害。當下端起茶盞,也顧不的形象,牛飲而盡。
完了以後才意識到身在何處,連忙向鍾祁佑請罪,“殿下贖罪,實在是渴的緊了,屬下是個粗人……”
鍾祁佑不在意的擺擺手,開口繼續問,“這般說來,那凌雲把令牌給了成雙?你可知道他出去是辦了何事?”好似閒聊般不甚在意。手指輕磕著椅子的扶手。
“這個屬下不知,那之前也沒聽到風聲啊。這後來令牌又被小將軍收回去了。當時屬下想問來著,但是怕引起他們的懷疑,所以也沒有細問了,殿下放心,此次屬下回去定當留意?!崩钸_看這情形,知道大皇子看重這條線索,只要跟好了這消息,將來必定不會差到哪裡去。於是抓著機會表忠心。
“嗯,你有這個心是好的?!辨R祁佑聽得自己想要的消息消息後又是恢復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聽了李達的表態也無變動,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李達有點琢磨不定,心裡暗自猶疑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是自己漏掉的。
鍾祁佑看著暗自琢磨的李達,神色漸漸有些不耐,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喜公公。喜公公接到鍾祁佑的目光衝其點了點頭。鍾祁佑見了耐住性子往座椅裡面靠了靠。
李達只顧著沉思並未注意到上首兩人的動作,只是思來想去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麼是自己漏掉的,但是對於鍾祁佑的冷淡又是不解,想不通,乾脆就不想了,直接問吧。
李達擡起頭想要問問鍾祁佑,結果這一擡頭感覺頭有點發暈,眼前發花,前方的大皇子和喜公公模模糊糊,不停的晃動。李達想,這自己剛剛磕頭磕的太狠了嗎?
“殿……殿下……”李達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朝著鍾祁佑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只是剛離開椅子便跌在地上。
鍾祁佑看著癱在地上張大了嘴巴呼吸的李達,眼裡露出嫌惡。從袖口掏出一塊手帕掩住口鼻。
地上李達像瀕死的魚一般,張大了嘴用力的呼吸,手指死死耙著地,努力的想往鍾祁佑的坐下爬,慢慢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流出血水,李達看著地上的血水,終於明白了什麼,用著最後的力氣,擡起頭,看著鍾祁佑,嘴裡說著什麼,卻只是徒勞的張合,發不出聲音。慢慢的,再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