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穿敵陣,殺,殺,殺!”
李多祚本就是以武勇而聞名之鬥將,這一發(fā)起狠來,當(dāng)真有若魔神一般,勢不可擋,手起刀落間,必有斬獲,頃刻間便已連殺十?dāng)?shù)人,所過之處,實無一合之?dāng)常钗滠沧谒磕懞氖抢疃囔裆磉吘o隨著的五百親衛(wèi)也非等閒之輩,赫然全是靺鞨一族的勇士,個個身材魁梧,勇悍異常,只一個衝突,便已衝得武三思所部陣腳大亂。
“擋住,擋住,援兵已至,賊軍敗定了,殺啊!”
這一見己方好不容易方纔興起的勢頭,轉(zhuǎn)眼間便被李多祚的親自上陣徹底打垮,武懿宗登時便急紅了眼,一邊瘋狂地廝殺著,一邊竭盡全力地嘶吼著,妄圖支撐到武承嗣所部的趕到,奈何其手下的老爺兵們原就不是打硬仗的料,死傷一多,軍心已是徹底崩盤了去,任憑武懿宗如何呼喝,也沒了再戰(zhàn)的勇氣,丟盔卸甲地四下亂竄了開去,潰敗之勢已再無挽回之可能,武懿宗見狀,哪敢再堅持,率領(lǐng)著親衛(wèi)隊狼狽不堪地退進了勤政殿中,憑藉著地利之優(yōu)勢,苦苦地支撐著殘局。
就在武懿宗所部敗進勤政殿之際,武三思已率部趕到了戰(zhàn)場,這一發(fā)現(xiàn)攻擊武懿宗所部的赫然是李多祚,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不爲別的,只因武三思之所以出現(xiàn)在此地,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向李多祚求援,卻沒想到李多祚竟然也是“亂黨”中的一員,如此一來,武后一方的翻盤希望已是渺茫到了極點!
武三思自臨危受命時起,便急欲調(diào)兵解武后之圍,奈何其原本所率之軍盡在玄武門關(guān)城之上,早已全都落入了程務(wù)挺所部的掌控之中,他自是沒勇氣獨闖關(guān)城,只能是先去了麗水軒南側(cè),意圖調(diào)集武承嗣所部去麗水軒護駕,卻沒想到程務(wù)挺所部發(fā)動得如此之迅捷,面對著如狼似虎般的程部大軍,無論是武承嗣還是武三思都沒有硬抗之勇氣,只能是率部向通訓(xùn)門轉(zhuǎn)進,打算回合了李多祚與武懿宗兩部兵馬之後再做計較,一者可分兵進擊東宮,來個圍魏救趙,二者,也可趁亂反攻麗水軒,未見得便不能扳回不利之局面,可如今,隨著李多祚的“叛變”,這等算計已是徹底斷了希望,當(dāng)然了,也不是沒有一線之生機,這生機就在擊潰尚處於亂中的李多祚所部,而後順勢沿通訓(xùn)門殺進東宮,拿下李顯之家眷,以爲人質(zhì)!
“娘娘有旨,李多祚謀逆,罪不容恕,殺一賊者,賞錢百貫,殺!”
武三思能力雖只是一般,可畢竟算是帶過兵的人物,多少還是懂得些武略的,自是看出了己方唯一可能翻盤的機會,這一見李多祚所部正處亂中,自不肯放過破敵的大好機會,一聲嘶吼之下,毫不客氣地便將一頂謀逆的大帽子扣到了李多祚的頭上,鼓勇率軍悍然發(fā)動了強襲。
“兒郎們,跟我來,打垮賊子!”
對於武三思的污衊之詞,李多祚根本不屑辯解,也沒去管敗退進了勤政殿的武懿宗殘部,嘶吼了一聲,率親衛(wèi)隊一個急轉(zhuǎn),毫無畏懼地迎上了洶涌而來的二武所部兩千大軍。
“援軍到了,衝出去,殺啊!”
一見二武所部趕到,驚魂未定的武懿宗立馬又來了精神,不思防守,反倒起了夾攻李多祚的念頭,狂呼了一聲,率六百餘殘兵又撲出了勤政殿,三方兵馬瞬間便絞殺成了一團,激戰(zhàn)只一開始便已到了白熱化之程度。
論兵力,此際三武所部加起來已不在李多祚所部之下,論戰(zhàn)場態(tài)勢,更是有著夾擊之利,按理來說,三武該能佔據(jù)到絕對的優(yōu)勢,奈何老爺兵就是老爺兵,打打順風(fēng)仗還能鼓勇湊合一下,一遇到硬仗,就連三板斧的本事都沒有,又怎可能勝的過李多祚麾下的百戰(zhàn)之邊軍,雙方交手不過僅僅一炷香的時間,老爺兵們已是手足痠軟地沒了鬥志,再一看身邊的同僚越戰(zhàn)越少,心氣頓喪,任憑三武如何呼喝鼓勁,也不肯再玩將下去了,逃兵越來越多,三武所部已再無回天之力。
“進殿,退進殿去!”
眼瞅著事不可爲,已然退到了一起的三武幾乎同時呼喝了起來,拼死率部衝上了勤政殿的臺階,據(jù)險以死守。
“後退結(jié)陣!”
勤政殿前有著近三十級的臺階,殿門又算不得寬敞,李多祚所部強攻了幾次,都未能攻進殿中,反倒被佔據(jù)了地利的三武所部之弓弩殺傷了不少,眼瞅著形勢不對,李多祚不得不下令暫停攻勢,率部將勤政殿團團包圍了起來。
“大將軍,末將請命率部再攻!”
“大將軍,您就下令吧,末將願拼死一戰(zhàn)!”
“大將軍,末將願率部突擊,請大將軍恩準!”
……
李多祚所部諸將都已殺紅了眼,這一見李多祚下令後撤,自是都心有不甘,紛紛出言請戰(zhàn)了起來。
“發(fā)信號!”
李多祚同樣對未能及時盡殲三武所部有所不甘,但卻不敢因此誤了李顯的大事,眼瞅著勤政殿雖一時難下,可困在其中的三武所部卻已是甕中之鱉,再無甚能爲可言,略一沉吟之下,沒去理會諸將的求戰(zhàn),而是陰沉著臉斷喝了一聲。
“咻……,嘭!”
李多祚此令一下,自有一名侍候在側(cè)的親衛(wèi)高聲應(yīng)了諾,而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枚信號彈,一拉火繩,用力往空中一擲,一聲巨響過後,一團紅色的煙霧在半空中炸了開來……
呼……,大局定矣!
紅色的煙霧方一炸開,遠在玄武門外的李顯立馬就注意到了,心絃立馬便是一鬆,嘴角一挑,露出了絲欣慰的笑容,但並未有旁的表示,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去,掃視了眼兀自尚在驚疑不定中的朝臣們,語氣淡然地開口道:“諸公,大事已定,且隨本宮進宮罷。”
“殿下且慢,宮中究竟發(fā)生了何事?爲何大亂若此?”
身爲首輔大臣,裴行儉最不想見到的便是宮廷流血政變,先前宮中殺聲大起之際,他便已是驚怒滿懷,奈何李顯不轉(zhuǎn)過身來,他也不好隨便動問,此際李顯既已回身,該問個分明的,裴行儉自不會有甚含糊可言。
“無甚大不了的,左右不過是幾隻害羣之馬妄圖違抗天命罷了,而今事已畢,裴大人無須記掛在心。”
先前的殺聲都已是如此之響亮,箇中意味豈不是明擺著了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個大概來,更別說似裴行儉這等久經(jīng)沙場之輩了的,毫無疑問,裴行儉此際問這麼句話的根本目的並不在亂事本身上,而是帶著明顯的問責(zé)之意,這一點,李顯自是看得出來,哪怕明知道裴行儉對大唐素來忠心耿耿,心下也難免有些不喜,但並未就此發(fā)作裴行儉,而是語氣淡然地解釋了一句,話音一落,便不再給諸般臣工開口的機會,一轉(zhuǎn)身,大步向敞開著的玄武門行了進去。
“唉……”
明知道李顯這是在敷衍,可裴行儉卻是不敢再動問了,不爲別的,只因如今大局只怕已然落入了李顯的完全掌控之中,說得再多又能如何?更遑論李顯都已將一貫稱呼的“裴相”改成了“裴大人”了,若是再不識趣,只怕他裴行儉連“大人”都沒得當(dāng)了,事已至此,裴行儉除了長嘆一聲之外,卻是啥話都不敢再說了,微微地搖了搖頭,擡腳跟著向玄武門邁去,後頭的諸般朝臣們見狀,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跟在了後頭。
“進宮!”
朝臣們方纔一動身,原本只是率部靜靜地屹立在小廣場邊緣的東宮虎賁率大將軍張明武像是突然猛醒過來的大蟲一般,發(fā)出了一聲穿雲(yún)裂石的咆哮,率兩千東宮衛(wèi)率軍開始了前壓,速度極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已越過了小廣場,衝進了城門洞,而後兵分兩路,迅捷地將向麗水軒走去的朝臣們護衛(wèi)在了中央。
“末將等參見太子殿下!”
已然率部將麗水軒圍得個水泄不通的程務(wù)挺一見到李顯率領(lǐng)著羣臣們行將過來,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忙不迭地領(lǐng)著幾名心腹將領(lǐng)趕了過來,恭敬萬分地行了個軍禮。
“諸位將軍辛苦了,軒內(nèi)情形如何?”
對於程務(wù)挺所部的表現(xiàn),李顯自是滿意得很,但並未出言點評,只是神情淡淡地虛擡了下手,聲線平和地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外圍賊子已盡皆肅清,軒中實有兵丁不過兩百之?dāng)?shù),另有宦官宮女?dāng)?shù)百,棲霞觀餘孽三十餘亦在其中,末將請命強攻,懇請殿下恩準!”
程務(wù)挺顯然還對未能實現(xiàn)將武后當(dāng)場拿下一事耿耿於懷,於彙報之際,兀自不忘出言請戰(zhàn)。
“不急,幾個跳樑小醜耳,翻不起甚大浪來,程將軍只管率部牢牢護住麗水軒便足矣。”
事到如今,大局已是盡皆在握,李顯自是樂得表現(xiàn)一下自己仁君的一面,並沒打算一上來便發(fā)動狂攻,這便笑著安撫了程務(wù)挺一句,而後轉(zhuǎn)回了身去,朝著人羣中的王方明招了招手。
“微臣叩見殿下。”
一見到李顯有招,王方明立馬激動得面色潮紅不已,疾步搶到近前,恭敬萬分地行了個大禮。
“平身罷,愛卿且去一趟,讓軒中人等出來投降,本宮可以從輕發(fā)落。”
李顯虛擡了下手,示意王方明免禮,語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能參與大位繼承之事,本就是種殊榮,更別說還能在其中發(fā)揮些作用,這絕對是留名青史的大好之事,儘管早已知曉了自己的使命,可真到了事到臨頭,王方明還是不免激動得簡直難以自持,應(yīng)答的聲音都因之微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