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日落之時,虞奇終于從昊王府內走了出來,滿臉怒氣的虞奇帶著親衛絕塵而去。
昊王府對面街角的小巷里,一個白衣少年走了出來,身后是兩個錦衣油面的公子,一胖一瘦。白衣少年約莫十五歲,黑發散肩,肌膚白嫩,最為特別的是一雙丹鳳眼,普通男人若是生了丹鳳眼,會讓人覺得不協調,而少年則不然,整個人給人一種協調的美感。那雙美麗的眼睛里,睿智的光芒在閃爍。
“青少?武威王怒氣沖沖的離開,恐怕又和二皇子鬧僵了。好像每次大皇子和二皇子見面都不對眼,必定有一方離開。”錦衣胖公子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滿臉笑意的說著,胖公子很胖,小巷約莫兩米寬,其中近一半被其占了去,臉上肥肉擠壓著其他器官,這一笑,幾乎就只看見一團肉在抖動,滑稽無比。
美麗的眼睛看著虞奇絕塵而去的方向,虞奇輕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大哥下一個地方要去的就是九妹的武場,然后才是皇宮!”
“青少果然智慧無雙,天上地下,無人可敵,未來之事,都能被青少猜個透徹,小弟佩服佩服……”胖子聞言收起笑容,拱手朝著白衣少年拜了拜,臉上一副見到神人的表情。
虞青嘴角抽動了一下,一手拍在胖子頭上,“佩服?服你妹啊服,你個豬腦袋啊,哪年大哥不是這么做的?”
胖子雙手護住胖胖的腦袋,一邊小聲嘀咕:“我本來就是朱腦袋啊,你本來就知道還猜,浪費腦細胞,比豬腦袋還不如!”
“果然,兩個豬腦袋!”一邊看戲的錦衣瘦公子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啪一聲打開,搖晃著,一副我跟你們不是同一類的鄙視模樣,抬頭望天。
“……”虞青無語。
“……”胖子無語。
片刻后,兩人同時一巴掌拍到瘦子頭上,“讓你再裝逼,不遭雷劈我來劈!”
“話說,這次宮廷之變的傳言難道是真的?二皇子真的突破丹田境了?”招架不住的錦衣瘦公子揉著疼痛的額頭,連忙轉移話題。
“唔,應該不假,據母后所說,當時在朝堂上,二哥一招斬殺鎮北將軍陶天霸,就連白府太子白無機都被震撼到了。”虞青理了理衣服,又恢復了冷靜睿智的模樣。
“這?陶天霸不是被國君出手斬殺的么?”瘦公子驚駭之余,又是疑惑。
插不上話的胖公子鄙夷的看了眼瘦公子,“老楊,你親眼看到是國君出手?依我老朱看,里面流傳出來的那些傳言十有八九是假的,二皇子能在一朝封為昊王,能被換取南方十城,若不是其實力驚人,還真沒有其他原因了。”
“老朱這次說的不錯,大易六個皇子中,大哥十三歲就征戰沙場,是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就連父皇都說大哥當將軍更合適,五弟六弟喜歡諸子百家之術,拜師儒門道門。八弟和九妹整天廝混在一起學武。這幾人,我都有把握,最后只剩這個低調十六年的二哥,一直深居幽院,修身養性,誰也沒有接觸過他,就連我也看之不透。先前以為二哥無心帝位,現在看來倒是我錯了。真是梧桐之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昊王,昊王!”虞青看著對面幽靜的昊王府,緩緩道。
瘦公子晃了晃手中折扇,“二皇子出事前,不是有找過青少么?最近二皇子收攏的正陽門探子一直在查訪知道其行軍路線的人,三皇子殿下的府邸也被人盯了梢,我覺得二皇子應該是誤會青少泄露了他行軍路線,再者,青少母后是落月皇庭的郡主,這誤會坐實的可能性就大了,要不要青少去解釋?畢竟,現在和二皇子鬧僵了對青少不利。”
虞青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沒有必要,這種事情解釋不了,三千黑鷹騎軍啊,那飄蕩在大易國上空七百多年的黑鷹就這樣全軍覆沒了,任誰都承受不了,二哥已經做得很好了,要是我,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再者,如果這種陰謀都沒辦法看清的人,還沒資格坐上大易的皇位,他要找我報仇,我一一接下就是。”
“聽說李燕將軍回來了,受了點傷,正在將軍府呢,青少要不要去看看?”胖瘦公子沒有在虞昊的事情上糾結,虞青說不用就不用,能跟隨在虞青身邊,成為心腹,什么話可以說,什么話最好別說,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兩人心中都有個數。
“唔,不去了,李燕將軍和二哥走得一直很近,再加上正陽門的事情,我們現在過去反而會讓人覺得心虛,引人懷疑,明天就是二哥去白府國的最后期限,李燕將軍也應該會出現,到時候問候一下就行了。恩,楊寧,回去后你帶兩株八百年份的老山參到燕府上。”
“恩!”
…………
昊王府院落屋內,虞昊的目光透過石墻看著小巷中的三人離去。
“王爺。”白武易身著鎧甲匆匆而來。
“王爺,這是正陽門調查的結果。”雙手呈上一封信件,白武易半跪在地。
虞昊接過信件,打開大致瀏覽一番,沉思一會兒,虞昊將信件丟到石桌上,看向半跪在地白武易,沉聲道:“白武易,白府國西白氏后裔?”
白武易眼皮一跳,一滴冷汗自額頭滑落,但還是低頭回答道:“是,臣老父是白府國西白氏庶出弟子,只不過因為得罪當時的嫡長子也就是如今白府國國君白明月,逃到大易國為民。王爺請放心,臣白武易是在大易國長大,喝的是大易國的水,吃的是大易國的米,承受的是國君的恩澤,絕不會做出叛國通敵之事。”
“我信你!”虞昊看著英武過人的白武易。
白武易抬頭,驚訝道:“王爺真的相信武易?”
虞昊笑了笑,道:“信,為什么不信?我相信你對九妹的感情,所以,我不管過去發生了什么,不管你過去做過什么,有過什么身份,我只記得你對我說的那句愿為皇子效死命,只記得那個與我一同闖皇宮的熱血男兒。白武易,昨天怎么樣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昨天你可以是乞丐是窮人,但明天你要成為富人達官,這是人之本性,識時務者為俊杰,千古流傳。所以,這封信我可以沒有看過。既然你喜歡九妹,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九妹失望!”
白武易低著頭,腦海回蕩著虞昊的話語,紙片燃燒后的灰燼落在地上,讓其心神震動,忽然一個美麗身影閃過腦際,白武易頓時做出了決定。
“臣在大易出生,生是大易的人,死是大易的鬼,絕不會辜負王爺的希望!”
虞昊感受到白武易誠摯堅決的目光,早已聚攏在手內經脈的幽綠色火焰緩緩散去。
“好,明天啟程白府國,你和我一同前去,現在就回去準備準備吧。”
白武易感受著那威脅生命的氣息散去,聽得虞昊話語,聲音洪亮道:“臣領命!臣先退下了。”
“恩!”虞昊點點頭。
白武易恭敬退后,轉身離開。
片刻后,內屋兩道身影轉出,兩人正是大將軍李燕和文士旭東升。
“沒想到白武易居然是白府國安放在大易國內的棋子,是我失策了!當初看這小子是個人才,才破格提拔他做了守城都尉,沒想卻因此葬送了三千黑鷹騎軍。”李燕臉上刀痕皺在一起,看了眼白武易離開的方向。
“白無機能用他,我也能用。李叔把黑鷹騎軍的戰旗帶回來,就已經是對死去將士的最大補償,只要有這面戰旗,黑鷹騎軍的精神就還在,我一定會重建黑鷹騎軍,終有一天,將黑鷹戰旗插在白府國的皇座上!”
李燕目光注視著虞昊,隨即喟然一嘆:“這天下,以后都會是你們的天下了,無論你們怎么鬧騰,記住祖宗基業不可丟,香火傳承不能斷!旭先生文韜武略,是為大才,望你善待于他!”
說完,李燕跨步離去。
虞昊和旭東升注視著李燕離去,那原本頂天立地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有些佝僂了,漆黑如墨的發絲間隱約出現了白雪的痕跡,一心為國家訓練出百戰之軍的大將軍李燕,看似中年的他今年接近六十壽辰,甲子輪回,歲月不饒人。
旭東升看著陪伴十年的將軍,自他十四歲出山,就一直是李燕的謀士,雖然是謀士,但旭東升明白,兩人的關系更像是父子,回想過去十年的點滴,此時李燕歷經滄桑老邁的背影,旭東升眼中隱有淚花閃爍。
“唉,將軍易老!旭先生也回去準備準備吧,明天就去白府國了。”虞昊收回目光,嘆了口氣道。
“那屬下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道了聲別,旭東升也離開了昊王府。
夕陽西下,夜幕籠罩了昊王府邸,一個邁著蹣跚步伐的老人緩緩將府中為數不多的幾盞油燈點上。
“公子,飯菜已經備好,就在書房內。”
因為虞昊即將前往白府國的原因,昊王府除了原來服侍他的仆人,并沒有再招奴仆進府,而一直在服侍虞昊的就是眼前這個七旬老人。
“玉伯也早點休息吧!您真不和我去白府國?”虞昊朝老人點了點頭,隨后又忍不住詢問了一次。
老人目光柔和地看著虞昊,粗糙的手掌忍不住摸了摸虞昊的額頭,隨后看向四周的房屋,滄桑的嗓音緩緩道來。
“公子,老仆今年七十有六了,服侍了老爺、小姐、你,一家三代,小姐和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姐的尸身是我親手埋下,而今,你也長大成人了,我也算沒有辜負小姐的托付。這宅子我生活了四十年,每一棵草,每一株樹,每一顆石子,我都那么熟悉,離不開了,我就在這等公子回來吧。”
說完,老人緩緩走出屋子,身形和黑暗融合在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虞昊看著老人離開,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堵得慌,一口氣壓在心口,莫名的煩躁。
今天,太多人離別,虞奇、李燕、老仆玉伯,虞昊不知道十年后自己是否還能見到他們,未來,太不可捉摸了,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比如,生命、朋友、愛情。
“要是我有登天的實力,何必受如此折磨?”虞昊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