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淼跟林勇一前一后分別走進了審訊室,一進門張淼就注意到了魏洋的褲子,確實左腿的褲腳處有液體附著過的痕跡。張淼走上前,掀起了魏洋的褲腳,這個動作讓魏洋有些害怕,明明這僅僅是一個掀褲腳的動作。看完后,張淼笑了笑。
“不錯,有點腦子。”
張淼跟林勇來到魏洋面前坐下。張淼率先開口。
“是你殺了你妻子,對嗎?”
魏洋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但很快又得意起來。
“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會殺我自己的妻子呢?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再說我當時在酒吧里。”
“當時?林隊,你有跟這位先生說過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嗎?”
“還沒。”
“那么請問魏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你‘當時’在酒吧里的?”
“……我的意思是昨天我一整晚都呆在酒吧里的。”
“整晚?死者也可能是白天死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白天我在上班。”
張淼冷哼了一聲,向背后指了指墻上的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哼!認識我身后這幾個字嗎?我奉勸你最好還是實話實說,老實交代。”
“你什么意思?”
張淼抬手拍向桌面,厲聲喝到。
“你膽子不小啊,當我們警察都是吃干飯的嗎?”
‘咚咚’敲門聲響起,小張走了進來。
“林隊,你叫我?”
林勇看了看小張,又轉頭看向張淼,擺明了是在等待著張淼的進一步指示。
“小張,你去把我剛才看的那個證物袋拿過來。”
小張杵在原地沒動,呆頭呆腦的看著張淼。
“張隊,那個證物袋你不是都看過了嗎?我這都歸檔了。”
“你歸不了檔了,那把兇器上不止有那個黃毛的血跡。你直接拿過來吧。”
張淼說話間,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魏洋,那眼神兒看的魏洋心里直發毛,流了一背的汗。小張看張淼一直死盯著魏洋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應了一聲就快步走出去了。
“好,我這就去拿。”
魏洋此刻已經明白自己拙劣的計劃已經敗露了,魏洋的眼神兒開始四下閃躲,整個人都顯得坐立不安。
“咳……有水嗎?”
張淼起身打算給魏洋接杯水,因為這是嫌犯的合法權利。林勇按下張淼,示意自己去幫嫌犯打水。張淼則繼續訓話。
“下面我來幫你還原一下案情的經過,你聽聽看,看我說的對不對。昨晚10點20分你走進酒吧的廁所,脫掉鞋子從廁所的窗戶跳窗,來到酒吧后巷的金屬扶梯,你下了樓梯后又趕緊從對面的公寓樓,爬管道上到你自己家所在的二樓,然后你用家里的水果刀從背后殺死了你的妻子。你本打算帶著兇器原路返回到酒吧,之后再找機會處理兇器的,但是中途出現了意外,你在登上酒吧后巷的金屬扶梯時,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當然這只是小事,你仍然可以說是仇家在行兇時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之后你發現了并撿了起來就可以了。”
張淼拿著那張后巷的照片給魏洋看。
“可是不料想,當時有另外兩個人來到了后巷,一個小姑娘跟一個黃毛,黃毛打算搶那個姑娘的包,當時你就站在酒吧二樓的扶梯上看著下面的經過,你期望那個黃毛得手后能夠馬上就離開,但你沒想到的是女孩兒看見并撿起了地上的刀刺傷了那個黃毛,你當時慌了!在你還沒有想好如何取回那把極其重要的物證時,女孩兒報了警。就在你自己都覺得已經無力回天的時候,你忽然轉念一想,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你想將計就計!”
林勇皺著眉看向張淼,完全沒明白張淼的意思,兇器都送到警察局里了,那不就破案了嗎?怎么就將計就計了?張淼繼續說道。
“你想讓女孩兒捅傷黃毛的事兒立案,這樣就成了一個單獨的案件,因為女孩自首,那把兇器就毫無疑問的會作為黃毛案的兇器被作為證物收納到證物室里。這樣一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并且按照你原本計劃的說法是生意上的仇家行兇就更說的通了,反正兇器也沒人能找到。等到第二天你再報案稱自己的妻子被人殺了,這時女孩兒刺傷黃毛的案子都已經結案歸檔了,結了的案子自然不會再有人去過問,而關于你妻子被殺的案子,警方也自然會當成另一樁案子來調查。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讓另外一組人來查這件案子,但兇器他們是永遠都找不到了,這就是你的小算盤。”
魏洋現在就是張淼砧板上的肉,任由張淼如何烹飪。張淼繼續嘲諷魏洋。
“我不得不說你這招消失的兇器玩的還挺高明,而且你還具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我們查閱了酒吧昨晚的監控錄像,發現你跟人發生過肢體上的沖突,那人不小心把酒灑到了你的褲腳和鞋襪上。但剛剛我進門掀你褲腳的時候發現你只有褲腳跟鞋上有污漬,襪子卻是新的。說明你回家后換過了。你為了避免在后巷的扶梯跟管道上留下腳印,你特意把鞋拖了,那你的襪子上就會沾有金屬扶梯上的鐵銹,管道上也會留下你襪子面料的纖維,我猜你換下來的襪子已經被你給燒掉了。”
聽到這魏洋的嘴角不知覺的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但很快這份得意就被張淼給撲滅了。
“但沒關系,就算你燒掉了襪子,我還是有證據錘死你。”
“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小張急匆匆的拿著證物袋大步走了進來。
“張隊,你要的證物袋。”
魏洋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探了探。這是罪犯典型的僥幸心理微表情,他是想確認那把刀到底是不是自己用來殺害妻子的那把,當然魏洋的心里其實是知道答案的,但犯人在謊言即將被揭穿的時候還是會有這種僥幸心理。張淼接過證物袋把袋子直接放到了桌上的一旁。
“首先我想說的是,你的計劃看似高明,實則百密一疏,就算沒有這個證物袋。警方還是會第一個懷疑你。”
魏洋有點被激到了,沒好氣的問張淼。
“為什么?”
“因為你妻子是背后中刀死的,10點半這個時間并不算是深夜,就現在這個社會而言大多數人都還沒睡,那你翻窗回家就一定會發出聲音,既然發出聲音你妻子就一定會看到兇犯,但既然都看到了兇犯為什么還會是背后中刀死的呢?這只能說明死者是認識兇犯的,而且對兇犯爬窗的行為并沒有感到意外。當然背后中刀也可能是在死者逃跑的時候被兇犯刺中背后,但死者死的位置并不是在門口而是在客廳的沙發前,以一個坐姿的姿勢中刀身亡的,這說明兇犯進來后死者根本就沒有在意。這樣的人除了自己的丈夫還可能是別人嗎?”
張淼得意用兩根手指夾起證物袋。
“還有就是你碰到了我!承認吧,刀上除了有黃毛的血跡外一定還有你妻子的血跡,就算你用水洗干凈了,魯米諾也測得出來,這刀很新一定才買了沒多久查一下你妻子跟你之前的購物記錄還能夠查到這把刀的購物清單,結合之前說的可能性跟街道的監控錄像,無論這上面有沒有你的指紋,都可以證明你是殺死你你妻子的兇手,因為只有你才能讓你妻子以一個那樣的姿勢死掉后再把你家的刀帶到外面來!”
面對張淼魏洋此刻滿臉汗水的垂下頭,用雙手用力薅住了自己的頭發。一旁的小張跟林隊則癡迷的望著張淼,心里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張淼看著低下頭悔過的魏洋,輕輕的放下了手里夾著的證物袋。
“說說你的動機吧,為什么要殺你妻子?為情?為錢?”
魏洋緩緩抬起頭看向張淼。
“為情?不,我們感情很好。在感情上她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也很愛她。”
林勇對此不屑一顧。
“你說你愛她,你為什么還要殺她?”
“我不想的!……她在網上賭錢,欠了好多債,我已經替她還了50多萬了,但她還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的賭,我實在忍受不了了。”
“你覺得是她拖累了你,不想再幫她還債了是吧。那你這說到底不還是因為錢嗎?”
魏洋搖了搖頭。
“我可以離婚啊,錢又不是我欠的,我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我太愛了她了,我們結婚的時候發過誓的,不管貧窮還是富有,生老或是病死都要在一起,我不能允許自己對這段婚姻出現不忠的行為。可我實在是沒有錢了,我只能殺了她!但最終我會把她的骨灰放到家里供起來,這樣我們還是在一起的。”
張淼一直默默的聽著魏洋陳述著他的犯罪動機,但卻始終無法認同男人那狗屁不通的邏輯。
“行了,留著你的歪理去跟法官說吧!林隊,案子破了,我出去看看他們倆個回來沒。”
張淼起身離開,林勇應了一聲。
“誒,好!那個……小張,你找兩人先把他帶到拘留室去。”
張淼回到組員的辦公區,見自己的兩個小跟班兒還沒回來,就順手在飲水機里拿了個紙杯接了杯水。身后林勇急忙趕了上來,對著張淼豎起了大拇哥。
“好樣的師妹,真不愧是我們溯洲省的頭號女神探。一證兩案啊!漂亮!”
“林隊過獎了!……你那個朋友有說大概多久能回到交管所嗎?”
話音剛落地,林勇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誒,你看,說曹操曹操到。喂?……查到了嗎?哦,叫孫瑤是吧。什么背景啊?”
林勇正聽著電話,臉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林勇看了看張淼,又再次跟電話那頭的朋友確認了一下信息。
“你確定嗎?兄弟。確定是那個孫瑤嗎?……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兄弟。”
林勇掛斷了電話,沒有馬上回復張淼,可能是在組織語言吧,林勇沉默了大概三秒左右的時間才轉頭看向張淼。張淼顯然是從林勇的表情看出了車主的背景絕對不簡單,還沒等林勇開口便率先打破了僵局。
“看來車主的身份不簡單啊。”
“……是不簡單。師妹,容師哥先問一句,這個車牌號,哪來的?”
“是我們那的一個案子,在我們溯豐市遠郊的別墅區院子里,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尸骨,女人是被毒殺的,女死者生前是個開化妝品公司的,這車就是她開的。但我調查后發現這車牌號的主人不是她,這不就找到咱們河海來了嘛。”
林勇點了點頭,四下看了一眼辦公區的其他組員,接著抬手把張淼拉向了一旁。
“我們那邊說。”
林勇把張淼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里,又再次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其他人,見沒人注意,林勇這才打開話匣子。
“……這輛車的車主叫孫瑤,她丈夫是我們河海市的前任副市長于威。”
“前任副市長?他是退休了?還是被開除黨籍了?”
林勇搖了搖頭。
“都不是,他死了!跟她的妻子孫瑤一塊兒,倆人兒在我們市關虞山的山道上出的意外,車禍,兩人都掉山溝里了。”
這個結果完全出乎張淼的預料,張淼驚詫的注視著林隊。
“什么時候的事?”
“六年前!”
“六年前?我們發現的那個女死者也是死于六年前。”
林勇聽到這,緊張的趕緊用手捂住手。
“這不會又是一個一證兩案吧。師妹,你是我的親妹妹,當年這案子可是我負責的,你說死了個副市長這么大的事。”
林勇突然覺得自己聲音有點大,又歪著身子看了看有沒有組員注意到自己這邊。
“……我跟你說,我們局副局長可是還有一年就退休了,到時候我指定升官兒啊,這事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姑奶奶,這你要是翻了案,我可就從升官變成升棺了,你可不能害你師哥啊。”
對于林勇的這番話,張淼干脆就沒聽進去,她腦海里一直都只有案子。‘這于威跟孫瑤的死會跟姜美熙有什么關系呢?孫瑤跟姜美熙又有什么關系呢?孫瑤為什么要送身在另一個城市的姜美熙一輛保時捷這樣的厚禮呢?’
“林隊,你確定孫瑤夫婦是意外跌進山谷里的嗎?”
“是啊,這法醫都現場勘察過的,于威體內有酒精,兩人身上也沒有受到嚴重的致命傷。”
“那輕微的撞擊傷呢?”
“那肯定有啊,車都翻進山谷里了,人在里邊能不受到撞擊嗎?”
“當時的錄像有嗎?”
Www ?ttкan ?¢ ○ “沒有,那條山路當時還沒裝錄像呢。”
“那上山前的路口或者之前的高速路收費口的錄像呢?”
“那有!”
“給我發一份。哦,順帶連收費口當天登記的車輛表也發我一份。”
林勇聽到張淼的話,呆呆的站在原地,毫無反應。
“師妹,我覺得我剛剛好像沒跟你說明白。這個案子已經結了,死的是個副市長,你不能翻案,如果你翻案的話,我會……”
“哎呀……行了,到時候我養你。”
張淼最煩別人這種扭扭捏捏的樣子,眼前的還是個大男人。一時不耐煩順口就說了一句,這句話聲音還不小,一下子全局組員的眼光都聚集到兩人的身上。林勇也聽懵了,如果說讓他從愛情跟仕途中選一個的話,確實還挺難的,但又好像選哪邊都不虧,氣氛變的有些焦灼。張淼連忙解釋。
“呃……我的意思是,如果這邊沒人要你的話,你可以調來我們隊,我會收留你的。”
“……也算是個好的開始。”
外面王菲兒跟小馬終于吃完飯趕了回來,張淼見人齊了,立刻決定閃人。
“行,那錄像跟名單就拜托你了林隊,我還有別的活兒要忙,就先帶他倆回去了。”
林隊有點舍不得張淼離開,便抬手招呼張淼留下。
“誒誒,不是說好請客吃飯的嗎?吃了飯在走啊。”
“下次,下次一定!回見。”
張淼帶著小馬跟菲兒走出派出所,邊走邊數落兩人。
“你們倆怎么才回來?吃個飯吃這么半天,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跑出去約會了?”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下,樣子都很委屈,小馬解釋到。
“我們心想,反正也要等電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消息,就找了個館子下。”
張淼沒有在繼續追問。
“上車!”
菲兒興致沖沖的問張淼。
“張隊,我們現在去哪?”
“回局里,這案子可能是個案中案,小馬你讓林隊把我要的資料發到你手機里,回去后我要看。”
“好!”
張淼坐在駕駛位上,思考了數秒,再確認自己工作上沒有疏漏后打著了火,驅車離開了河海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