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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次日上午,陸靜深在臥房中醒來時,寧海已不在身側。

身邊的床鋪摸起來冰涼涼的,想來她是早早便醒了。

他**身步下床榻,嘴角比過去一年來任何時刻都還要放松,甚至微微勾起。忍不住想起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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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離開書房後,屋里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靜悄悄的,也沒見著半個人影。晚餐卻是早就準備好的,就熱騰騰擺在廚房餐桌上。

與寧海一起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兩人回到臥房里,匆匆沐浴後,忍不住又做了第二次……

不確定寧海心里怎麼想的,可之於性,陸靜深并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如果第一次是出於雙方的挑釁——他很清楚那并不只是挑釁——那麼第二次的歡愛,對她而言應該出有一些意義吧?

頭一遭,他在自己與寧海的婚姻里看見了一絲絲希望。

也許,他們終究可以相安無事地共處,這一生……

他睡晚了他知道,只是不確定是幾點了。錢管家沒有來協助他盥洗,他倒也不覺得不尋常。與寧海之間的事,其他人必定是知情的,否則昨晚不至於躲得不見半個人影……

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上又咬又啃,陸靜深俊臉一熱,擰濕毛巾在臉上抹了抹,才踏出浴室,就聽見了她的聲音

冷冷淡淡的,渾不似她昨晚激情時那蝕骨**的嚶嚶呻吟。

最後一次進入她時,她幾乎要哭出聲。

陸靜深抹去臉上熱意,循聲走到寧海身前,兩手有點無措,像是不知道要擺在哪里,最後仍然沒有上前碰觸她,臉上卻寫著關心。

那份關切,寧海自是看見了。她云淡風輕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他當然好。不過這應該是他要問她的問題吧?

陸靜深不由得皺了皺眉,伸手向前,寧海卻早一步往左側邁了一步,低低笑道:「真看不出,陸先生還滿有一套的?!瓜袷窃谫澝浪瑓s又隱含微諷。

陸靜深沒有再臉紅,他轉向寧海的方向,靜靜候著。

他不是傻瓜,感覺得出她的不一樣。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儼然已不是昨晚帶給他無盡歡愉的女人。

他不確定從昨晚到現在,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但一定發(fā)生過某件事讓寧海改變了……

他想叫她不要改變,不要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熱情與平靜,可她是寧海,她總是突如其來地在他的生命中點燃簇簇烽火,也許在她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平靜」兩字。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告訴她:「昨天晚上,你讓我很愉快?!?

一定要說出來,要在她引火以前說出來。

他當然看不見寧海的表情,只聽見她深深一吸氣後,冷聲道:「我沒想到會那樣?!?

他以那種無法形容的方式碰觸她,像碰觸七彩的海沫。讓她碎在他的擁抱里,卻又在碎裂的瞬間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快樂;他屢屢將她拋到天上,隨後又溫柔地接住她……寧海從不知,性原來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聞言,陸靜深嘴角一勾,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等著寧海的下一步。

等候的同時,他心里閃現過無數念頭,他想著——

如果她要離開,也不會攔她……不論他心里對她有何感想,都改變不了他雙眼失明的事實。寧海好手好腳,沒有義務陪他這個瞎子躲在山里過一輩子……

然而,如果她愿意留下,他也不會阻攔她。不論她愿意停留多久,只要是出於她的意志,毫不勉強的,他都、接受……

他沒有忘記,在寧海來到他身邊以前,他是一個不知感恩的人。有一度他甚至憎厭她的到來,漠視她,且不為所動。然而她是寧海,那個總是言詞鋒利、刁鉆嘲弄的寧海哪能容許有人對她采取漠視?他終究無法不為她所動……

層層念想翻過陸靜深心頭,終於,他等到她的一句話——

「我把傭人都辭退了?!?

陸靜深眨了眨眼,一時間不懂她的意思?!改阏f什麼?」

寧海果然再重復了一次。

「錢管家他們,已經被我解雇了。我不習慣屋子里人多嘴雜,從今天起,他們四個人不會再出現在這棟屋子里?!?

陸靜深終於聽懂了寧海的話,他不可置信地道:

「別開玩笑。錢管家他們跟在我身邊大半輩子了,我從來沒當他們是傭人,你不可能,也不可以隨隨便辭退退他們?!?

寧海一笑。「反正已經辭了,你又能怎樣?」

陸靜深果然動怒了,卻仍有一點不信。他撇下寧海,扭頭住房門門走去,生平第一次對著空氣大呼小叫起來:「錢管家、陳嫂,你們在哪?」

他頻頻呼喊,卻始終沒有人回應他。

直到他尋遍整揀屋子,甚至在花園里繞了兩圈都沒找到半個人,這才信了寧海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辭退了錢管家他們。

回到客廳里,寧海正悠哉地坐在沙發(fā)上喝茶。見他終於信了,便道:「別找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怒氣涌上心頭,陸靜深氣急敗壞道: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他們都有年紀了,你在這時解雇他們,是要他們下半輩子怎麼生活?再說,你憑什麼?」

「憑什麼?」寧海放下茶杯,平靜地回答:「憑你啊?!?

「憑我?」陸靜深不懂這話。

「你已經將這棟房子給了我,身為大宅的主人,我想要誰留下、要誰離開,難道還沒有權力?」

這話讓陸靜深整張臉都黑了。「你、你……我給你房子是因為……」是因為想要表示善意,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可是她……「你、你怎么可以——」

他氣到話都說不清楚,寧海只好幫他再說一遍:

「你給我房子,是因為你答應過要給我贍養(yǎng)費,如今不過是預先支領,我趕走不想收留的人是天經地義,你大可不必這麼生氣。」

陸靜深怎麼可能不生氣,他扭過頭去,摸著電話拿起話筒。憑著熟悉感撥了一串號碼。

然而不管他怎麼撥,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陸續(xù)再撥了幾個號碼出都是同樣的結果。不知什麼緣故,錢管家他們的電話竟然全都打不通!

末了,他放棄了,回過頭來「瞪」著寧海問:「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寧海故作不懂。

「你把錢管家他們趕了出去,那麼,我呢?」

如她所言,這棟房子已經登記在她名下,就連他這「前主人」也不再有權利住在這里。下一步呢,她下一個要趕的人是否就是他?

不料寧海卻笑了?!改悖俊?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萬分妖嬈地坐上他的膝,雙手環(huán)警他的頸子道:

「你當然跟我一起住在這里。陸靜深,我們結婚了,床單也滾了,當初嫁給你的時候,我本以為自己嫁了一個廢人,沒想到……嘖嘖,你雖然看不見,卻一點都不妨礙……」纖手摸向他的下身,溫暖的小舌含住他的耳垂,輕吐:「你讓我很愉快?!?

你讓我很愉快?同樣的一句話,此時聽在耳里卻全是諷刺。陸靜深渾身一陣戰(zhàn)栗,卻不是出於慾望,而是惱怒。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推開時輕蔑地道:「原來你留下我,只是為了性?!?

寧海笑應:「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不是全部。」

他再度哼笑一聲。

寧海悠悠說道:「我留下你,是因為可憐你。我答應過瑪莉會一輩子照顧你。不論你信不信,我是個重然諾的人?!?

他的回應是短促而諷刺的笑。

對此,寧海坦然接受?!冈缯f過了,我放屁很臭?!?

她說的屁話當然也一樣臭。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陸靜深不再跟她說話,兩人的關系瞬間降到冰點,徹徹底底地凍住。

接下來幾天,陸靜深其實還隱隱期望著,錢管家等人會突然出現,說明這一切都是玩笑。

即使事實已擺在眼前,可心里有個角落始終無法相信寧海真會趕走他門。

她不是愛極陳嫂的手藝嗎?

她不是經常和劉叔種的花說話嗎?

以他對她的所知……她應該不是那種會欺凌老弱的人……這件事最諷刺的是,他真的夠了解她嗎?

「寧?!瓕幒幒幒!棺诨▓@的木椅上,陸靜深抱著頭低喊。如今他已經不確定該怎麼看待她。

「陸靜深,你找我?」寧海笑吟吟出現。

他猛然抬起頭,臉色很難看?!肝揖婺恪?

「警告就不用了?!顾麤Q地打斷他的話?!傅饶阏嫘南氡磉_對我的感謝時,再叫我一聲。」說罷,果真轉頭就走。

「寧海!」他吼她。

她回過頭時,想起自己來花園找他的目的?!笇α?,我訂了披薩當中餐,要一起吃嗎?」

陳嫂不在的這幾天,吃光冰箱里的存糧後,他們幾乎天天吃外賣食物,吃到他嫌膩。

皺著眉,陸靜深下決定道:「我不吃。你把陳嫂找回來,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寧海卻只是笑。「不吃拉倒,有本事自己解決三餐問題?!瓜肓讼?,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晚上房門別鎖,反正我有鑰匙,你鎖也是白鎖。再說你已經**了,守身如玉也沒人會頒個貞潔牌坊給你,何不及時行樂?時代不一樣了,大方一點吧,陸先生?!?

陸先生的回應是一聲傲慢的輕哼。

寧海就看不慣他這點傲慢,便道:「對了,我訂的保險套已經送來……」

聞言,陸靜深抿起他那張唇形漂亮至極的嘴,教寧海忍不住伸出手指撫了撫他的唇。

「晚上來試試尺寸合不合?」

他耳根迅速一紅?!缸鲏?!」她不僅孤立他,還想要他**睡,作夢比較快。

寧海笑嘻嘻說:「是作夢沒錯。作、春、夢,哈?!?

如果是平時,陸靜深大概會回她一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之類的話,然而事關他的男性貞操,他實在無法拿親密關系來開玩笑,不似寧海全無禁忌。

問他後不後悔那一夜?

關於那一夜……「後悔」兩字他實在說不出來。

記憶中的那一夜,很美……美好到,讓他以為他們之間有著很深的情感羈絆……寧海說他不相信愛,她錯了……關於愛,他其實是相信的。他親眼見識過孫霏是如何無怨無悔地為自己的愛情付出,也見過許多真心相愛的男男女女。

他并非不相信愛情,只是不信自己也有同樣的好運能得到真愛。

撇去這一點,雖然看不見寧海當時的表情,他知道她也不是那種在**上隨便的人。她很緊……

「陸靜深你下流……」

霍地咒駡了自己一聲,卻無法將她自腦海中抹去。面對寧海的種種挑釁,他的心嚴重地矛盾著。

從午餐變成披薩那一餐起,陸靜深開始拒絕進食。

他本就不愛太油膩的飲食,對於披薩這種食物一向沒有好感。「我不吃這垃圾食物,你把陳嫂找回來?!?

寧海一邊咬著披薩,一邊笑他太好命。想她之前在美國,有披薩吃就不錯了,還挑剔。

她當然沒有理會他的要求。既然不吃,就餓他一頓吧,餓了就會吃了。只是到時披薩若冷掉了,他也得將就。

她沒想到陸靜深會真的跟她硬碰硬。不僅午餐沒進食,就連晚餐她叫來餃子店的外賣,也是連一口都不嚐。

她看著他的下巴因為刮胡子不小心而割出好些道淺淺的傷痕。

他的衣著在無人協助打理下,逐漸從紳士風走向頹廢風……然而,他就是不肯投降。

夜里,當她興致蠱然地請他試用一下她替他買的保險套時,他甚至抵死不從……鬧鏖戰(zhàn)許久,分不出輸贏,逼得她拿出網購保險套時附贈的情趣手銬,趁他不備時將他銬在床柱上……

寧海沒想到他真會寧死不屈……被銬住後,依然堅定地維護自己的尊嚴。當晚,她一步步走向他的時候,腦子里想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能怪她,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女人,在看見一個只穿著睡袍、被銬在床柱上還能表現出雍容氣質的俊美男人時,會不色心大發(fā)的吧?

帶著莫名的期待,她走向他。

陸靜深,她權宜婚姻里的另一半,她決定不委屈自己,要好好享受…………

身隨意動,纖手撫上他的臉,明顯地廄受到他的抗拒。

「別碰我,我警告——」

她低低一笑,說:「換句臺詞如何?你昨晚也說過這句話?!?

說著,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伸手一推,將他推倒在一旁的床鋪上。

他很生氣,不斷扯著手銬試圖掙脫,讓那長鏈子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但這手銬沒鑰匙是打不開的,意識到這點後,他慎怒道:

「我當然敢?!顾缟纤纳碥|,繼續(xù)以言詞激怒他:「因為這是你逼我的?!贡M管已分不清到底是誰在逼誰,他想逃避現實,她卻不能如他的意,否則只怕瑪莉會從墳里爬出來向她討債。

寧海已下定決心,在沒有達成目的前,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心意。於是她扯開他的睡袍,聽見他倒抽一口氣,要她住手。她果真住了手——改用舌頭去舔他。

她喜歡他的沐浴**味,當他是美味甜點那樣,品嚐著他的身體,接收他強烈的反應,甚至,將他握在手中,像是已經掌握了這個男人。

這是意外。寧海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她在性觀念開放的西方國家里停留了不算短的時閑,連大學學位都是在美國拿到的。然而在這方面,她仍然非常謹慎。是以萬萬沒想到,當她在他身上得到那樣超出想像的歡愉時,竟會忍不住食髓知味,一嚐再嚐。明明知道這樣不好,但就是忍不住想碰觸他……

結果,在逼他面對情慾的洗禮之際,她也在自身的歡愉中浮載浮沉。

假使有一天,這場權宜婚姻終究要有一個結果,那麼,她必須在兩人的關系中做出選擇。

不是所有男人都可以。寧海很清楚,只因親密的對象是他。

浮沉中,她聽見他不斷質問她嫁給他的理由……其實理由單純得很,可她永遠不會告訴他。

這畢竟只是一場權宜婚姻。

除了不愿意讓他窺知她與瑪莉的過往,更因為……不想承認自己在明明知情的情況下還不小心放了感情,好像她會對他……只是為了報恩……但其實并不是。

說不出口的那些話里,盡是些欲蓋彌彰的心事。寧海終究搖了一搖頭,撇開糾纏心中的陰影,轉而專注地面對身下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氣惱、很憤怒,可是緊緊抿著的唇線仍寫著一抹激情。沖動地,她俯下臉吻住他的唇。

四唇相貼之際,他訝然睜大迷茫雙眼,俊美的面孔瞬間染上紅潮。

趁著他放松防備的片刻,她含住他下唇,用力吸吮一番後,粉舌隨即試探地深入他唇間。

沒咬她。很好。寧海放了心,享受起親吻他的滋味來。

起初,她雙手捧著他的臉,像貓咪舔著奶油那樣,一口一口細致地品嚐他的唇,隨著他狀似難耐地別開頭去。她追逐著他的唇,伸出舌去勾引他。不料他一勾就來,不知不覺中,寧海整個人已被他雙臂摟住,緊緊抱在懷里,豐滿的**也密實地貼在他胸膛上,不時地摩擦誘使那兩朵嫩紅的嬌蕊徐徐綻放。

擁抱的感覺十分美好,讓她覺得安全、舒適又充滿期待。

唇舌追逐間,他的雙手也自她纖細的背脊一寸寸撫向那圓翹的臀線,直到握住那兩瓣嫩臀,他掌心又癢又熱,只有不斷地摩擦、揉捏才能消止那份癢、那份熱,然而他還想要更多……

於是他張開嘴,與她相濡以沫,濕潤的感覺似稍能解得那渴,但依然不夠……揉著她臀的雙手自有意識地從側邊探入……啊,是了,就是這里,掌心撫過一片密林,於深林中,探勘記憶中那芳澤之地,前導的指尋幽探勝,深入再深入……不消時便勾引出滿指濕滑,讓他忍不住,不住地揉她……

水脈賁發(fā)的瞬間,她在他口中嚶嚶吟出,他亦承受不住,想進入、沖撞,想要深深進入她里面,讓她緊裹住他,讓那一次次的蜷縮自內部夾緊他,直到他也又濕又熱到達極致……

想舉起她打開她進入她深深沖刺,可卻又舍不得她的唇舌離開。陸靜深一手按在寧海後頸處,一手摟著她的細腰,迫使她半跪在他身上,他則是她懺悔的殿堂。

動作間,銬在他手腕上的鏈子不斷發(fā)出清脆聲響,那聲音,叫寧海短暫地自情潮中抽離出來,發(fā)現自己正以一種獻祭的姿態(tài),向他展現她對他的控制不住。

她杏眼微闇,扯來他手上那過長的鏈條,勒住他的雙腕,同時半跪在床榻上,一只膝蓋頂住他的下腹。

突遭這變故,陸靜深一怔,才要阻止她的劣行,不料她已在他身上安坐下來,坐如蓮,體馥肌香,令他喉頭不住吞咽,非但沒有辦法推開她,甚至想要靠近、更靠近……

「寧海……」這一聲喚,終於不再有敵意。

她的回應是握住他又硬又脹的分身,低著頭細細端詳後,指尖輕抹去其上一滴甘露,在他粗聲喘息中,套上他,身體終於肯緩緩降下,將他一寸寸納入。

過程中,他屏息、她輕喘,行至阻礙之地,更有連連呻吟。未料到征服他的旅程會如此漫長、如此險阻,寧海香汗淋漓地搖動起來,無非期望能順利納他進入深處。然而終有力不逮處,額邊一顆香汗滴在他胸膛上,乏力之時,他猛然握住她的腰,用力朝上一頂……

「啊……」她低頭咬住他耳垂,強忍著體內那一**仿佛無止境的情潮。

他卻無法任她靜止不動。驚濤駭浪中,他堅定地航進深處,直至慾望彼岸……

自始至終,他未曾對她說一句求饒的話。然而寧海又何須他的臣服?她不過只是……想要他。

漫漫長夜,手銬鏈聲無片刻止息。

一夜折騰,他終是降而不屈,好有骨氣。

假使他能拿這份骨氣振作起來,不知會是怎生一番景況?寧海心想。

清晨醒來時,寧??粗砼猿了哪腥?,知道不可能老是這麼逼他。逼急了,只怕要兩敗俱傷……

指尖不自覺憐惜地搔了搔他的頸子,又吻了吻他微噘的唇,好半晌才起身下床,回閣樓盥洗,以免吵醒他。

如今這局面,睡著的陸靜深,比醒時的他可愛多了。

工作桌上的筆電一貫開著,寧海在等最新的訊息傳來。

洗過澡後,她先去廚房弄了早餐,巧的是,他也起來了,本想順便替他也弄一份,可又覺得不能寵他。便暗自下了決定,如果他不主動開口求助,就再餓他一頓。

并非想見他俯首稱臣,而是不這麼做.他便意識不到他之所以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一個隱士。憑藉的是他人的協助,而不是自己的力量。

如果沒有錢管家、沒有陳嫂、沒有王司機和劉叔……他還能過得舒服自在嗎?

眼睛看不見并不是他的錯,這世上大有雙眼失明,卻依然能以熱情擁抱人群的人。靠著輔具、點字,以及種種導盲的措施,盲人也可以擁有自立的能力,不似他……真真是天之驕子。

她看不下去,決定不能再繼續(xù)寵他!甚至把寵著他的人統統都趕走,就是要他在孤立無援下,誠實面對自身的處境。

只沒料到,他會如此頑抗!

果然,他仍然沒有求助。她便不理會他,端著自己那份早餐,逕自到花園里吃飯看報去了。

後來,回到閣樓上時,寧海穿著寬松的休閑眼盤腿坐在椅子上,從國際自由記者聯盟的網頁上,瀏覽M國政變的最新發(fā)展;同時不斷檢查電子郵件,希望可以收到譚杰諾的信。

是的,發(fā)生暴動了。

上個月杰諾才跟著一個國際醫(yī)療組織進入這個由軍人主政且一向不歡迎媒體的國家。當時她就有點擔心,卻沒想到這一趟竟然會讓杰諾遇上暴動——他一定很興奮。對一個記者而言,沒有什麼比事件發(fā)生時人剛好就在現場來得更加好運的了。

前幾天,當她知道M國改革派人士要求與軍政府展開自由對談,而與軍政府發(fā)生激烈沖突時,首先擔心的便是譚杰諾的安危。

他們曾是同事,共事過一段不短的時日,即使現在已經各自離開原來的媒體,但仍是要好的朋友。她擔心杰諾會為了報導新聞而卷入M國的內政問題……

候了一段時間,電腦顯示收到一封新郵件。

寧海趕緊點開郵件,果然是譚杰諾的來信。

他以前也做過這種事。總在身陷險地時,將熱騰騰的新聞稿和照片,甚至是現場的影像寄到她的信箱里——只因他知道她會幫他將新聞發(fā)布出去。

擰著眉,寧??粗偶飱A帶的一幅幅血腥照片,是軍方鎮(zhèn)壓改革派的畫面。

信件里,有一篇以英文撰寫的新聞稿。

才剛看完信件內容,即時通已經傳來訊息。正是譚杰諾,他說——

海兒,幫我一個忙。

寧?;厮粋€鬼臉。

譚杰諾哈哈一笑,沒多說什麼,只解釋他現在上網不容易,M國又封鎖住某些網域,讓他無法連上國際記者聯盟的網頁,好不容易在城區(qū)里找到可上網的地方,但隨時可能斷線……

果然寧海還來不及多問他幾句,他便已顯示離線狀態(tài)。

無奈的,她連上「真相之眼」——一個國際性的記者聯盟組織所架構的自由新聞論壇。這個新聞網是近幾年才成立,主要的成員多來自世界各地的自由記者,以及部分雖然為特定媒體工作,但仍愿意為新聞自由貢獻一份心力的人。

寧海不是聯盟的會員,卻與這些人偶有合作,與幾位熟識的朋友聯絡了一番後,她便將譚杰諾的國際新聞稿發(fā)了出去。

才剛做完這件事,就聽見樓下傳來巨大的不明聲響。

寧海輕嘆一聲,抱怨起陸家老爺的難伺候。沒有關上電腦,就任它開著,她輕悄悄地下了樓。

當然是陸靜深。

他站在廚房里,手里拿著一把鍋鏟,衣服上沾了一堆黃黃的蛋汁。

煎個蛋會有多難呢?

把眼睛蒙起來再試著做這件事,就會知道有多難了?;旧?,沒把房子燒掉已經是奇跡。

察覺寧海出現,陸靜深臉上瞬時露出一抹尷尬。

再嘆一聲,寧海走上前?!改憔褪遣豢祥_口求助,是不是?」

撇了撇嘴,陸靜深才遲疑道:「我若是開口,你會幫我?」

「不一定,但可能會?!?

「那好,我要吃你早上吃的那種炒蛋。」他將鍋鏟遞給她,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擺出大老爺姿態(tài)。

他臉頰有些消瘦,不知是因為被她餓了兩餐,還是夜夜被她采陽補陰所致?

看著看著,寧海突然笑了。她上前一步接過鍋鏟,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臉頰,以著半哄半騙的口吻道:「乖,去旁邊坐好,炒蛋馬上就來?!?

陸靜深抿起嘴,移到一旁,小心揀了張椅子坐下,還不忘交代:「蛋要嫩,別炒得太老?!?

「沒問題?!箤幒:芘浜系氐??!敢灰菀槐D??還是要果汁?」

陸靜深痛恨她的語氣,咬牙命令:「牛奶!要熱。」

「遵命,老爺?!?

回應她的,是他空腹雷鳴大作。

沒多久,蛋炒好了,牛奶也泡好了,紛紛端上餐桌,陸靜深不知道她杯盤放在哪里,不敢妄動。等寧海將一把叉于塞進他手里,才趕緊叉了一口炒蛋入口。不知道是因為饑餓的緣故,還是這蛋的確炒得不錯,他一連吃了幾口,差一點沒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好吃嗎?」她站在旁邊問。

他沒回應,只是低著頭專注地吃。

寧海等他將整盤炒蛋吃完,喝下大半杯牛奶後,又遞給他一片剛烤好的奶油土司,才道:「好吃就多吃些,多補充些營養(yǎng)和體力,精氣才不會被我榨乾——」

「噗——」陸靜深噴出一口牛奶。嗆咳著?!改恪?

寧海拍著他的背幫忙順氣.「別急,有話慢慢說?!?

「你——」他俊臉通紅,不知是因為嗆到,還是因為她那番榨乾他精氣的話。

好半晌,陸靜深嘆了一口氣。

寧海眨了眨眼。「陸老爺準備投降了?」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zhàn)役,但寧海不在意其中的公平性,只要能贏就好。

「寧海,你到底想要什麼?」他終於問了。

千等萬等,就等他這句話。滿意一笑,寧海說出答案:「我要你養(yǎng)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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