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觀大驚,轉身向山坡上快步走去。
衛(wèi)觀一直跟在劉辯身邊,對戰(zhàn)局的瞭解遠超過普通將士。他知道劉辯最大的擔心是什麼,也知道劉辯的直覺有多麼準確。
雖然眼前的夜色一片寧靜,雖然眼前沒有一點危險的預兆,可是劉辯的異常反應正說明了這寧靜背後蘊藏的危機,而劉辯下令已經休息的全軍將士備戰(zhàn)又意味著什麼。
他不知道危險在哪裡,可是他相信劉辯知道。而正是因爲他不知道,這纔是真正的危險。
如果衛(wèi)觀不是出身世家,一向講究儀容趨止,如果不是跟著劉辯多日,熟悉軍令,他現(xiàn)在幾乎要發(fā)足狂奔,嘶聲怒吼。
他強壓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臟,用快而不亂的步伐走上了山坡。大帳旁的將臺上,和衣而臥的鼓吏聽到腳步聲,迷迷糊糊的醒來,本來的站了起來,向衛(wèi)觀行禮。
“陛下有令!”衛(wèi)觀嚥了一口唾沫,聲音有些顫抖,“擊鼓,下令所有將士備戰(zhàn)。”
“什麼?”鼓吏一愣,不敢相信的看著衛(wèi)觀。這大半夜的,周圍什麼也沒有,備的哪門子戰(zhàn)?
“陛下有令!”衛(wèi)觀瞪圓了眼睛,大聲吼道:“擊鼓,全軍備戰(zhàn)。”
鼓吏也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衛(wèi)觀。他從來沒見過衛(wèi)觀如此有失風度。就在這時,一陣戰(zhàn)鼓聲傳,打破了山谷中的寧靜。
“咚咚咚……咚咚咚……”
鼓吏詫異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鼓桴,又看看四周的山坡。不知道是誰敲響了戰(zhàn)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這不是自己人,他還沒敲響戰(zhàn)鼓,沒有人敢敲鼓。
衛(wèi)觀也驚駭?shù)南蛩闹芸慈ァK闹芤黄岷冢穆晱暮诎抵袀鱽恚瑏K不響亮,卻非常震懾人心。
衛(wèi)觀的臉色大變,他轉過頭,從鼓吏手中奪過鼓桴,奔向戰(zhàn)鼓。用力敲響。
“咚咚咚……咚咚咚……”
隨著急促的戰(zhàn)鼓聲。周圍的營地彷彿一個巨人從夢中醒來,一個個火把亮起,一面面戰(zhàn)鼓被敲響,一個個將士從營帳裡奔了出來。握緊武器。奔向自己的戰(zhàn)鬥位置。
片刻之間。山谷的寧靜被打破,無數(shù)的火把照亮了龍淵,也照亮了那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水柱。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水柱從龍淵中央升起,直衝雲霄。水聲隆隆,如巨龍怒吼;浪花飛濺,如六月飛雪;微風徐來,涼意盈溢山谷,打溼了所有人的臉,也打寒了所有人的心。
山谷外的鼓聲越來越響,水柱越升越高,嘩嘩的水聲幾乎淹沒了鼓聲,與鼓聲遊鬥、競逐,互相逗引,越攀越高。片刻之間,水柱就超過了坡頂,整個龍淵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噴泉。
無數(shù)的水衝上天空,又墜落下來,落入龍淵,掀起一陣陣巨浪,涌向岸邊。龍淵迅速擴大,水位急劇上升,眨眼間就上升了數(shù)尺。
……
關羽欣喜若狂,眉飛色舞。
看著龍淵中央沖天而起的水柱,看著龍淵迅速上漲的水面,看著對面那一片搖曳的火光,他幾乎要高興的叫出聲來。
沒想到戲志纔有這樣的本事,居然製造出如此強勁的水流,看這水流的速度,最多半個時辰,水面就能到達洞口,他和孫堅就可以駕著戰(zhàn)船,殺向劉辯的大營。而劉辯和他的數(shù)千精騎則已經淹沒在水中,亂成一團,即使有馳騁天下的精騎,即使有勇猛無比的戰(zhàn)士,在如此洶涌的水流面前,也會成爲可憐的魚蝦。
在這種戰(zhàn)場上,能夠大展神威的不是戰(zhàn)馬,而是戰(zhàn)船。不是呂布、張繡,而是他和孫堅。
不,只能是我。關羽握緊拳頭,用力一揮,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坡,無聲一笑。
……
孫堅坐在洞口,看著正以肉眼可見速度上升的龍淵,驚駭莫名。
他雖然一直按照戲志才的安排行事,一絲不茍。可是他並不相信戲志才真能做到這些。他按照戲志才的吩咐,將幾隻蒙衝戰(zhàn)船運到這裡,組裝起來,可是他並不相信戲志才能讓龍淵的水面漲到如此高度,以至於戰(zhàn)船能從半山腰的山洞裡直接衝出去。
他一直以爲這是一種陣法,就像小孩子過年的時候用厭勝錢,只是一種象徵,並不能真正使用。
可是,他現(xiàn)在知道自己想錯了,戲志纔看起來瘋瘋癲癲,放蕩不羈,可是他有放蕩不羈的實力。僅是這移山倒海的本領,就是孫堅從來沒有看過,甚至沒有想過的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汝潁藏龍臥虎,高人輩出,誠不虛言。
那麼,今天就讓我的剖鯀寶刀再展一次威風,斬了劉辯這頭惡龍,爲我孫家的崛起獻祭吧。
孫堅握緊了寶刀,心潮澎湃,兩眼炯炯有神,與龍淵中央那個巨大無比的水柱交相輝映。
……
曹操捂著耳朵,痛苦不堪。
他忽視了??鼓的威力,忘記了戲志才的再三提醒,沒有及時將準備好的綿球塞進耳朵裡,結果一百二十面??鼓一響,聲如巨雷,一下子震得他頭暈目眩,疼痛欲裂,彷彿有一把刀伸進了他的腦子裡用力的攪動,讓他痛不欲生。
不過,他心裡更多的是狂喜。
越過龍淵旁的山坡,他看到了一道雪白的水柱,一道直衝九天的水柱。
他知道那道山坡有多高,當然也知道這道水柱有多高,隔著這麼遠還能看到見,這道水柱必然很粗,水量必然很大。有這樣的水量,劉辯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撤離。
就算他會泅水,也無法應付關羽、孫堅率領的十餘艘蒙衝戰(zhàn)艦的圍攻。
就算他能化身巨龍,孫堅手中還有專門對付他的剖鯀吳刀。
劉辨死定了。
……
二十八浦。
賈詡面沉如水,聽著隱隱約約的戰(zhàn)鼓聲,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水柱,萬念俱灰。
他不後悔,天子賞識他,他爲天子效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沒有做錯,他是人,不是神,算不到戲志纔會有這樣的本事。他勸過劉辯,是劉辯自己堅持如此。如今身陷死地,他問心無愧。他只是有些遺憾。遺憾自己的學識不夠,沒能看破戲志才的陣法,沒能幫助天子逃過這一劫,智不存身。
天意!
被鼓聲驚醒的楊鳳提著戰(zhàn)刀趕了過來,順著賈詡的目光向前看去,驚得倒吸一口冷氣,手中的戰(zhàn)刀“當郎”一聲落地,清脆悅耳,卻又像是心碎。
“這……”
不等楊鳳說完,賈詡就打斷了他的話:“棲之,陛下生死未卜,你不宜妄動。守好營盤,別讓袁術有可趁之機。”
“賈侍中……”
“就算要降,也要讓袁術看看你的本事,否則,你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無用之輩。”
楊鳳猛然驚醒,立刻領悟了賈詡的意思。不錯,出現(xiàn)這種逆天的情況,敗是毋庸置疑的了。可是,投降與投降之間也有不同的。如果束手就縛,袁術肯定看不起他。只有讓袁術不能輕易得手,見識到他的厲害,才能得到袁術的重視,以後的富貴纔有保障。
“賈侍中,我明白了。”楊鳳撿起戰(zhàn)刀,飛奔而去:“不得侍中將令,袁術休想前進一步。”
賈詡鬆了一口氣,自失的笑了笑。他看向龍淵方向,暗自祈禱:“陛下,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
……
“哈哈哈……”袁術仰天大笑:“戲志纔好手段,好手段啊。沒想到這個寒門士子居然有這樣的本事,看來我真是小看他了。嗯,這次他是首功,我要好好的賞賜他,讓他以後爲我效力。有了這樣的奇才,郭圖、逢紀等人不過是雞犬之輩爾。”
馮方也喜上眉梢,他原本名列西園八校尉,卻與袁紹相處一般,陰差陽錯的成了袁術的部下。不久前,他剛剛決定把有國色的女兒獻給袁術,只等打贏這一仗,他就會成爲袁術的妻父,他當然希望袁術能夠蓋過袁紹。對袁術要招攬戲志才的想法,他舉雙手贊同。
“將軍,不僅僅是戲志才,曹操、劉備都可以成爲將軍的部下啊。有孫堅、關羽、典韋三員破境的猛將衝鋒陷陣,再有戲志才這樣的鬼才做智囊,將軍何愁大事不成?”
“不錯,不錯。”袁術喜不自勝,拍拍馮方的肩膀:“馮公,招降曹操的事,就交給你了。”
“敢不從命。”馮方會意,轉身離去。
……
荀攸臉色喪白,頭皮發(fā)麻,目光呆滯。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是他親手將劉辯引到了龍淵這個死地。如果不是他,劉辯會留在二十八浦,絕不會來龍淵。二十八浦山勢平緩,就算水勢再猛三分,水位也不可能上升得如此之快。可是在地勢狹窄的龍淵,這卻是一個滅頂之災。
他知道,戲志才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並且利用了他,讓他把劉辯引到了龍淵,引入了戲志才預定的這個戰(zhàn)場。
一切都在戲志才的計劃之中,包括他荀攸。
他成了戲志才的幫兇。
剎那間,荀攸腦子裡一片空白,呆若木雞,對身邊將士的低聲驚呼充耳不聞,對已經涌到腳下的浪花視而不見。水很涼,他的心更涼。
“公達,怎麼,想冬泳麼?”一個聲音在荀攸耳邊響起,充滿了戲謔,充滿了歡樂……(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