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南的一番話,使得李延國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侄子的節(jié)奏之中。
或許面對外人時,他強大的心志,不會被任何人誘導著帶入他人的節(jié)奏之中,因為這可能會充滿危險,可能是致命的。
但是換作至親至愛之人,他的心底并沒有豎起那道堅固的防線。
一番深入的交流,李向南試圖沖開二叔心中的束縛,走到他的內(nèi)心深處時,也在試圖用他的方式循循善誘,為他以后的安排打下基礎。
李延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在生與死,血與火的人生生涯之中,早已練就一顆無畏的心。
但是在這顆無畏之心下,還有一個最大的弱點。
那就是他害怕再失去親人,害怕他最親的侄子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在這個世上,他只剩下這唯一的至親,也寄托了他全部的關愛,侄子的前二十年人生,都是在遵循他的意志,按他的安排一步步快樂平安地成長了起來。
這也是他在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生死考驗、性命攸關時,始終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動力。
正是因此,他的戰(zhàn)友和兄弟們都死了,而他卻活了下來。
他是有弱點的,他的戰(zhàn)友兄弟們也都知道,所以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為他捍衛(wèi)了這份自私的親情,只希望他能活著回去看到那唯一牽掛的親人。
戰(zhàn)友們也知道,那個在象牙塔里懵懂少年,也需要他去關愛和保護。
而戰(zhàn)友們更知道,其實他們自己每個人也都有私心,因為他們懂得取舍,舍棄犧牲他們自己的弱小生命,留下最強大的李延國,只有他的強大,才能保護他們每一個人的至親不受任何的傷害。
而事實上,在那些戰(zhàn)友們犧牲之后,這個強大的男人確實做到了,這也算是他們利用了這個男人的弱點,為自己贏得了來生。
而現(xiàn)在,當李延國的這個弱點毫無保留的暴露在自己的侄子面前時,當那保持了二十年的默契翻轉過來時,強大的侄子只用一句話就撫平了這個弱點。
沒有了弱點,就只剩下了一顆無畏的心,何必再有顧忌?
李向南能夠感受到二叔內(nèi)心深處的一些變化,在他的影響下,二叔已經(jīng)漸漸在潛移默化下心態(tài)發(fā)生了一絲改變。
而這一絲改變,正是李向南需要的。
所以,李向南順勢繼續(xù)引導,道:“二叔,如今的我已經(jīng)強大起來,你已經(jīng)不再需要用那個弱點來束縛自己的本心,不需要再有任何的顧忌,你有愛,就要表現(xiàn)出來,你有情,就要表達出來!”
“可是……”李延國欲言又止。
李向南知道他想說什么,道:“那我問你答,告訴我,那個打火機是誰送的?”
“一個女人!”
“山頂上的嘆息與嘶吼,寂寞與孤獨為誰?”
“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在哪里?”
“不知道!”
“你退役后是不是曾偷偷去找過她,只為能夠偷偷看她一眼?”
“是!”
“你有沒有想過曾經(jīng)因自己那張毀容的臉和那條殘廢的腿而自卑,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有!”
“你是不是想過如果有一天她來找你,你也許會無情拒絕她,或者是逃避她?”
“是!”
“那你愛她嗎?”
“愛!”
“那想過會傷害她嗎?”
“不想!”
“你告訴我,既然愛她,也不想傷害她,為什么會想著要無情拒絕她,逃避她,這難道不是一種更大的傷害?
你到底在顧忌什么,只要有愛,你的臉毀了算什么,只要有愛,你的腿瘸了又算什么,只要有愛,你再窮困,又算什么,如果她也愛你,會在乎這些嗎?”
“……”
見二叔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李向南也沒有打擾他的反思,隨即走到廚房里,將留下的飯菜拿了出來走到門外。
出了門來到小黑的狗窩,卻見小黑嘴里叨著一只不知什么時候捉來的山雞準備開吃,那山雞還撲騰著翅膀。
“這頓你吃飯,山雞給我和二叔打牙祭!”
李向南沒收了山雞,把飯菜放到小黑跟前。
獵物被主人收走,小黑倒沒覺得委屈,反而歡快地汪汪叫了幾聲,顯然他更喜歡主人親自給他的飯食。
山雞被咬破了脖子,血也被小黑喝了不少,但生命力仍很強,撲騰著。
李向南把山雞提起,便直接拿去退毛。
這時,孫德柱進了院子,見李向南捉著一只山雞在退毛,道:“向南,這山雞挺肥的啊,哪里捉的?”
李向南道:“應該是小黑在山里捉回來的!”
孫德柱聽了不由笑道:“這小黑狗就是靈性,竟然還能跑山里捉山雞回來孝敬你,而村里的雞鴨都是放養(yǎng)的,就從來沒見他禍害過,也不枉大伙經(jīng)常給他吃的!”
“汪汪!”
小黑吃的正香,似乎是聽到這番夸贊,便叫了幾聲,顯得很得意。
“孫叔,你找我有事?”
李向南的手速很快,說話的功夫就將雞毛退得干干凈凈。
孫德柱瞪著李向南退毛的速度,愣了一會,這才回過神,道:“向南,上次那個奸商又來了,說是要到山里巡視一下,然后跟我們簽合同,結果車跟人都被王友才和華國林那些人堵在村口了!”
“他們想要進山查看,那就隨他們?nèi)ィ@是人家的自由,不必阻攔!”
李向南道;“至于簽合同的事,想必那些人已經(jīng)急了,那我親自去跟他們再談談吧!”
說著,李向南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就撥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羅軒道:“向南,有事?”
李向南道:“羅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羅軒道:“我跟我爸提過,他也找秘書了解了情況,前天在省里開會時,他把這件事提了下,BOSS的意思是這些事必須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則,政府與個人不得濫用職權來強加干涉,做出損害當?shù)卮迕竦睦娴氖虑椤?
所以我爸提議,先由承包商與村民們協(xié)商,取得村民們的一致同意并簽字后,政府才會出面進行后續(xù)工作,這件事會議上已經(jīng)通過了,文件也下到你們市里了!”
“既然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非常感謝!”
“不用這么客氣!”
羅軒道:“青陽的那個工程,多靠你的策劃方案,我爸還是第一次夸贊我們哥幾個事辦的漂亮呢,而這次你們村的事,我爸的意思是你盡管與承包商談,直到你們滿意為止,我爸主管旅游方面,后續(xù)的事會由他親自出面主持,這畢竟也是省里的大工程,省里自然也要關注的!”
聽了這話,李向南就明白羅軒的意思了,他拿出大頭給省里作發(fā)展旅游業(yè)的經(jīng)費,這件事對方自然是要極力爭取促成的,恨不得他們多吸那承包商一點血出來,至于青陽的那個市長,完全可以不用去理會了。
心中有了底,掛了電話后,李向南把退好毛的山雞放下,就與孫德柱出了院子。
村頭,兩輛越野車旁邊圍著幾個身強力壯,氣勢洶洶的小伙子,車里的人不敢出來,就在那僵持著。
李向南和孫德柱走了過來,孫德柱將那些小伙子喊開以后,那車里的人見正主來了,這才下了車。
下來的仍是那個有著一雙犀利如鷹眸般眼神的山羊胡老頭,還有一位穿著貴氣,挺有派頭的中年人。
除了這二人,另一輛車中下來了三個人,這三人都是一身登山裝,還帶著背包與器具,一副堪測工作者的樣子。
山羊胡老頭見能做決定的兩個人來了,鷹眸掃了李向南一眼,見仍是原先看到的那般輕浮,不由輕視了幾分。
孫德柱將對方的人請到了村部的房間落了坐后,那山羊胡老頭直接開門見山,朝著孫德柱道:“孫支書,上次是我們的人內(nèi)部出現(xiàn)分歧,弄的有些不太愉快,我向你們道歉,但我們這次是帶著誠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