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股昂然立於神州浩土的恐怖氣息包裹之中，眼前的男子卻沒有任何波動，平淡的聲音幽幽傳來。
這聲音雖然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響在耳邊，又如從大千世界傳來，傳遞到衆人耳中。
似是低沉，卻又似嘲笑，在這些仙元包裹之中顯得尤其刺耳。
“你說什麼？”
紫霄宮兩位仙君之一的青玄真君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驚叫出聲來。
“有資格做出這些事，甚至敢對我出手的，只有歸一道君。諸位，誰親自動手襲殺江師叔，甚至對江納蘭佈局之人，我都可以放過，但他不行。”
“今日，他必須死。”
關明玉搖頭道。
不管是出手襲殺江晚秋之人，還是引誘江納蘭叛宗之人，關明玉都不恨。
對他來說，這些人都是跑腿的，是小兵，是身不由己，被大人物像NPC一般呼來喝去的執行者，就像前世那些公司的基層員工一般。
上層要他們去做什麼，他們無法反抗。
修行到如今的境界，關明玉早已深深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他的一個命令，魚龍道和江州，甚至道門七宗之內，都會有數以億萬計的人爲之奔波操勞，要完成他交給的任務。
誰不執行這個命令，不用自己出手，道門內無數的追隨者都會將他處理埋葬。這不是自己心狠手辣，而是大勢，任何人都無法阻擋的大勢。
若是真因此造成了什麼慘劇，那自己就是首惡。
歸一道君也是如此，若不是他下的那些命令，這些事原本就不會發生。但他下了命令，沒有張三，也會有李三王三去執行。
雖然真遇到了當時偷襲江納蘭的人，自己也不介意順手來一刀，但要自己專門去找他，卻也沒有必要。
“怎麼可能，他怎麼敢殺上紫霄宮？”
刀光落下，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瑯嬛仙山之上，驚懼不已，就連祁秀山上的諸位大能也目瞪口呆。
“除了最古之初，魔主與道祖一戰之外，紫霄宮第一次迎來了外敵，而且是當世的最強者之一。”
“嘖嘖，他這是要立威啊，這天地之間，有什麼勢力能比得上紫霄宮呢？”
“要我說，他做的也不錯。魚龍道經歷這麼多事，紫霄宮在背後推波助瀾，如今既然有了力量，當然要光明正大的報復回去，否則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立威倒是沒錯，怕就怕選錯了對手，瑯嬛山上十來位仙臺，更有歸一道君與兩位仙君，造化神器鎮壓，到時候別落荒而逃！”
元始魔宮之中，數位仙臺大能激動出聲來，盡數走出魔宮直面向白馬淨土。
紫霄宮有外敵入侵，現在正是攻破白馬淨土防禦之時。
界夷山上，手持紅色長劍的男子從閉關中擡起頭來，朝身邊身著紫衣的女子笑道：“微微，知道自己差在哪裡了麼？”
楚微微眸光流轉，沉默片刻後道：“知道，他早些年雖然謹小慎微，但從天柱山一戰斬斷兩柄仙器之後，拋棄了曾經性格中的軟弱，戰意昂然，已經真正稱得上人中龍鳳。”
“我比他不如的地方，在我從沒有擔起過肩上責任，所以沒有他的厚重，也沒有他的魄力。”
她輕聲說道，但話語之中仍然是躍躍欲試。
每一位天驕，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她也不例外。縱然一時落後，但她也不認爲自己追不上，除非有人凝結大道之果，將所有人都拋在身後。
“你既然瞭解了，那你自己一人去一個地方，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成敗由你，甚至生死都只能靠你自己，你去嗎？”
男子朝她笑道。
楚微微沉默下來，她的師尊，是神州浩土這一次大劫中最關鍵的人物，是比白蓮聖女和太皇天更強一籌的至強者。
以前她無論走到哪裡，都不用擔心成敗，更不用說生死。
他硬頂著天則封印鑄成仙臺，然後數次撕開天則，一步步走上仙君之位，算起來難度比關明玉一步證得大羅也不遑多讓。
時至今日，已經走到了極限，隨時能以身化道。
良久之後，她忽然回過神來。
自己竟然會害怕，會恐懼於隕落，恐懼於失去背後的靠山？自己這些年看似灑脫，但自己早已習慣了師尊站在背後。
她擡起頭來，認真道：“去。”
見她應了下來，墨景雲輕笑一聲，點頭之中，再次將目光投向瑯嬛山上。
“好，很好。”
“好大的威風，好大的魄力。”
在他面前，清微真君怒極反笑：“關明玉，你以爲你能度過三災，觸摸到因果之海，便能視我紫霄宮爲無物？”
“道宮傲立人間，從最古之初傳承到現在，就算是中古諸聖在世之時也不敢輕辱，就憑你一個仙臺，敢對我們說這種話？”
“就憑你今日之言，就算殺了你也沒人敢說什麼！”
他撕破了臉皮，朝身後衆人大喝道：“結陣！”
轟。
隨著他這一聲大喝，這十多股分開戰鬥的仙元以玄妙的軌跡分開，造化玉碟的虛影高懸於天外，以六七十位真人之力爲引，結成一座玄奧至極的陣法。
十一位仙臺，六十九位元神真人，同時面向瑯嬛仙山深處的神宮之中。
神宮深處，一隻遮天巨手從仙山深處而起，將造化玉碟緊握住，純粹到堪比仙君的仙元流出，與造化玉碟合二爲一。
自開道路的強者，僅僅差一絲便徹底觸碰到因果之海的絕世強者，道門曾經的第一人，歸一道君，終於從瑯嬛仙山中出手了。
天地間，一切感念，一切情緒，都隨著這隻巨手深處而湮滅，只剩下冰冷。
這就是無上神通，太上忘情天書。
道門之中九九歸真，紫霄宮取此意，以九真仙陣爲支撐，以造化玉碟爲陣眼，佈下了最強的仙陣。
神州浩土之上，虛空被徹底撕成兩半，直面向關明玉手中的刀。
“你要爲他們報仇？”
毫無情緒的聲音從陣眼傳出，那是一位至強者的聲音。
“你終於出來了。”
關明玉嘆息一聲，刀光亮起，無盡的神輝在其上浩蕩，朝九真仙陣與造化玉碟斬了過去。
轟的一聲，虛空塌陷，天崩地裂，整個神州浩土都在這兩股至強的力量之下簌簌發抖，幾乎迸散開來。
“出手吧，兩股至尊級數的力量全力爆發，若是讓他們打碎了神州浩土，誰也討不了好。”
“罷了，總不能讓他們毀掉我們的根子。”
未知的時空之中，白蓮聖女皺起眉頭，與另外三人同時出手，浩蕩的仙元覆蓋大地，將中土世界庇護在內。
關明玉刀刀落下，每一刀都激盪起無邊罡風，僅僅是兩股至強力量的餘波便能吹裂天地，化成碎片被混沌吞噬乾淨。
天地都在顫抖著，關明玉刀法停下，當光芒散去之後，眼前的仙陣竟然毫髮無傷。
“果然不愧是九真仙陣，十餘位仙臺，六七十位真人，這般規模比我魚龍道還強上一倍有餘。”
“不過今日，你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他長嘯一聲，仙元瘋狂的竄入全身經脈之中，與仙臺合二爲一，爆發出無盡的力量直指向造化玉碟。
“小心，他要出全力了。”
“就算是真正以身化道的強者，也不敢說能打破九真仙陣，今日註定要讓他鎩羽而歸！”
“等將他鎮壓在九真仙陣之下，我們便直接出手抹平魚龍道，他們率先挑釁，就算是另外六宗也沒話說。”
數位仙臺交流之中，仙元不斷被吸收著，紫霄宮下鎮壓億萬年的精氣終於打開，不斷注入九真仙陣之中。
轟，宛若天崩地裂一般，九真仙陣與天河同時崩碎開來。
“再來！”
關明玉再度長嘯一聲，刀光從天穹落下，銀色的匹練覆蓋了天地，宛若九天墜落，再次轟在九真仙陣之上。
造化玉碟發出更加磅礴的神光，與天河雙雙湮滅。
“你打不破九真仙陣的，關明玉，紫霄宮不是你囂張的地方。”
“君子自強，取死有道，你現在就是在取死。”
那似乎要將天地化爲一體的淡然聲音傳來，沒有任何情緒，在兩者的戰鬥中再次響起。
“修行太上忘情天書，把自己修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也配說道？”
“知道你和我差在什麼地方麼？人道是道，天道也是道，大道無爲，無形，無依憑。我的道是我一生所求的融合，海納百川，而你的道卻是一本書。”
“你舍了人性，雖然沒了牽掛，但你也沒了動力，你不是在求道，你是在求死。”
“歸一道君，你連一本書的外道演法都被迷惑，也配跟我說道？”
關明玉再次冷喝一聲，面向九真仙陣，高聲笑道：“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道，什麼是真正的本我。”
刀光從他的仙臺之中升起，凝聚著天地衆生的模樣，心念、元神、肉身精氣……一切力量都融合爲一，要追溯天地間的真我之道。
“天問之刀·借問青天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