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天沒有去他父親的宅邸,因為他知道,他父親不可能在那里等他。
他一路走上一座后山,來到后山的山頂,是一片寬敞的平地,沒有樹木,吹著微涼的晚風,群星璀璨,夜色正好。
一位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坐在那里,仰頭看著夜空,如墨一般的黑發直垂而下,披在肩上。
林逸天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走上前在男子的身邊坐下,看著夜空,也不說話。
“天座學院如何?”
過了一會,林凡首先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很好,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天才,在那樣的環境競爭,很刺激。”林逸天說道。
“有交朋友吧?”林凡問道。
“當然。”
“為父是說真的朋友。”林凡強調道。
林逸天愣了愣,隨后展顏一笑,“當然有啦,爸,你這算是擔心我么?”
“是你媽擔心你。”林凡也不看林逸天現在什么表情,只是用大手輕輕的揉了揉少年的頭發。
“待會回家看看你媽吧,真是的,孩子回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聽著林凡略微有些抱怨的語氣,林逸天吐了吐舌頭,“好啦知道啦爸。”
“你啊。”
林凡又揉了揉林逸天的頭發,“在風嵐城的時候,是喝酒了吧。”
林逸天神色一僵,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低下頭,一時半會居然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真的瞞得住我啊,只要是在東溟滄海,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脫家族的掌控。”林凡說道。
林逸天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那,曾祖知道了嗎?”
“當然知道,你還以為瞞得住他啊。”林凡似笑非笑的說道。
“完了完了。”
林逸天苦著一張臉,“這下死定了,一定會被曾祖罵死的。”
林凡這才撇頭看向自己這個差不多有著兩三個月沒有見到的孩子,黑色的頭發已經很長了,臉雖然還很稚嫩,但也有了林凡的幾分味道,那雙眼睛像他的媽媽,瞳孔又像林凡。
此時苦著臉的樣子,林凡覺得真是像極了當年那個被父親拿著棍子追的滿街跑的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現在知道怕了啊,當時為什么要喝?”
林逸天其實很少見他爸這樣笑,但也沒有想太多,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說道:“還不是驗證了爸爸你那句話了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驗證個球啊。”
林凡被逗笑了,一巴掌拍在林逸天的腦袋上,“才出去幾個月就學會貧嘴了啊,你平時不是最聽話么,好好說,到底為了什么?”
似乎是被拍的很痛,林逸天呲了呲牙后,一臉正色的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噗。”
林凡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這個孩子,知道他和他一樣,平常在別人面前是另一副模樣,只有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才會如此。
這也正是林凡與林逸天的交談方式,說是父子,卻更像是朋友。
“好吧,你不愿意說也有你的理由,但是天兒,你可知道為什么家里一直管著不讓你喝酒。”林凡深吸一口氣,收起玩笑,一臉嚴肅的說道。
林逸天蒙住了,搖了搖頭,說真的,他還的確不知道家里為什么對他喝酒這事情要管的那么嚴。
“因為你的血脈。”林凡用手指戳了戳林逸天的胸口。
“你啊,從出生開始,就把你爸萬古繼承以來血脈最好的名號給拿了去,百分百的血脈本命遺傳,你的天賦,或許真的可以比得上林兮先祖呢。”
林凡這么說的時候,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驕傲之色,因為他說之人是他的孩子,那個讓家族所有人都為之期待,為之驕傲的孩子。
“但是,你的血脈卻還在沉寂當中,也只有到了天階,你的血脈才會真正意義上的覺醒,到時候你才是最強大的。”
“但你知道嗎,家族為什么管著你喝酒,而不去管其他人,就是因為你高濃度的血脈之力在你尚未到達天階之前,是不能喝酒的。”
“因為酒水,會促進你的血脈覺醒,越好的酒水越是如此,雖然聽上去血脈覺醒是件好事,但是天兒,你就不想想為什么一定要到天階血脈才會覺醒嗎?”
林逸天一愣,隨后想到了什么,表情忍不住一變,“因為,身體嗎?”
林凡點了點頭,“沒錯,沒到達天階,你的身體素質根本無法承受覺醒的血脈之力,那樣的力量,只會讓你爆體而亡。”
說道這里,林凡伸手抓住林逸天的手臂,以把脈的姿勢,順著指尖,將玄氣注入了進去。
當玄氣在林逸天的體內轉了幾周后,林凡才將玄氣收回,神色稍緩,“好在,你飲酒不多,但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如果在三個月的時間,你尚未到達天階,就有著爆體而亡的危險。”
“三個月么。”
林逸天捏了捏拳頭,他如今二十四級,距離二十五級都還有著一段距離要走,剩下五級想要在三個月間突破,聽上去根本就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林凡接著說,“如果天兒你到時候還無法突破天階,那么也只能借助外力讓你強行突破,但是這樣一來,因拔苗助長,很容易導致你根基不穩,說真的,如果可以,為父不愿意使用這個辦法。”
林逸天沉默,目光閃爍不定,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終于抬起頭,看向他的父親,微微一笑,“爸,你從小就教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的錯,當然由我自己去彌補。”
“我今年十二歲,還有六個月才滿十三,十二歲的天階嗎?哪怕是在天域,也聞所未聞吧。”
“爸爸,當年林兮先祖做到過么?”林逸天目光堅定,語氣難得的認真。
林凡看著他,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先祖的天賦不是你我所能估量,為父十三歲晉級天階便被稱為當世難得的天才,最有希望接近林兮先祖之人,十二歲的天階,恐怕林兮先祖當年,真有達到吧。”
聞言,林逸天深吸一口氣,“可我的體內,流傳著和林兮先祖一樣的血脈,他能做到的事情,為什么我做不到。”
“爸你放心吧,三個月天階,我無需他人幫助,我可是答應過媽媽,要登頂世界之巔之人,怎么可能被這小小的天階而攔住我的步伐。”
林逸天站了起來,看著那片璀璨的星空,風吹起他的黑發在空中飛揚,林凡看著他,目光不由的有些癡,真的,很像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呢。
可他,本來就是自己的孩子。
“臭小子。”
林凡從地上站了起來,隨手拍了拍林逸天的腦袋,“走了,和我回家,你媽還在等你吃晚飯呢。”
“啊咧,爸這樣你還敢在這里和我拖著不回家啊。”
“怕什么,一個娘們而已,我父子講話她敢說什么啊!”
“好哦我要告給媽聽。”
“閉嘴臭小子,這家是我最大還是你媽最大?”
“我媽。”
“……”
……
“知道嗎,聽說你們天座學院和圣皇學院的約戰,只打了一場卻是天座學院大勝呢。”林家一棟酒樓里,有著兩位青年對吹豪飲。
“哼那是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學生。”凌天笑瞇瞇的說道。
而如今,可以毫無忌憚的坐在戰帝對面飲酒的人已經不多了,而眼前這位青年,就是那些不多之人的其中之一。
因為此人來自葉家,南燁卿誠的葉家,也是此次前來參加林家盛宴隊伍的領頭之人,寧天帝,葉寧。
葉寧,葉家家主,葉少天之父,誰能想到這個一跺腳就能讓天域顫抖的大帝居然會和天座學院的戰帝對坐飲酒呢。
因為除了那個顯赫的身份之外,他還有著另一個對于凌天來說更有壓迫力的身份,大舅子。
沒錯,凌天已經和葉傾城訂婚了,而葉寧,就是葉傾城的親哥哥。
“怎樣,這屆的學生天賦如何?”葉寧淺笑著問道,“就連你這個戰帝,也去當了老師呢。”
凌天瞇著眼,一手把玩著酒杯,一手撐著腮幫子,“黃金大世到了,這屆的新生,論天賦,可當真不簡單呢。”
話語一頓,凌天一口將酒杯中的烈酒喝完,接著說道:“就連外域,也有人來。”
葉寧說道,“這不正好么,你們天座學院,可不是來者不拒么?”
凌天嘿嘿的笑了幾聲,“那是當然,只要是有天賦的,無論什么人,我們天座學院都照收不誤。”
“不過沒想到,你連自己的孩子,都放進我們的天座學院來了。”
“你們給了錄取通知書,哪有不去的道理。”
葉寧向后靠去,整個身體都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眼眸微垂,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喂,小天子,你和傾城,什么時候大婚?”
一提到婚禮凌天的神色就變得窘迫起來,“大概,大概還要過一久吧。”
葉寧冷笑,“一久,你們嘴中的一久恐怕又是一兩年吧,小天子,不是你舅子我催你,而是家里,也催的不行了呢。”
“你看看你和傾城也不小了,我孩子都那么大了,難不成要等到少天娶了你們才娶不成。”
葉寧可謂是越說越氣,最后更是站了起來,狠狠的一拍桌子。
凌天卻是慫了,因為他的確沒理,縮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說道:“不,不會那么久的。”
葉寧一臉怒色,看著凌天這副模樣更是滿身的怒氣,最后卻只是狠狠的將酒杯中的酒喝完,然后頹廢的倒在椅子之上。
“要是讓世人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戰帝之名恐怕真的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凌天嘿嘿一笑,對于葉寧的嘲諷他也并不生氣,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大舅哥最心軟不過了。
“早點結婚吧。”
葉寧虛弱的聲音緩緩傳來,“也算是給傾雪,杉嵐一個交代。”
凌天的面色一僵,傾雪和杉嵐這兩個名字讓的他臉上的笑意全無,甚至就連身上邪魅的氣質,都削弱幾分。
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酒杯,凌天的眼底,一縷殺意一閃而過,氣氛不知不覺間,冰冷的讓人壓抑。
“林家盛宴結束后,與我去葉家一躺吧,算算時間,也到時候了呢。”
葉寧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就像是在說一件隨意的小事一般,只是他藏在袖子里拳頭,已經捏緊數次又逐漸松開。
“我們真的還要忍下去么,已經快十年了!”
凌天垂著頭,語氣卻沒有了往日的輕佻,替而代之的,是一種咬牙切齒的冰冷與沉重。
“小不忍,而亂大謀。”
葉寧微微抬起眸子,“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機,我們只有等,不動用家族的力量,以我們現在的自己,想要去覆滅一個黃金帝族,還是太難了。”
凌天沉默,氣息起起伏伏,他在壓制著自己暴動的情緒,過了很久,一聲仿佛從地獄中傳來的聲音從他的嘴巴當中響起,
“好!!”
葉寧望著凌天,心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為什么凌天與葉傾城的婚禮一拖再拖,因為在他們的心中,還有一道仇恨未曾放下,若不將那刻骨銘心的大仇報了,他們是絕對不會想結婚,過上安定的生活。
可自己何曾也不是如此呢,葉寧自嘲的笑了笑。
連自己家人的仇都報不了,他還算什么寧天帝,算什么葉家家主。
……
離班戰斗結束之后過了一天。
從圖書館里走出來的凌紫月心情可謂是非常的不錯,不用上課屬于休假日的她跑來圖書館找到一些關于魔法的書籍,而收獲也算是滿載而歸。
“凌紫月。”
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將女孩叫住,少女回身一看,不遠處,一位一身黑色校服的少年向著她走來。
少年凌紫月認識,是和滄溟一班的,好像聽他說過,是叫做葉凝寒么。
就在凌紫月思索之時,葉凝寒已經走到她的身前,又喚了一聲,“凌紫月。”
“啊嗯。”
凌紫月反應過來,奇怪的看著他,“你,找我有事么?”
“也沒有什么大事,但也會耽擱你幾分鐘的時間了,沒問題吧?”葉凝寒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事實上,他不怎么習慣和陌生人說話。
“可以啊。”凌紫月點頭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泛起兩個可愛的酒窩,很好看。
葉凝寒深吸一口氣,平靜了心中的情緒,道:“凌紫月,你最近應該有收到很多組織的邀請吧。”
經過他的老師,葉凝寒對于天座學院的了解更甚幾分,組織是三年級以上才有的勢力,但并不妨礙一二年級的學弟學妹加入。
“對啊,怎么了?”凌紫月奇怪的問道,但也不奇怪葉凝寒會知道她被很多組織邀請的事情,畢竟自從齊班一戰后,她的名字可謂是響徹了整個天座學院,有組織邀請,這一點也不奇怪。
“有加入組織么?”葉凝寒接著問道。
“有啊。”凌紫月點頭,讓得葉凝寒的心中一涼,但凌紫月接下來的那句話,卻讓得葉凝寒的心,更加涼上幾分。
“老師說了加入陌對我有好處,所以我昨天就加入了。”凌紫月知道葉凝寒接下來要問什么,索性一起回答了。
葉凝寒面色一變,他的師兄不愧是神算子,連這種情況也算到了,而現在,他最不喜歡的事情發生了。
“怎么了?”凌紫月歪了歪腦袋,她很奇怪葉凝寒為什么會突然變了臉色。
“已經沒什么了。”葉凝寒嘆了一口氣,“已經不需要說什么了,抱歉凌紫月,浪費了你這么長的時間,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了,再見。”
“啊沒事,再見。”
凌紫月奇怪的看著葉凝寒離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嘟囔道,
“筱班不是去林家了么,而且這人,真的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