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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很長時間,然后說:“爸,我想你。”
“我,我們……也很想你。”父親的聲音,隱有哽咽。
我從未離開他那么久,即便他一直是位嚴父,但是養育十幾年的孩子,為了不讓家庭受到威脅選擇獨自面對復雜而危險的世界。那種感覺,是難以言喻的。
雛鷹或許終將展翅,但它飛的再高,總會有兩雙帶著關懷的眼睛望著它。
那是愛。
來自父親。
來自母親。
我和父親聊了很久,從離開家,到西安,到二伯的筆記,到偶遇連道真,始皇陵的荒涼,桃花源的無情,如喜馬拉雅山一樣高大的燭龍軀體,蚩尤冢中詭秘,我全部和他說了一遍。
父親阻止我說出自己的來歷,因為那會讓人感知到我。他說:“無論如何,保護好自己。連先生是好人,他做你的兄長,比我這個做父親的更稱職,你要好好謝謝他。”
我抬頭看了眼連道真,說:“我爸讓我謝謝你。”
連道真臉色古怪,他想說些什么但又沒說。后來我想,他可能在為難,該怎么稱呼我爸。畢竟倆人年紀差不多,難道要跟我一樣喊爹?估計他喊不出口……
父親說:“你媽很想你,也很擔心你。你走之后,她每天都哭,不過你不用擔心,她很健康。”
“我很想媽,想她燒的甜米粥,想她燒的糖醋排骨。”
父親沉默許久,然后說:“我們其實是不怕的,所以,想吃了,便回來吃。”
我內心一陣溫暖,不過卻無法順著他的話去說,只能換個話題:“對了,你們給我的卡,還沒來得及用,就弄丟了,有時間掛失一下吧。”
“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再郵寄你一張卡。”父親立刻說。
我看了眼連道真,說:“不用了,金錢是糞土,糞土這東西,我們還是有辦法弄到的。”
“是嗎?”父親說:“不過別做違法的事。”
“當然不會,我們只做好事,而且很低調,從不留名。”我說。
“那就好。”父親很是欣慰的說:“做個好人好。”
又聊了一會,我知道父親仍在學校。雖然沒能和母親通話有些遺憾,但畢竟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問他:“二伯留下的筆畫密碼被破解了,上面是一個人的名字,莫信書教授,你認識嗎?”
“莫信書教授?”父親重復了一遍,然后沒吭聲,他可能是在想。
我滿心期待,然而過了一會,父親回話說:“不認識這個人,我認識的教授中,雖然有姓莫的,但名字不對,而且是音樂系的。”
“音樂系?”我問:“會不會他還有另一個名?”
“不可能。”父親立刻回答說:“我和他認識快十年,從沒聽過有其它的名字。更何況……他前幾年就因為肝癌去世了。”
“啊?”我十分驚訝,去世了?
那這個音樂系的莫教授,肯定就不是二伯讓我找的那個。可是,如果連父親都不認識,我又
怎么去找?
“我可以托公安局的朋友幫你查一下,有名字,又有職務,范圍不算太大。”父親說。
“那好吧……”
雖然有些失望,但和父親的通話,讓我很高興。從小到大,我幾乎沒和他說過這么久。而父親的語氣,也從未像現在這么溫和。
小時候,他總對我沒什么好臉色,說話做事十分嚴厲。我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從垃圾堆撿來的,就是充話費送的。而現在知道了真相,才明白自己猜錯了,其實我是從冰山里被挖出來的……
與父親再次聊了些其它的事情,他再三叮囑我注意安全,不想在外面就回家。我連連應聲,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掛了電話。
連道真走過來,問:“沒問到?”
“嗯。”我點頭,說:“我爸也不認識這位莫教授,這可真是奇怪,二伯為什么要拐這么大的彎子讓我找他?”
“可能敵人的勢力太強大。”連道真說。
“或許吧。”我想了想,說:“暫時找不到莫教授,我們能做什么?好像突然間閑下來了……”
“你可以在這等阿三。”連道真說。
我呸了一口,說:“等他還不如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省的被他坑了還不知道。”
“那就先吃飯。”連道真說。
他不說,我都忘記還有吃飯這事了。把桌子搬過來,上面擺了許多鹵菜,還有一瓶二鍋頭。連道真用手指彈開蓋子,將酒倒進杯子里。那杯子是旅館的,很大,一瓶二鍋頭倒進去剛剛滿。
他端起杯子,默然,然后舉起來,仰頭……
當杯子放下時,里面已經空了。一整瓶二鍋頭,他一口就喝了個精光。只是,臉色如常,我看的愣了愣,感覺他像是有心事。
這時,連道真好似無意的說:“你和父母的關系,好像很好。”
“還行吧。”我說:“我爸管的比較嚴,所以還是和我媽比較親。小時候還想過,如果世界上只有媽媽就好了。”
“是么……”連道真坐在那,頭微微垂下,他聲音有些小,顯得很是落寞:“有,終比沒有的好。”
我一怔,這才明白他的心事是什么。
但是,這種事情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勸。想了想,我問:“對了,還沒問你,為什么你想要那份古文拓本?我記得,是什么州?”
“禹州。”連道真說。
“哦,對對,是禹州,七二年是吧?”
“嗯。”
“你要它干嘛,很重要嗎?”我問。
“很重要。”連道真點頭,語氣淡淡的說:“有人告訴我,那是與我一起出現的古文。”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話題轉來轉去,又轉回連道真身上。不過,這已經引起我十足的好奇心,讓我不得不繼續問下去:“你是在禹州,呃……出世的?”
“嗯,就像西游記里的石猴,無端端的就從地下蹦出來了。”連道真有些自嘲的味道。
看他那樣子,我也不好受,便說:“石猴
怎么了,那么厲害,天下無敵,齊天大圣來著。”
“也不過是只被嘲笑的弼馬溫罷了。”連道真說。
我有些傻眼,仔細想想,連道真的經歷,和齊天大圣孫悟空還真有點像。都是無父無母,天生地養,卻又很厲害的人物。但是本領通天,卻始終被人欺負。
別看孫悟空最后大鬧天宮好像很牛B,還不是被如來一掌壓了五百年,最后跟個腦門被夾過的禿子當了和尚,一路阿貓阿狗都能把他欺負的慘兮兮。雖然被封了斗戰勝佛,但很多人都知道,所謂斗戰勝佛,只是空名,連八戒的凈壇使者都比他來的實惠。
我有些無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氣氛有些沉悶,如果什么都不說,我怕連道真會得抑郁癥。所以,琢磨半天,我覺得既然他心里有疙瘩,那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解開。所以,便說:“其實有和沒有,雖然區別很大,但就像某個人說的,牛奶和面包,總會有的,別著急。”
連道真看我一眼,說:“如果你喜歡用名言來安慰人,最好多看點書。”
我訕訕一笑,說:“我對外國的名人不敢興趣,我最好奇的,是你小時候的事情。例如,禹州……”
“其實很多事情,我也不甚清楚。”連道真搖頭說:“我能記清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現在桃花源外。”
“啊?”我訝然的問:“之前一點都不記得?怎么出世,誰把你養大,為什么會忘記那段時間……”
“不記得。”連道真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說:“所以,你比我要好太多,起碼,你已經知曉自己的來龍去脈,而且還記得自己幼小時的事情。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進了桃花源,然后晃晃悠悠到了如今。”
“可能很多人都覺得,我時常因為一時賭氣,而做一些讓自己陷入危險的事情。但是誰能明白,一個人不知曉自己的來歷,甚至連記憶都丟失了的感覺。連生命都不知從何而來的人,還能懼怕什么呢?”連道真嘆口氣,接著說:“所以,我看似冷靜,但有些時候,也會做一些極為沖動的冒險。只有極度的危險,才能讓我暫時忘掉那些困擾數十年的煩惱。”
我愕然,這次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了。我沒想到,連道真的身上,竟然會發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他這么強大的人,怎么會失去一段記憶?
我有些納悶的問:“那你怎么知道那份古文是……哦,對了,你剛才說有人告訴你的,是誰說的?”
連道真目露一絲追憶,說:“是鄭爺。”
“桃花源的那位鄭爺?”我問。
“是的。”連道真說:“鄭爺說,在收我入山后,為了洗清我身上的嫌疑,他特意找人打聽了一番。最后確定我第一次出現就是在禹州,且是伴隨一份古文。”
“他會不會在騙你?”
“不會。”連道真搖頭,說:“鄭爺沒有理由騙我,而且就算騙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鄭爺的調查,引來那些人對桃花源的窺探,所以,我才被安排成了外事山人,與那些人打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