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死去一般的彌生如同精美卻機械的玩偶,呆坐著。
“二太太,多少吃點吧。”看著原封不動的飯餐,有些擔心他身子的百草不禁嘆了口氣。
“你說,我還活著干什么?那么狼狽的活著為了什么?屈辱嗎?”他哽咽道。
“太太,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就這樣,被想太多了。”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說他,看著他那么傷心難過。
“就這樣?憑什么憑什么!”揮手打翻飯盒,滾燙的雞蛋湯撒在華麗的暗紅色地毯上。
“太太,你還是吃點吧,老爺說了,如果你不吃的話就叫人強行給您灌下去,吐了再灌直到不吐為止。”實在不忍心將這話說出來,果然只見彌生渾身顫抖著,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揮揮手,讓老媽子將飯菜重新布上來。
彌生緩慢的直起身子,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氣。過了許久才開始執筷,味同嚼蠟的吃著,泛著紫白的唇上下蠕動著。突然,彌生捂住腹,開始嘔吐起來,原本就沒怎么進食,吐出來的不過是酸水罷了。
“快拿走,嘔……”吐的臉都泛白了,胃里翻江倒海的。
“怎么回事?”遠遠的就聽到彌生的嘔吐聲。
“回老爺的話,可能是聞到味反了胃,懷孕的都是這樣子的,頭三個月吐得可厲害了。奴婢去做些開胃的小菜,興許就能吃得下。”百草趕緊出聲,就怕彌生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忤逆了白驚濤。
“我……”又是一陣反胃,彌生趕緊捂住嘴,努力的咽下酸水。
皺著眉望著彌生,那么難受的樣子應該不是故意裝出來的。彎下腰抱起彌生,這里一股子的酸味,讓人胃里直搗騰。抱到隔壁的書房去,放在軟榻上,掀開薄被覆上。彌生緊緊的捂住嘴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吐出來。原本還沒感覺孕吐的厲害,一旦知道懷孕了聞到什么味道都讓人作惡。
“難受的厲害?”
彌生半死不活的躺在軟榻上,瞇著眼,喘息著。就是不看著白驚濤一眼,把這人當透明。白驚濤也不生氣,聰明的馴獸師懂得給獵物一些喘息的時間而不是逼著做出玉石俱焚的事,那是笨蛋才做的事。
“天氣很好,不出去走走嗎?”
“你到底算計著什么,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讓你算計的了。”彌生冷著臉恨恨的看著他。
“我對你的好,都是算計嗎?”
“好?我是耳朵壞了聽錯了嗎?你對我好,強,暴我,還逼著我當你的姨太太,現在還要我給你生下孩子,這就是你對我的好嗎?為什么我感到那么憎恨,日日夜夜的盼著你早點死去,那我就可以自由了,可是現在你讓我……”讓我怎么活下去,頂著這樣腐敗糜爛的身軀,你要讓我以何面目活下去。
“不管愿不愿意,你還是只能是我的女人。”用那樣傲慢那樣理所當然的神情訴說著。
彌生閉上眼不去看他,卻把唇咬的死死的。
“老爺太太,我進來了。”適時出現的百草暫時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機敏的看出此時的氣氛,她利索的將飯菜擺好,是一小白粥,搭配上幾個酸菜,光聞著這個味道就讓人垂涎三尺。遲疑的提起筷子夾了塊酸缸豆,那味道酸的,卻難得有了食欲,小口小口的吃著,很快一碗就見底了。
“太太,還要再吃點嘛?”
“不要了,飽了。”說罷翻身躺下,不在理會白驚濤。
要怎么樣才能見上媛媛一面,要怎么才能不驚動任何人并且不著痕跡的自然的遇上媛媛呢。
這樣的機會并沒有讓彌生期待很快就降臨了。大太太差人來送口信說是要等下一同去逛春集。每年春末都會有一場大的趕集夜市,什么稀奇古怪什么冰糖葫蘆之類的吃的應有盡有,每年到這個時候才是鎮上最熱鬧的,大街小巷擠滿了人,歡慶著祈福著年末能有大豐收。
“你去回話,就說我要去的。”
“知道了,二太太。”
彌生看著大太太身邊的老媽子退下,心思慢慢的轉悠著。往日這種節目自己肯定是不會去,但是今天或許是個能見到媛媛的機會。但愿事實能如愿吧。
“百草,扶我起來。”
百草扶起彌生小心翼翼的說道:“太太這好嗎?您的身子……”
“沒事,躺久了出去逛下,我會注意的,不還有你嗎?沒事的。”這么好的一個機會怎么能錯失呢。
一件淺綠色的襖群配上白色的斷襟的上衣。臉上略顯蒼白,這幾日可沒少折騰。吃下沒多少全貢獻給地板了,沒少吐的,也不知道為什么反胃的這么厲害。
彌生去的時候,一幫老少太太夫人們都到,只是原本還在熱鬧喧吵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各色詭異的同情的嘲弄的以及好奇的眼神都看著彌生,他原本就最討厭就是這些個好奇的眼神,總是在提醒著他這樣難堪的往事。目光不經意間滑過人群,果然在后面看到同樣用不經意眼神看著他的媛媛,她的臉色有些復雜,莫測的看著他。
“走吧,還站在做什么?”大太太那么一揮手,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一眼彌生。
“走吧,我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好!”百草摻著彌生緩緩的像夜市走去。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喧嘩著,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難以言喻的笑容。可是彌生那么一張冰冷冷的臉卻是顯得那么的與眾不同。彌生一直走在后面,遙遙的跟著。然后趁著人群多掙開百草的手,望旁一錯步,人流就隔散了他與百草。做這么一步其實很驚心,萬一一個沒弄好回去連解釋的余地都沒。但是管不了那么多,媛媛還在這里。
彌生提著裙子疾步往前走,一直注意著他的媛媛也適時的落了隊。彌生上前拽著媛媛的手往旁邊的小巷內走去。冷汗冒了一身,心跳的跟打鼓似的。
“彌生……”
彌生猛地抱住媛媛,淡淡的如同茉莉香的清香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
“我很想你。”
“我也是,你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我去你家找你他們說你出國留學了,他們都不告訴我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我不知道該怎么,我……后面我就嫁給李金平做填房太太。”媛媛語無倫次的說著,太過激動了。
“我,一言難盡。”
“為什么你會是白驚濤的二太太,為什么下人們傳著你懷孕了消息?”媛媛不知所措的問道。
彌生蹙著眉望著她,然后低下頭將手覆在肚子上。
“彌生……”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說。”
“不可能,我的彌生怎么會怎么會是怪物,不可能——”神經質的狂叫著,眼里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彌生然后搖著頭狂奔而去。
彌生捂住臉蹲在地上,眼淚從手指尖的縫隙里滲透下來,滴落在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