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安置在園子里之后,就過起了與世隔絕的日子,唐家的紛紛擾擾,仿佛影響不到我,暫時也沒人敢來影響我。
我平常用的一些日用品衣物,被傭人小心的給挪了回來。
我在這里住下了我的第一晚,一切好像回到了我在唐家得勢之前的那段平淡的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過去再也回不去,一切都變了。
我沒有再見過唐柏駿,我吃完晚飯悠閑散步的時候看到過他忙碌的身影,我沒敢再打擾他。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盡心盡力來操持著以前幾次差點害了自己性命的競爭對手的喪事,說不定還吃力不討好。這一刻,我對他除了愛,還有憐憫。
算起來,我死之前還過了二十幾年好日子,父母疼愛我,妹妹依賴我,那時候的鐘逸楠也很寵我,我也有很多的好朋友。
而現(xiàn)在,雖然我一再被傷害,卻一次次的化險為夷。
而他呢,每一個人都在算計他,他母親厭棄他,父親背叛他利用他,大嫂千方百計要他死,侄子侄女防著他,包括我,就連我自己,都沒有完全對他毫無隱瞞。
他才是最苦命的人呢!
我回到臥室,小心的找出在包包夾層里透明袋子里包著的那根頭發(fā),瞅著他發(fā)呆。
這是下午的擁抱的時候我拿到的頭發(fā),我還要去唐柏靈那里弄一根,我要去查查,到底是江雪琳騙我了,還是確有其事。畢竟,有些事不只是說說而已。現(xiàn)在的我,也不能再做到別人說什么我就相信什么了。
很晚的時候,我收到了唐柏駿發(fā)給我的短信:“忙到現(xiàn)在,晚安。”
我也回復(fù)他兩個字,“晚安”,我很想問問他還有沒有騙我的事,若是唐柏靈真的是他的女兒,我給他個坦誠的機會,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是作罷了。萬一是真的,那說什么好呢,萬一是江雪琳誆我的,豈不是好尷尬。
我關(guān)掉手機爬到床上,睡在這張我睡了半年多的床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不容易才睡著,半夜里卻被噩夢驚醒。
我夢見了王英俊,夢見了他穿著血紅色的衣服,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他沒有眼珠子,他眼睛那兒是血洞,他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塞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的,咬得嘎吱嘎吱響,他又拿了一個,遞給我,笑著說:“老婆,你吃啊!很好吃的。”
我整個人都抖起來了,擺著手不敢要,王英俊的臉卻忽然的變得猙獰,怒吼道:“吃,我要你吃啊!”
我都快嚇哭了,趕緊接過來,他這才眉開眼笑。
在他的示意下,我將東西放到嘴邊,正要吞下去,卻想先看看這是什么...
就著月光,我拿到眼睛跟前一看,這一看,卻驚呆了!我手里拿著的,是一個眼球,月光下,眼球的焦距對我的眼睛對視,眼球里面還有一個王英俊,仿佛在笑...
啊~我猛地的將東西扔掉...
我從夢中驚醒,身下是一大攤的濕意。
傭人趕忙過啦敲門問我怎么了,我卻把他們一個個都趕了回去,我不想自己表現(xiàn)得太害怕,害怕一般是因為
心虛,而我,根本就不心虛。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昨晚我沒睡著,不知道害怕,而今天,竟然知道殺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殺人不可怕,也就是一刀子的事,原來最可怕的,是你殺人之后,天天想著,念著,擔(dān)心有人來報復(fù),擔(dān)心他來夢中找你。
這樣天天被自己的心病折磨,才是最可怕的吧!
王英俊的事,雖然就這樣云淡風(fēng)輕的處理過去過去了,但只有我知道,我心里是怎樣的害怕,怎樣的難捱。從昨夜到今夜,只要我一睡著,我就會想起王英俊倒在血泊里的僵硬的身體,和他死不瞑目的眼。
他是我殺死的,如果他要找,第一個就是要找我。
我再也睡不著了,爬起來打開臺燈,又看了一遍霍東云給我的文件袋。
不得不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霍東云的壓力在那里,還是因為王家真的對我愧疚,總之,王家給我的東西是很豐厚的。
一套別墅的房產(chǎn)證,就是王英俊帶我去過而我在那里殺死他的那套別墅,我看著房產(chǎn)證冷笑了一下,這東西就算是給我,我也不敢住啊!
兩輛車,都是王英俊的車,除了我那日從別墅里開走的那輛車,還給了我一輛豪車,保時捷918,頂級豪車,臥槽真有錢。
還有一些其他的房產(chǎn),店鋪,股票,還有一張支票,五百萬。
總的來說,這些東西真的不少了,價值幾千萬了。但是,這些東西就跟燙手山芋一樣,我拿在手里,根本一個鋼镚兒都不敢動。
人是我殺的,我一點都不愧疚也是假的。
我猛然想起霍東云將東西給我的時候說的話,“拿著,以后有用。”
我不知道以后有什么用,我只小心的,將這些東西收進箱子里。這時候的我還不能明白,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這份霍東云費盡口舌為我求來的從王家分割來的遺產(chǎn),竟然成了掰倒王家最有力的罪證。
我沒敢再回床上睡,只穿上厚厚的衣服,在桌上趴了一會兒。天亮了,我很快便梳洗起來,張莉如的葬禮,于公于私,我必須要去參加。
我照了照鏡子,自己看起來很憔悴,可我也不管了,就這樣去,如果我化了妝光彩照人的去了,那才真是瞎打了。
我去的時候,看著唐希進和唐希曼兄妹倆還有鐘逸楠,穿著黑色的衣裳,站在靈堂門口朝每一個前來吊喧的客人點頭致意。我的腳步有點虛無,只有門口偶爾吹過的風(fēng),才能告訴我,我還活著。
我胳膊上帶著白紗,越過他們朝里面去,我看到唐柏駿,臉色沉默的幫忙招待客人。
唐德斌眼淚模糊的,嘰嘰喳喳的像每一個前來吊喧的人述說,述說他可憐的兒媳婦有多苦命,丈夫死了不到三年就跟過去了,述說自己從前有多疼愛張莉如,述說張莉如死了自己有多難過,述說張莉如陪伴的幾十年,自己有多開心。
我冷冷看著,挺想笑的其實,張莉如生前被關(guān)在精神病院里,死都死被利用死了的,死了之后才能接受這樣的榮光,死了的靈堂,竟然還是自己公公交際的戰(zhàn)場。
她要是跟我一樣活過來借尸還魂了,那得該有多嘔血啊!
我在這里還看到了霍東云,這一日的他,穿了黑色西裝,捧著一束小雛菊。看起來人模人樣的,還不錯。
“嘖嘖,真憔悴,看起來有多傷心似的。”進門的時候,他朝我笑笑。“林小姐,別哭累了,哭壞了身體可不好呢!”
“我沒有。”不知道是不是霍東云的笑容太過不安好心,在這個莊嚴(yán)肅穆的時刻,看起來太過輕浮。我看見唐德斌肩膀抖了抖,我趕緊反駁了他的話。
“有沒有你心里知道。”霍東云又是一笑,瞥了唐德斌一眼,又看向我。“林小姐,這位是王二公子。”
“什么王二公子?”我一愣,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我的便宜老公是王三公子,這二公子,就是王英俊的哥哥了。
除了王英俊的爸爸王書記,我這是第一次見到王英俊的家人,還是在這樣的場面上,我有些尷尬,僵硬的看著對面的人。
這個男人外表也很不錯,只是比起王英俊的痞來,這個男人的氣質(zhì)更沉穩(wěn)一些,更勝一籌。
他與霍東云的關(guān)系看似不錯,看起來挺親密的,他溫柔的看了我一眼,那樣的眼神,根本就不像看一個殺弟兇手。
我有些忐忑,我知道霍東云為我擺平了這事,但我以為王家不殺我就算很不錯了,沒想到王英奇看到我竟然這樣的平和。
“你好,我是王英奇。”王家二哥,笑著朝我伸出了手。
我有些吃驚,卻還是送上了自己的手:“王先生你好,我是林溪。”
“弟妹,叫我王先生未免太生疏了吧,叫我二哥就好了。”王英奇握著我的手驀地收緊,用只有我們倆聽得到的低聲口氣說:“弟妹,好兄弟不能太生疏,你說是不是?”
他很快便放開了我,他的神情看起來特別的云淡風(fēng)輕,就好像剛剛一剎那的陰冷根本不曾存在過似的。我被他弄的暈頭轉(zhuǎn)向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王家內(nèi)部是不是跟唐家一樣斗得你死我活的,我只悶悶的看向他,卻不知道說什么。
王英奇跟我打了招呼便不再看我,他走上前跟唐德斌說話去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表明自己的身份的。因為唐德斌一邊說話一邊看了我好幾眼,那眼神就跟看自己家從土地里跑出來的祖宗一樣。我不想跟王英奇扯上更多的關(guān)系,只沉默的跑到一邊去。
我躲在人群里,不動聲色的盯著大家的動作。
除了王英奇,我還看到了曾經(jīng)因為鬧事唄唐德斌命令打出去的張莉如家的兩舅子。他們曾經(jīng)是被打出去了,現(xiàn)在唐希進回來了,他們肯定以為有大腿抱,也跟著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吊喧終于結(jié)束,陌生人退散,唐家人護送著張莉如,去了早已挑選好的公墓。
我好幾天沒睡,早已累趴,昏昏入睡的回來,不想看這亂糟糟的唐家,想去休息一會兒,迎面卻被王英奇給攔住。
陽光下,他放大的笑臉在我的面前,在這樣的氣氛下特別的可怖。他看著我,陰森森的說:“弟妹,你該跟我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