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笑了笑,拿著塊熱毛巾過來,給我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我雖然現在已經不那么在乎臉面了,但我光著/身子,到底不好意思叫他給我擦,我自己接過毛巾隨意擦了一下,熱毛巾拂過身上青淤的傷口,痛痛的。
男孩又給我換了好幾次毛巾,然后給我拿來了一件長款的軍大衣罩上,幫我系好扣子。我低聲說了謝謝,男孩看著我,目光頓了頓,忽然,湊到我耳邊來,小聲的問:“小姐,你逃出去的時候,能不能幫幫我?”
男孩看起來真的非常的年輕,他求救的目光看起來非常軟弱,讓我有些無法拒絕。我看著這樣贏弱而蒼白的他,不由得想起了剛剛,沈智深在我身上示威的時候,他有好幾次試圖幫我,雖然都失敗了。而現在,他還給了我一件軍大衣,一塊遮羞布。
我虛弱的笑了笑,擦了擦自己的臉,輕聲道:“我現在這樣,你也看到了!你放心,如果我真的有辦法,會幫你的。”
我沒有把話說的太滿,也沒有拒絕他,我其實并不想在自己都自身難保的時候發(fā)善心答應救他,但我覺得,或許只有這樣說了,我才心存希望,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會獲救吧!
得到我的答復,男孩明顯更開心了,甚至不知道從哪兒還給我弄來了消炎藥,他要我吃,我并不是很想吃,正在僵持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悶哼聲,我轉頭一看,霍東云已經被打倒了,他腰間的繃帶上,大量的鮮血涌出來,甚至滴到了地板上。
一向驕傲不可一世的霍東云,為了我,竟然有這么一天,我有些心塞,但更多的是,擔心他都被打倒了,我們三個都出不去了。我掙扎想自己站起來的時候,忽然見沈智深又踹了霍東云一腳,得意的笑著說:“霍少,既然你身上都有傷,我也不以大欺小了!我給你兩個選擇,你給個痛快話,怎么樣?”
他非常的囂張,霍東云捂著腰掙扎著想爬起來,但爬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的爬起來。他躺在地上直哼哼,一邊問:“什么選擇?”
“很簡單!”沈智深打了個響指,奇跡般的從兜里,拿出一把手/槍來。
我一看到這個,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沒想到沈智深連這么恐怖的東西都弄得到,看來,他的勢力真的大得可怕了。
沈智深猙獰笑著,將槍放在霍東云面前:“給你一個選擇,要么你殺了林溪或者殺了自己,我不管你要殺誰,但你手里的槍一定要打中一個,子彈用出去,要不然,還有另一個選擇...”
他緩緩的將腦袋別向我,哼道:“要么,你看著我上、了林溪,沒有了攝影機也不要緊,我不還有手機嘛!”
這還真是為難的選擇,我苦澀的躺在床上,我覺得自己都要必死無疑了。我扭過頭去,飛快的看了霍東云一眼,我看到了他眼里的萬千思緒,也看到了他對我,還有對生命的不舍。他在猶豫,在糾結,也對,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糾結。他蒼涼的看了我一眼,我閉上了眼睛,也將自己的腦袋扭回來。
我不想看他,不想給他增加壓力,雖然我這么傷害都是因他而起,雖然他害了我的一切,但要我真的道德綁架看著他為了救活我而選擇他自己,我也做不到。罷了,我不看吧,到底怎么樣,是他死還是我活,看命吧!
我盯著身后
的墻壁看了很久,卻沒聽到槍聲,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著,這樣等死的感覺,并不太好。最后,我好奇戰(zhàn)勝了理智,我差點都要扭頭回去看了。就在我還在糾結的,忽然,我聽到了動靜。
我迅速的扭過頭去,我看到了霍東云,扭曲的猙獰的臉,應該是他試圖去拿槍,但他身體笨重被沈智深發(fā)現了,沈智深穿著皮鞋的腳踩在他的手腕上,還有另一把槍,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別跟我玩花招!”沈智深的腳,在霍東云手腕上用力的轉了轉,然后放開了他,冷笑道:“我做了這么多,就是為了等這時候,我希望,你的選擇不要讓我失望。”
他不再說話,而霍東云也不再,他拿著槍的手伏在地上,一動都不動。房間里沒有人說話,這是漫長的沉默。
我的心,跟打鼓一樣,咚咚咚跳個不停,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忍不住了,我小聲的叫男孩把我扶起來,我盡力的支撐住自己坐在床上,很大聲的說:“霍東云,我不想再等死了,求你了,給我一槍了結我吧!我沒有親人,也沒什么別的愿望,只求你說到做到,把唐柏駿放出來,把我兒子還給他,好嗎?”
說著,我閉上了早已濕潤的眼睛。
我在等死,我在等。
又是漫長的等待,空氣里靜寂無聲,不知何時,沈智深終于耐不住了,他重重踹了霍東云一腳,哼道:“動手,快點,再不動手的話,我動手了!”
聞言,霍東云眼皮跳了跳,像是終于有所觸動似的。他一眼都沒看我,他以極慢的速度,緩緩的,緩緩的拿起了手/槍。
他抬起胳膊,手/槍對住了我,我心一凜,真正到了要死亡的這一刻,我才知道,我并沒有那么偉大,我是女人,就算我被萬般折磨,就算我很多次以為自己熬不下去了,可是,我還是怕死,我害怕死了之后,連被折磨,都是一種奢望。
我坐直了身子,看著霍東云,突然的笑了。“忘了還求你一件事,我的兒子不要姓霍,讓他跟他爸爸姓,好嗎?”
霍東云苦澀的點點頭,他的手指屈起來,緩緩的往下壓,我就等著他扣動扳機了。就在這時,說時遲那時快,他忽然調轉了方向,對準了沈智深。
“我跟你道歉,放過我們吧!”他掙扎著站起來,舉著槍,低聲下氣的道歉,低下了他昂貴的頭顱。
“你這樣道歉可是不誠心的。”沈智深嘻嘻一笑:“我叫你對準林溪,或者對準你自己,可沒叫你對準我啊!你要是這樣,可別怪我的槍不長眼吧!要是萬一你身體不行沒打中失了準頭,你和你的小情人,可都活不了了啊!”
說著,他淡淡的笑了。
他在恐嚇,但是,他的恐嚇無疑對霍東云是有效的。霍東云臉上又有些迷茫了,他狐疑的看了沈智深一眼,然后,慢慢的朝我扭過頭。他扭頭看了我,但他拿槍的方向沒有變,他朝我眨眨眼睛,笑了一下,輕聲的說了一句:“我愛你!”
然后,他調轉了方向,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我沒想到情況最后會變成這樣,我以為我是等死的那個人,卻沒想到,最后我卻變成等著看別人死的那個人。
在他最后的笑容,我看到了歉意,看到了落寞,同樣,也看到了無盡的懷念。從第一次見
面到現在,所有酸甜苦辣的回憶,瞬間涌上我的心頭。
我以為,我是真的盼著他死的,卻沒想到,到了這一刻,我的心情竟然也變得復雜。我這才發(fā)現,我恨他,卻沒有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但是,我也沒想阻止他,既然他愿意自我了斷來贖罪,我也沒想過,要大義到用自己去換了他。
“對不起,我愛你!”他笑著對我說的,我也含笑的,對他點了點頭:“好的,我原諒你!”
他忽然笑了,純真無比,他猛地閉上了眼睛,扣動了扳機。
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但我無奈的發(fā)現,預期中的槍聲,并沒有響起。
“呵呵!沒有子彈,我騙你的。”沈智深笑了,笑得像一個惡作劇的小孩,但只有我們知道,這是一場命的博弈。
霍東云癱倒在地上,滿臉的淚水,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也沒有生氣,只面色沉靜的,十分平和的問:“沈少,都這樣了,夠了嗎?”
“夠了夠了!”沈智深十分夸張的笑著,將槍塞回口袋里,親手走過去,把霍東云扶起來。而霍東云,也任由他攙扶著。
他扶著霍東云,走到我這里來,扶著霍東云坐下。他拿了毛巾,優(yōu)雅的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說:“阿貍,你幫我送客,送林小姐回去。”
我還呆呆的,沒意識到阿貍是誰的,那男孩卻扶住我站起來,他趴在我面前,而我,也沒有扭捏的,順從的爬上了他的背。
阿貍扶著我下樓,在出門前,我最后看了霍東云一眼,卻見他神色平靜的,十分的坦然。我不再看他,趕緊扭過頭去,任由阿貍背著我下去。
出了小區(qū),阿貍攔了輛出租車,說要送我去醫(yī)院,但我拒絕了。
我不想去醫(yī)院,我想去夏楠那里,我覺得只有這樣了,只有跟兒子在一起,跟我的老朋友夏楠在一起,我才能有一點安全感。
我到了夏楠那里,夏楠一看到我,一個180的大老爺們,瞬間就哭了。
不過還好,哭歸哭,我身上淤青雖多,但大多都只是軟組織挫傷,傷勢并不重。夏楠聽我的哀求沒有送我去醫(yī)院,只那阿貍,小跑著下樓去,幫我們買來了云南白藥,跌打酒之類的。
我沒有立刻上藥,我感激的看了看阿貍一眼,忽然想起他之前跟我說的叫我?guī)叩脑挘缓缶蛦枺骸凹热荒阈袆邮亲杂傻模銥槭裁床蛔甙。 ?
“走不了!”阿貍搖了搖頭。“我奶奶七十多了,我妹妹還不到十歲,我爸爸,半身不遂躺在床上。”
這還真是可憐,可能是家人被拿捏住了吧。“那你多大了啊?”我想了想,又問。
“十七歲。”阿貍的聲音,有點顫抖。“我十五歲的時候跟了他,他說過,滿十八歲放我走的,可是,我有些熬不住了。”
我的心又是一抖,我以為自己已經很慘了,卻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慘的。我25歲的時候慘死重生開始受苦,而眼前的這個男孩,十五歲就開始淪為另一個男人的...
我很想說一句你放心的話,可是,當我明白連霍東云都對沈智深忌憚的時候,這樣夸下海口的話我有些說不出口。我只默默的,握緊了阿貍男孩纖細的手,我用我自己僅剩的殘存的溫暖,擁抱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