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昏暗的光線下,卻彷彿只有那柄鋒利的匕首,依然閃爍著犀利的寒光。
不對,這一剎那,我身前那位大師的一雙眸子裡,也一樣泛著寒光。
那匕首還未刺進我的胸膛,但是他那猶如錐子一般的眼神,卻早已刺透我的靈魂。
來不及多想,我甚至是下意識的朝著身後倒去。
可是這位大師雖然身形消瘦,但是他的行動卻非常敏捷。
幾乎是眨眼間,他就已經(jīng)來到我的身前,高高的舉起了那柄鋒利的匕首。
這一刻,卻彷彿變得無比漫長。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面對死神來臨的一刻,我沒有絲毫的畏懼和慌張。
只是此刻我卻在思考,爲什麼這樣一位普度衆(zhòng)生的智者,會懷揣一柄殺人的匕首,突然想要結(jié)束我的生命。
這個疑問,也許終將成爲我臨死前的唯一想法。
下一秒鐘,當我已經(jīng)閉起雙眼,等待死亡的宿命之時,卻突然聽見段匈大喊一聲。
“住手!”
同時,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前,然後只見他用雙手猛的一推那位大師。
“當”的一聲,那柄鋒利的匕首竟然刺在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不過這還沒完,大師眼看自己沒有刺中我,便又已經(jīng)擡起雙手,握住刀柄,向我撲來。
可段匈,一位很厲害的警長,又怎麼可能讓他再次刺下這一刀?
只聽“啊呀”一聲慘叫,隨後那位消瘦的大師,便已經(jīng)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他手中的匕首,也已經(jīng)被段匈奪下,此時,段匈已經(jīng)控制住這位大師,將他的雙手扣在身後。
房間裡,四個人,昏暗之中,卻是凝固的空氣。
“大師?您這是……”
虹姐這纔剛剛反應過來,不由得驚叫一聲,就連站彷彿也站不穩(wěn)了。
而段匈卻兇神惡煞的大聲說道:“你個老禿驢,你是不是瘋了?說,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依然倒在地上,卻已經(jīng)愣在那裡。
我死死的盯住那位大師的臉,卻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那位大師的臉色,卻是灰白的,此刻,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慢慢的搖著頭。
“罪過,罪過……”
他的口中呢喃的說著些什麼,我卻也聽得不是很清楚。
段匈卻在他的身後罵道:“你他/娘/的還知道這是罪過?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此刻,我和虹姐都愣在那裡,沒有動一下,也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那位大師,卻慢慢的擡起他的頭來,然後一雙火一般炙熱的眸子,就那樣灼燒著我。
忽然,他竟笑了,並且那種笑容,卻是帶著幾分無奈。
“看來就算我想下地獄,也是下不成的,一切都是天意啊。”
段匈看他說話了,但是又說這樣的話,便在他身後狠狠的扣緊了他的雙手。
大師的臉突然扭曲了一下,看樣子,他的手臂一定被扣得很疼。
段匈卻大聲說道:“老禿驢,你在胡說什麼?我可是警長,你趕快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不過段匈話音剛落,我卻發(fā)現(xiàn)那位大師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此刻,他的臉已經(jīng)毫無人色,就像是一張白紙一般。
虹姐站在一旁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趕緊朝著段匈大聲喊道:“段匈,你趕緊放開他,他……他好像不行了!”
“什麼?”
段匈這才趕緊鬆開了那位大師。
但是那位大師卻像煮爛的麪條一樣,直接便癱倒在了地上。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和虹姐一起扶起了他,然後將他攙扶到了牆邊那張狹窄的木榻上。
“大師!大師!”
虹姐在一旁大聲的召喚著,他這才恢復了一些微弱的氣息。
然後,他緊閉著雙眼,咬緊了牙關,好像用盡了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氣,支撐起自己那消瘦的身體,打坐在那張木榻之上。
段匈也在一旁,但是他卻一直緊張的看著面前的這位大師。
段匈一定是還不相信他,怕他是想再耍什麼花招。
不過,我卻看得出來,他恐怕已經(jīng)沒有什麼力氣,再做任何一件事了。
只是,我卻錯了。
他還剩下一絲力氣,但是,他卻用這僅有的一絲力氣,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他那一雙眸子,已經(jīng)不再閃爍著光芒,現(xiàn)在,他那雙灰暗的眸子裡,卻也彷彿只剩下了失望和恐懼。
他睜開眼睛,卻依然看著我。
他的面相慈祥,不再有任何殺氣,甚至不再有一點紅塵俗人的氣息。
此刻,他就像是一尊真正的佛像,一尊即將成佛的老僧。
所以,我很難想象得到,他,這樣一位大師,竟然就在剛纔,還緊握住一柄鋒利的匕首,想要殺死我。
這到底是爲什麼?
——房間外,下著雨,雨打在竹林中,“沙沙”作響。
——房間裡,昏暗中,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終於,他的嘴脣在顫抖,他用微弱的氣息,說話了。
“不出家……不死……都得死……”
這幾個字,就好像從他的喉嚨裡,慢慢的被擠出來的一樣。
但是,即使我聽清了他的話,卻仍然沒有懂得他是怎樣的意思。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依然看向他,希望得到他的解釋。
但是,當我再次看向他的雙眼時,他的眼睛,卻已經(jīng)慢慢的合上了。
他的臉上,蒼白,消瘦,但是卻彷彿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笑容卻很難形容,甚至是很難分辨。
而他整個人此時,也像是打坐入定了一般,手掌自然攤開,雙手搭在一起,放於自己的身前。
這時,虹姐才又輕聲呼喚道:“大師?”
虹姐就在他的面前,我也在他的面前。
我們兩個人看得很清楚,他就像睡著了一樣。
只不過,他卻是永遠的睡著了而已。
——車在雨中,我卻在車中,那我是不是也在雨中?
我在人世間,人世間卻在黑暗中,那我是不是也在黑暗中?
寺院,就在身後,離我越來越遠。
前方,卻是一片黑暗,一片純粹的黑暗。
兩條蒼白的光柱,照向黑暗之中,卻也根本看不清道路。
所以,車開得很慢。
虹姐沉默著,段匈沉默著,我也沉默著。
我們?nèi)齻€人,就像來時一樣,都一語不發(fā)。
但是,我們?nèi)齻€人,卻一定都在心裡,正有無數(shù)的話,無數(shù)的疑問,都在不停的喧囂著。
爲什麼?
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這恐怕是我腦子裡,此刻唯一的一句話。
他,那位大師,那位早已得道的高僧,就在我的面前,圓寂了。
他在臨走之前,卻對我說了那樣的一句話。
那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出家……不死……都得死……”
他到底想要對我說些什麼?
——當我們?nèi)齻€人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就那樣死去的時候,我們第一時間找來了寺院裡的僧人。
但是寺院裡的那些僧人,對這件事情的表現(xiàn),卻超乎了我們的想象。
他們沒有一個人表現(xiàn)出驚訝,甚至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悲傷。
後來我們才從一個小和尚那裡瞭解到,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大師今天要圓寂了。
當時我們都很驚訝,認爲這怎麼可能。
但是那個小和尚卻說,大師因爲是得道的高僧,所以會提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走,便在早早的一個星期前,就明釋了他們。
沒想到,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事情。
段匈後來又追問了關於匕首的事情。
那些僧人都說那匕首不可能是大師的,因爲大師一生都謹言慎行,嚴律佛法,他甚至連只螞蟻都沒有踩死過,又怎麼可能懷揣著一柄鋒利的匕首?
但是我們卻知道,那柄匕首,確實曾在大師的懷中。
除非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早就想到今日會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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