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漆黑，深紅眼眶內包裹的的朦朧雙眼也是無法遮擋的！

江至捏住了鼻子。這樣便可以不那么酸楚。“爺爺。謝謝你···”

江至鼻翼兩端的八字舒緩展開，鼻尖下與上唇的呼吸變的遲緩。細細如涓水的呼吸緩緩的吸，緩緩的入。到了腦尖，又到了小肚子。思想停止的只剩下爺爺關懷的沉浸中。似如魚于水而不覺水，人于情而復尋覓。

碗里伴著菜，老人說這才是夠味兒的。江至一口，一口的鼓塞著。

老人就著墻根的雜草堆上盤腿坐下。尾椎骨稍稍的倚靠墻邊。陪著他吃完那碗中滿滿騰騰的飯菜。

“至兒啊，今兒個是又受氣了吧！”老人的那個充滿關切的眼神注視著。

他筷子停住了，沉默著，又亦如反復的吃食。“沒有，只是今天難受了點···”又呲著塞著蔥絲的的小牙。

老人嘆息。“活了這么大歲數，又是看著你長大的。什么樣子又怎會不清楚？”

“至兒啊，受欺負了就跟咱說，別在心窩子里放疙瘩”

“這不是這個年代，這個歲數該有的心吶！”

他心里想：“或許真的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爺爺難道不是一直以來的爺爺嗎？其實一直都在有人愛著我。即使把那些曾經的景象都翻出來，真正能尋找到的也只有爺爺。這是多么沒有良心，竟然一直忽視了愛自己的人”

他放下了筷子，他不敢看爺爺的眼睛。自己也不知道在跟爺爺逃避什么。望著頭頂漆黑而又遍滿星星點點的光亮，說著一直想找對的人傾訴的話語。

“今天···我真的很不開心！”

爺爺瞧著他。期待他傾訴自己痛苦的心聲。“哦？說說看！”

“本以為上了新的學校，就不會有以前的老師，同學，會有新的環境！”

“可是，他們笑話我沒有父母，是個窮人，是羅剎鬼轉世。我真的好恨他們，恨不得······”他噎回了想說的話，但那就是他想說的。

爺爺摸著他的頭，安慰且告誡著：“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至兒的問題。那樣的為人是你人生要杜絕的典范”

“到了新的班級，他們到處亂說我的壞話，讓同學們疏遠我！”他一臉憤怒的表情，那堅定的本不該存在的神態。

“爺爺，我···真的很討厭他們！”

老人回憶起當初眼前的這個孩子出生的場景，那時紅光一片，照滿了整座房間，那些大人們都嚇壞了，畢竟，剛經過那樣的環境的洗禮，人們畏懼著這些異象的存在。他長大后也比別人異常，尤其在他真正發怒的時候，像是活生生的鬼神。

老人瞇著眼睛思考著，用安詳的語氣說：“至兒啊，這個世界是什么都存在的，所以他們的作為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啊，會好起來的，人，不會一直糟糕下去。”

老人又語重心長的感嘆著：“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兒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啊···”。

他望著老人：“才不會發生那種事！”

老人笑著對他說道：“我啊，日子不多了···每個人也都會有這一天的”

“爺爺···”

“至兒有夢想嗎？”

他思考了有那么一小會兒······

“...... 我也不知道”

老人笑著。

“你的人生也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讓你的夢想指引你”

“夢···想···”

“那便我給你尋個橋，暫時過去。等尋著了，再走下去。”

“以前，你總是問，那些過去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實，都是真的。很多人不愿意再提起，哎，當時實在是死了太多人，宛如地獄呀！”

“當初您也見過吧？您給我講講，我很喜歡聽”

“我沒有真正見過”老人搖著頭。

“您，沒真正···見過？”

“嗯，我的大師兄見過，他們常常與我提起······”

老人回憶著腦子里的那過去的篇幅。

“當初我拜師父，是因為家窮。家里有好幾個兄長，實在養活不起了。老父又尋摸兒著啊，我總要以后有碗飯吃。所以，在我剛能記事兒時起，便把我拜師給了山上的一個道人”

江至問：“爺爺想家嗎······”

“想啊！去的第一天，我就哭著找媽媽。我師父對我很慈祥。但是他長得那個樣子啊，我看見他就不知道怎么的渾身害怕！也不敢哭了，也不敢鬧了！”

“哎？得有多唬人的樣子啊！”

爺爺輕輕的握住他的小手兒：“只是我看見他害怕罷了。跟現在很多人的樣子比起來真的慈祥多了”

“我師父啊，年輕的時候身體跟牛一樣壯實，即使他那時候已經七十四了！還是能抬動能裝七十斤的大水桶。每天就那么到山腰的井里打水。”

老人一直沒有說他的師父長得到底是什么兇狠樣子，這把江至急壞了。“爺爺，你師父到底長什么樣？”

提到他師父，老人像小孩子一樣，停不下來的想講關于他的每一個細節。

“他長著很大的眼睛。那眼睛要是瞪起來，真的能嚇著你！那么大歲數了，下巴還是一小撮黑壓壓的胡子。臉的肉還很很厚實呢！”

“那之后發生了什么”

“我呀，一看見他就不哭不鬧的，他一走，我就跑到山腰的一座石頭像旁哭。師父也不知道。可是從以后至今兒，我就沒再見過我的父母”

“在那里，師父每天讓我背書，還記得剛開始的兩年，我背的書是《大學》和《觀止》，每天兩三篇，背不會他也不打我不罵我。天氣暖和著時候，讓我在外個兒不許動的坐兩個小時。冷的時候，上屋子里站他對面。腦袋上放著一張薄紙，不許掉的站一個鐘頭”

說著說著，老人嘆了口氣：“那個時候啊，背書還真是認真。不過好在我很努力，沒被罰過幾回。每天就跟兩個師兄干活，種菜”

“直到我二十歲那年。一天，我悄悄的問我的大師兄。大師兄，師父這些年教你們個他的真傳啥沒？”

我那大師兄重重的拍了我的腦袋：明白了嗎？

我看著大師兄，根本不知道他說的的是什么。我不明白我又繼續問。但我那大師兄就沒再回答我，我問二師兄也是這樣。”

“那年冬至，是我的生日。我師父晌午把我叫到了他關房。他快九十了。他端身正坐在床上。看我進來了問我了聲：“來啦！”

我從沒見師父這么客氣過。我看著師父那個樣子啊，哎，真像個神仙：來啦，師父！

師父望著我，慈愛像父親一樣的語氣跟我講：你跟我十五年，如今···該是你做選擇的時候！

我聽著師父的意思，眼睛都紅了。我以為師父要趕我下山。撲通一聲給就師父跪下了，哭著鼻子說：師父，不要趕我走，求師父了！

師父把盤著的雙腿放下，穿上鞋子，腳落在地上。彎著腰雙手把我扶起，又摸著我的頭：傻孩子，只是想問你今后的去留啊！你五歲被送上山，是出于你父母的想法。我本是不收孩子，可看你那么小，太可憐了，精兒個兒瘦的，就想你要是去了別的地方受欺負怎么辦？現在你也長大了，要是想下山過生活，師父就給你些錢。要想留在我身邊，就開始教授你真本事！

那時候的情景，我真的到死都不會忘。我抱著師父哭：師父，我不下山。我就留著你身邊伺候你。

師父抱著安慰我。

打那天起，我就開始真正的學本事。”

老人說完，那瞇著的眼睛中被潤濕了。粗咧咧的手抹了抹眼睛。

江至聽著爺爺的講述，如同身臨其境而感同身受。安撫著“爺爺···”

“至兒，現在就讓這明月見證。現在，未來，你我便是師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