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和研究社會學出身的王書輝,在穿越之后的工作中常常考慮這樣一個問題。想要在封建中國進行社會改革,那么用哪種理念來作為支撐,指導自己今后在明末開展的社會改造運動,是個很重要,很核心的問題。
已經腐朽僵硬的儒家學說,是王書輝首先摒棄的。
王書輝不是一個反儒主義者。在某種程度上,他是認同孔子學說的。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反對把儒家的創始人孔夫子的經典語錄和思想,進行考據和引申的原教旨主義者。
他首先不同意儒教非教論的觀點。
在他看來,儒家思想和秉持儒家思想的儒生們,與道家思想和秉持道家思想的道士們一樣。他們通過把孔子和老子的思想,與從上古時代開始流傳的中國傳統思想和習俗結合了起來,創造了思想淵源相同,但是具體的禮儀要求和行為規范不同的宗教體系。
不過在歷史上,儒家思想變成了整個中國的法理思想,儒家宗教體系變成了整個中國政治體系罷了。
他認為,儒教非教論的觀點,正是明末這個時代,開始進入殖民主義時代的,殖民主義先行者的西方傳教士們發明出來,用來對抗和瓦解儒家體系以傳播基督教的一種理論嘗試。
從歷史事實的角度上講,利瑪竇和他的支持者發明的儒教非教論,沒有實現幫助基督教傳播的實際目的。
王書輝覺得,儒家思想能夠成為國家宗教,并在這個宗教體系也就是中國封建政治體系中,不斷的與中國人民的實際生活相結合。使得儒家思想變成了中國封建主義的代名詞,孔夫子變成了歷代封建帝王的代言人,中國人把儒家思想和封建倫理奉為道德和行為準則。
造成這些結果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孔子之后的歷代儒生們,為了推銷自己的政治理念,不斷的改造和延伸孔子創立的儒家思想,以達到通過儒家思想,維護封建王朝封建統治的目的造成的。
中國的政治制度和儒家思想在兩千多年的糾纏中,發展到了明清時期的時候。無論是封建主義制度,還是與封建主義制度已經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儒家思想,都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生命力。
無論明清時代的中國人,怎么努力的嘗試挽回這種衰敗和絕望的進程,只要他們是站在封建主義和儒家思想的基石上的,那么這種努力,歸根結底的要面對失敗的必然下場。
從根本上說,儒家思想兩千年來在中國的發展,實際上和西方世界黑暗落后,破敗腐朽的中世紀基督教神權政權思想一樣,是一個不斷的消解和滅絕其他意識形態的過程。
在經歷了兩千多年的封建主義儒家思想的統治之后,中國人甚至沒有了像西方人那樣的,能夠通過本身就是假冒偽劣產品的古希臘古羅馬文明,進行文藝復興的能力。
而在事實上,兩千多年前中國春秋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是整個地球文明史冊上,最為強大和完善的各種思想理論和意識形態武器庫。毫不夸張的說,人類在普遍經歷了封建主義的摧殘之后,所謂的,新的思想理論和意識形態,都沒有能夠超出春秋戰國時代百家爭鳴的思想淵源。
甚至可以這樣說,某主義的中國化,實際上也是一位掌握了中華文明精粹的偉人,總結和完善中華文明所結出的碩果。
無論是哪種思想,什么意識形態,離開了中國這個定語。對于中國,對于中國人來說,都是一堆毫無意義的垃圾。
王書輝認為,明朝末年這個時代,在整個中國的宏觀歷史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性節點。
中華文明發展到這個時代,是重新走上已經僵硬沒落的封建主義思想的回頭路上去,還是打破桎梏,走上獲得新生的重新復興之路。一方面要清除外部因素,抵抗和消滅野蠻種族對中華文明的器質性傷害。
另一方面,就必須通過復興春秋思想,選擇百家思想中的一家與中國發展到新社會階段的實際需求相結合,發展和創造出一個適合中國實際情況,中國人民能夠接受的,新的理論體系。
王書輝在有穿越門神器的支持下,并不缺乏物質和技術上的支撐。因為中國幾千年來一直是個人口龐大的國家,他甚至也不缺乏人力資源的支撐。
但是,他急迫的需要一個能個與明末的中國社會和中國人民相符合的,能夠推動中國向新的社會階段進步的,新的思想理論,來號召和凝聚自己的團體。
雖然掌握著未來世界的先進思想和海量知識,王書輝深深的知道,在沒有經過實踐的思想理論指導下,以此改造社會的話,都會經歷一個可怕的,反復的,充滿了鮮血和戰火的過程。
好在王書輝雖然沒有偉人的魄力和天才智慧,但是他有一顆文科生外皮下,冰冷的工業主義者的價值觀。他通過對資料的總結做出了一個缺乏智慧,但是充滿了可操作性的決定。
他要把荀子思想,改造成披著荀子外皮的,以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為核心的,結合中國實際國情的思想理論體系。
簡單的說,就一個明末版的偉人思想。他的具體做法,就是要在對學生的教育中,貫徹唯物論,實踐論和矛盾論三個基本理論觀點。
選擇荀子思想的原因在于,無論明朝末年的思想領域事實上是怎么看待荀子的,但是荀子仍然是公認的儒家思想家。而在荀子的經典中,他的具體思想主張,又完全與已經僵化和混亂的明末主流的程朱理學和陽明心學不同。
荀子的主張是唯物主義的,荀子思想對于歷史和世界的認知,是發展和辯證的。
王書輝在精心的挑選和后世的資源的幫助下,對荀子思想進行了初步的判斷分析。
他認為荀子“明于天人相分”的觀點,可以發展為客觀唯物論的觀點。
荀子在對世界運行規律的觀點上,完全不同于孔子,孔子認為“天命”(物質世界規律)是一種盲目的主宰力。孔子及其弟子和后學力圖使“仁德”、“心性”“天命”得以貫通,這一方面是要使“仁德”、“心性”的追求獲得存在論的支撐,另一方面又將“天道”(物質世界規律)唯心主義化。
荀子思想選取道家在“天道”(物質世界規律)上的自然觀的成分,然而它的理論宗旨卻不在于走向自然主義的道路,而在于凸現“天人相分”既物質世界規律與人是兩個不同的體系,凸顯“天道”(物質世界規律)的客觀唯物性。
荀子在《天論》中寫道,“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
荀子思想認為,世界運行的規律是客觀性的,沒有意志、善惡、好惡的主觀性。
“天道”是物質世界的客觀規律,是物質屬性的,不是意識屬性的。荀子思想把陰陽風雨等潛移默化的自然機能看成客觀的,把由此機能所組成的自然界視為物質的。荀子思想認為,宇宙的生成不是神造,而是萬物自身運動的結果。
在對世界認識的客觀性和物質性的大前提下,荀子思想對于人類世界的認識更加的客觀和唯物。荀子思想認為,“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
也就是說,荀子思想認為,物質世界的規律,不會因為人的情感或者意志而有所改變,對人的善惡分辨完全漠然置之,人必須要遵循物質世界的運行規律來改造和發展世界。
這種唯物主義的思想延伸到了荀子思想對傳統的宗教迷信的態度,它認為自然的變化與社會的治亂吉兇沒有必然的聯系。認為祭祀哀悼死者的各種宗教儀式,僅僅是表示“志意思慕之情”,是盡“人道”而非“鬼事”(《禮論》)。
王書輝在認識到荀子思想的核心內容,對整個世界的看法是客觀唯物主義的思路之后,對荀子思想進行了系統的歸納。
他把荀子“天人相分”的思想總結為“客觀唯物主義”。
他把荀子“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總結為“人對物質世界的主觀能動性”。
他把荀子“化性起偽”的性惡論思想,總結為“人對世界的認識是通過勞動實踐實現的”。
他把荀子“法后王”的思想,總結成“物質世界是在不斷發展的。”
他把荀子“天官薄類”和“心有征知”的思想,總結成“人對世界的認識是從感性階段上升到理性階段的。
他把荀子“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的觀點,總結成“世界的發展是在矛盾中進行的,王道和霸道這兩個概念,就是在國家的發展中的一個對立統一的矛盾。”
總而言之,王書輝把唯物論、實踐論和矛盾論,通過對荀子思想的異化解讀,形成了一個適應明末時期中國社會和古代中國人的,成體系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思想理論體系,并且把這個思想理論體系命名為“萬物一統律”。
至此之后,王書輝創立的披著荀子思想外皮的,辯證唯物主義的“萬物一統律”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總結中國歷史發展規律的“萬世歸一律”,成為王書輝在明末改造中國的領導團體,所接受和運用的,唯一思想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