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羅漢堂大殿外的琉璃瓦上面,金色的光芒從瓦片上反射下來,晃得南王有些睜不開眼睛。
自從他清理了王府裡的三位妾室,又重重處罰了他的三個庶子,現在王府裡清靜的如同寺院一樣。
要不是凌鈺的孃家親戚尋來京城。他還真尋不著藉口跑來見她。
他原本想著這一次見了她要好好的勸說她,哪怕就算是求她,也要讓她跟自己回去。
可是當他在臺階下看著凌鈺被人撞倒時,葉淮安上前護著她,又幫她抱了孩子,扶她去廊下坐著……
熱血一下子就衝上了頭頂。
看她垂著頭,輕咬嘴脣,強忍痛楚的模樣,不禁讓他想起了當初她初嫁他時,她對自己百依百順,嬌俏可人的模樣。
她好像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在王府裡若是一天不見他便要慌得到處差人尋他。
那時,他還不是南王,上面有嚴厲的父母,所以就算想寵她也不敢明目張膽。
可是等他變成了南王之後。她卻好像學會了一切,持家,主事,就算他忙的幾天不著家。她也會鎮定的在王府主持中饋,不叫府裡亂起來。
所以他便將寵愛轉向了皇后賞賜給他的莊月綺,沒有他,這個女人好像一天都活不下去,就像當初的她一般……
他看著葉淮安面露焦急,低頭跟凌鈺說話,又見凌暮妍向他伸著小手,要他抱……南王只覺得心臟咚咚作響,就像一面被敲的山響的皮鼓,跳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向著葉淮安伸出手去,想也不想就要把凌暮妍接過來。
凌暮妍覺得有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扭頭一看,只見一個陌生的男人鐵青著臉,站在她的面前。扔廳巨亡。
凌暮妍小嘴一癟?!巴邸钡匾幌驴奁饋?。
見自己女兒哭了,凌鈺一下子撲過去,將南王推到一邊。“滾開!不要碰我的女兒!”她忘記了腳踝上的扭傷,她護在凌暮妍的身前,就像只憤怒的雌獅。
南王險些忘記了呼吸,他像個傻瓜似的站在那裡,看著凌鈺一襲鵝黃色的衣裙,面容嬌媚,完全不像三、四十出頭的婦人,而他卻滿面滄桑,彷彿已經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了。
葉淮安抱著凌暮妍站在凌鈺的身後,臉上明顯帶著遺憾之色,“王爺,我們兩家好歹也算是親家,你們之間的事本輪不到我開口。只是今日我受了暮寒所託,無論如何都要顧著她們母女,還請王爺不要爲難我們。”
我們……
南王只覺得葉淮安這話一下子就將他與凌鈺隔離開來。
“你們……”他冷笑一聲,深深的望進凌鈺的眼睛裡,他害怕從她的眼中看到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來之前想著要好好的跟她談一談,可是看到葉淮安後,他突然就恐懼起來。
他知道葉淮安這個人,本以爲他已經死了,沒想到新帝登基後,他居然又活了過來,而且還藉著風暮寒的關係,讓新帝對他刮目相看,免了他的欺君之罪,還了他的爵位。
他的頭腦有些混亂,再加上凌鈺身邊那兩位孃家人的挑唆,他一時間竟覺得葉淮安對凌鈺心有不軌。
可是他在凌鈺的眼中,沒有看到任何的恨意,她有的,只是對他的戒備。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葉芷蔚帶著小蓮跟通風報信的柳煙趕來了。
“南王爺來的好巧,今天也是來此上香麼?”葉芷蔚不鹹不淡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向南王。
要說南王是來上香的,打死這幫人都不會信!
葉芷蔚用身子擋住凌鈺,正色道:“母親剛纔受了些驚嚇,南王爺該不會是想強人所難吧,不如大家都冷靜一下,去廂房喝杯茶如何?”
南王爺竭力挺直腰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兒媳婦,“既然如此,那本王便賞你個面子?!?
葉芷蔚暗暗鬆了口氣,她不怕南王,但卻怕在這種場合傷了凌鈺的面子。
她吩咐身邊下人道,“帶南王爺去廂房待茶?!庇肿屓顺脵C將凌鈺扶到一邊,尋了小和尚找了寺裡的大夫。
馮氏跟凌鈺的大嫂站在那裡,看著南王爺去了廂房,凌鈺被人帶去了一邊的佛堂,一時呆立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她們好不容易計算著讓凌鈺跟南王在這裡相遇,本想著讓他們重修舊好,她們也好在南王面前落個人情,倒時再讓馮曉茹嫁給風暮寒就容易得多了,只要南王開口,做兒子的豈有不從之理?
可是她們萬沒想到,這中間突然出來個葉淮安,把她們的事擾了不說,還讓南王落了面子。
葉芷蔚看著她們,冷冷一笑,“大舅母,你們也辛苦一天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大舅母跟馮氏尷尬一笑,“怎麼會,只要凌鈺能過得好,我們也就安心了?!?
葉芷蔚嗤嗤冷笑,“是啊,真是難爲你們了?!彼Φ年庩柟謿?,馮氏她們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佛堂內,凌鈺坐在椅子上,丫鬟將她的鞋子脫下來,小心的用帕子冷敷在上面。
葉芷蔚安排完外面的事,也進了佛堂,“母親怎麼樣了?”
凌鈺擡頭見她進來,急道:“暮妍呢?”
葉芷蔚淡淡一笑,“正跟莫念在一塊玩呢,有我父親看著,不會有事。”
不知怎麼,聽說是葉淮安在照看著暮妍,她竟放下心來。
“你父親好像很喜歡小孩子?!绷桠曀齐S口問了句。
“是不是喜歡小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小時候,他卻是經常陪我玩的?!比~芷蔚回憶著,她從到了這個世界,睜開眼睛便已經是四歲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事,只是偶爾腦中會閃過些畫面來。
全都是葉淮安帶著閔氏與她在園中嬉戲的場景。
她轉頭看向佛堂深處香案上的牌位,一時陷入了虛幻的回憶當中。
凌鈺發覺了她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她所處的這間佛堂裡供的居然是閔氏的牌位。
她本想說些安慰葉芷蔚的話,卻見她平靜的注視著那塊牌位,脣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對於閔氏,凌鈺的印象僅僅停留在當初在宮裡的那一面之緣。
在她的印象裡,閔氏是個膽怯的女子,總喜歡垂著臉,害羞的笑。
沒想到她竟會生出葉芷蔚這樣的女兒,大膽心細,處事精明,關鍵時候又難得糊塗。
看著閔氏的牌位,凌鈺的眼底忽地閃過一絲驚訝。
那牌位的一側被磨得發亮,陽光正好從側面的花窗外照射進來,發亮的那塊地方顯得尤爲醒目。
那明顯是因爲時常摩挲而留下的痕跡。
“蔚兒……”凌鈺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顫抖,“你父親他……經常到這裡來麼?”
“應該是吧?!比~芷蔚平靜道,“雖然他從未對我說過,不過我聽寺裡的小和尚說,他經常會到這邊來?!?
縱然閔氏離開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能放下麼?
“父親啊,也許只是想來陪母親說說話,告訴她,我們過的都好……”
凌鈺原本紛亂的心緒,不知怎麼突然間就靜了下來,“是啊,現在這樣……也挺好?!彼⑿Φ?,“只要我們過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