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樓
當溫衣笑找到樓主的時候,他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他看到樓主伏倒在桌子上,酒壇摔碎在地上,走近一看,桌子上,已滿是烏黑的血漬。
溫衣笑將秦鸞扶上床,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一個錦盒,里面是一粒粒黛色的藥丸,溫衣笑皺了一下眉頭,不敢猶豫,將盒子里剩下的六粒藥丸就著酒悉數灌進了樓主口中。
只是咽下的一瞬間,秦鸞就睜開了雙眼,她吃驚地看著立在床邊的溫衣笑,似是記起了什么,伸手抹盡了嘴角殘存的血跡,“你怎么來了?”
溫衣笑抬手制止想坐起來的秦鸞,“這不是什么要緊事,倒是樓主……”
“本是打算服藥的,未曾想,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時竟是誤了時辰。”秦鸞抬眼看了一眼溫衣笑手中的錦盒,和他滿臉的疑惑之色,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不要再問什么愚蠢的問題了。”
是啊,自己方才想問一個多么愚蠢的問題啊,要問樓主為什么要服用這樣無異于自殺的藥嗎?還能為什么,還不是為了強打精神,好管理如意樓這個爛攤子。既然樓主為了這棟樓已然如此拼命,自己還有什么理由猶豫不決呢,既然一切都是為了如意樓,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呢。
看著身邊不該出現的下屬,秦鸞率先打破了平靜,“你來這里做什么?按照原先的計劃,你不是應該在四處放出流言的嗎?”
溫衣笑回過神來,記起了到訪的來意,“樓主,屬下此番前來,是因為打探到了一些關于鄰司理的消息。”
知道秦鸞已不再打算用自己,所以還是想要幫助秦鸞留下一個可用的人在身邊,也好左右有個照應,所以溫衣笑四下打探鄰肅廈的消息,但求他還能回來為樓主分憂。可是收到的答案卻是連他也看不懂了。
“鄰司理?快說說,你都問到些什么了?”
不出自己所料,樓主對這個消息果然十分在意,可是溫衣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問到的這些能否算上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說,這樣的消息反而會讓樓主更加絕望。
“屬下派人拿著畫像沿著鄰司理出塞的一路找尋,走到一所驛站的時候,有人說見過鄰司理,可是……”
“猶豫什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今你在這里跟我打什么馬虎眼兒!”
“可是第二天早上,鄰司理就被發現,死在居住的客房里了。”
“死了?”秦鸞久久沒有聽見鄰肅廈的消息,便已經猜到他可能已經以身殉職,可以聽到消息的瞬間還是有些愕然,“可問到是如何死的,死前都見了什么人。”
“問了,收殮尸體的小二說,看起來是毒死的,又聽說,當晚鄰司理好像碰到了熟人,是一個姑娘,他們簡單的說了幾句話或,鄰司理就要了間客房,上樓休息了。”
聽說是一個認識的姑娘,秦鸞大膽猜測,那極有可能就是玉人,憑借平西候與她直接聯系的分量,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去做也不奇怪,如此便可以想通為什么平西候會毫不惋惜地從自己身邊撤下這枚棋子,原來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如此算來,李緘的死,與她有分不開的關系。
“尸首呢?既然說都已經收殮了,為什么不見又尸首送回來?”秦鸞其實是有更加大膽的猜測的,只是連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罷了,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苦心培養出來的下屬,自己無比信任的下屬,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見了。”這也正是溫衣笑不解的地方,如果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就算是把尸首帶回來,溫衣笑也會好受些,可是現在,他卻只找到了這些線索。
“不見了?”秦鸞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死不見尸,溫衣笑給她的一個個答案,正在一步步引導著她走向自己最不愿面對的那個事實。
溫衣笑不知道樓主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從樓主的神情上不難看出,自己全然看不出頭緒的線索,已經給了她足夠的答案。
“衣笑,交給你的事,都辦妥了嗎?”刻意加重了“都”字的讀音。
會意地點了點頭,溫衣笑用淺淺的笑意作為回復,“都已經著手去辦了,樓主放心。”
“明日,陪我去趟靜慈庵吧,這陣子忙,許久不見蘅兒那個丫頭了。”
溫衣笑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樓主會突然讓自己陪同去靜慈庵,雖然想過得知鄰肅廈遇難的消息后,秦鸞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蘅兒,卻從未料想到,樓主會直接要求自己陪同一起去靜慈庵探望,溫衣笑雖然不是非常理解,也還是滿臉順承地答應了,表情是同樣的無奈和寵溺。
靜慈庵
窗外有熟悉的節奏,雖然輕微,還是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十分刺耳,景炎松開門閂,迎接來人。
料到玉人會在完成任務后就趕過來,景炎并沒有為她的出現感到吃驚,只是沒有想到她會先來找自己。玉人本是原沅身邊的貼身侍婢,從小和原沅一同長大,雖說只是一個侍女,對于原沅來說,是失去弟弟妹妹和其他親人和唯一的陪伴,所以原沅一直是將玉人當做親妹妹看待的。當年自己因為父親的遺書,將原沅接到靜慈庵修養,一同接來了玉人,玉人幾度求他,可否為他效力,景炎卻希望玉人能夠留下好好照顧原沅而沒有首肯,后來還是原沅開口,景炎才帶走了玉人,交給了她一個有一個任務。
這么多年來,原沅一個人呆在這個禪房里,孤苦無依,玉人心中多少也是有愧的,尤其是如今原沅已然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有逝去的可能。玉人來了,理應是該多陪陪她的,怎么算也不應該先來自己這里。難道她就絲毫不顧念與原沅的舊情,滿心滿愿的就都只有自己和自己給她的那些任務?放在往日,這樣一個盡心盡力的手下必然是景炎求之不得的,而如今景炎突然有些厭惡眼前的這個女子。
“有何急事嗎?”景炎的口氣很冷,目光也沒有落在她身上。
“屬下按照侯爺的要求,問了玉龍將軍一些事情,從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景炎仔細地聽著,雖說是懷疑過桓無越,卻從未懷疑過他說的那些關于秦鸞勾結李緘意圖篡位的段子,如今看來他那招先發制人,用得還真是漂亮。謊話說了千萬遍,便成了真相,更何況只要你坐上了至高無上的位子,又有誰會不識相地去深挖些于你無益的破事,于是所有的一切便長眠地下,不見天日了。
本以為平西候知道了這樣的謊言會惱火,可是沒有想到他卻是滿臉的玩味,甚至是流露出了欣賞的神情,玉人不明白,只得繼續說下去。
“屬下還記得玉龍將軍說,桓無越是不可能殺秦鸞的,屬下猜測,桓無越和如意樓樓主秦鸞之間恐有舊情,后來屬下進城時,一路上都聽見了蟲二閣閣主和如意樓樓主有曖昧的風言風語,更具體的還有蟲二閣閣主暗中幫如意樓樓主脫險的說法。”
景炎不再說什么,倒了兩杯茶,示意玉人坐下,“明天是沅兒最后的期限,你今晚好好陪陪她吧,我想如果她明早一睜眼能夠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