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后,除夕。
持續的陰天讓我們的心情也漸漸變得低沉,但今天是除夕,過年了。我們所有人很早就起來了,圍著火爐坐著,沒有瓜子兒,沒有糖果。這都不重要,活著才是最為重要的,對于我們而言。
我們坐著烤火,窩在江老頭家里那張深深凹陷了下去的就沙發上,我身上的中山裝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樟腦丸味。
有時候大家都不說話,于是整個房間一瞬間變得寂靜,這種突然安靜的感覺總讓我有一種熟悉感。像我們以前的教室,因為某個人的一句“老師來了。”而突然安靜。
“哥,你身上好臭。”胖子縮在我身邊,挖著自己手指甲,手指甲里的黑漆漆的泥土被他挖出來,彈到地下。
我聞言,抬起自己的衣角嗅了嗅,除了樟腦丸的味道,還有酒味,煙味,混雜在一起發出的氣味,確實有點難聞。但我們應該習慣。“臭你媽個蛋。”我罵道,“不看看你自己那惡心樣。”
爭吵成為了打發時間最好的辦法。
但在這個特別的時間段,也就是除夕,人們會不由自主地憂郁。這種憂郁是會傳染的。胖子和黃毛會偶爾吵幾句,但總沒有了以前吵架那么認真。
我唯一的樂趣就變成了捏二愣子,打傻子,調戲茜兒。
“二愣子。”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叫爸爸。”
“papa。”
“爸爸。”傻子也跟著摻和。
我又指了指李茜,“叫媽媽。”
“papa...”二愣子可憐兮兮地望了望茜兒,再看了看我,委屈地喊了一句含糊不清的爸爸,好像被逼無奈的樣子。
“二愣子,打他。”茜兒指了指我。
“啪!”
真尼瑪聽話。“她叫你打你就打?她叫你吃屎你吃不?給我打她!”
“啪~!”又是一巴掌扇回我的臉上。
茜兒捂著嘴笑了笑,突然發現自己的笑聲出現在沉悶的屋子里顯得有些突兀,連忙止住笑聲。
很快,屋子又陷入了死寂。這種氣氛,就像災難發生當天,自己睡在教室的課桌上一樣。令人焦躁、不安。
“媽的,嘴里都淡出鳥來了。”胖子發惱騷道。
“抽一根吧。”我遞給他一根軟塌塌的香煙。
他搖頭,“我說過不抽就不抽了,酒也不喝。”
“好他嗎無聊啊,過個年連電視也不能看。”黃毛把臭熏熏臟兮兮的腳擺在桌子上,惡心的行為令人發指。
就在那時,屋子里突然想起一陣女人的歌聲。
我們幾乎同時一怔,怎么會有歌聲?
“操!咋回事?”有人跳起來四處張望。
歌聲突然戛然而止,落落低下腦袋。只剩下風從破窗戶灌進來的呼嘯聲。
“大家想不想聽我妹妹唱歌。”小王站出來說道,“我妹妹唱歌很好聽的。”
“聽!!!”
“要不黃毛和胖子再來個小品試試?”
“哈哈哈,得!這主意好!”
氣氛瞬間就活躍了。于是落落又羞澀地唱起歌來,我不記得她當時唱的是什么歌去了,慢慢的,她唱得越來越大聲,很快便不那么生澀了。緊接著幾個女生也和她一同唱起歌來。
氣氛瞬間活躍了。完事后,黃毛和胖子當真給大家來了個小品,笑到吐血。
興奮之余,我們男生也開始唱歌,很快發展為和女生們情歌對唱,黃狀元也跳起逗逼之舞。
之后我們嚼著餅干,開始大口喝酒,扒開魚罐頭用手抓著吃。不會喝酒的女生也被大家逼著喝了幾口。
只有酒,才能讓我們暫時放下煩惱。我想,既然是除夕,那我們就好好地瘋狂一把吧,什么也不要想。
這是末日一來,最瘋狂的一場派對。我們從早上九點開始唱歌,唱了吃,吃了喝,喝了再唱。沒有音響,沒有配樂,我們同樣玩得不亦樂乎。我承認,末日前我們也沒這樣灑脫的玩過,無論是哪一次k歌,也沒有像這次一樣放掉了所有的羈絆,簡直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幾個月以來,我們一群青少年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承擔了遠遠超出了負荷的壓力。
我在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盤,過段日子,我們就離開。不論真假,我們也要去試試運氣,去找到大型的軍事基地,大型的幸存者聚居地。
晚上九點,我坐在胖子的身上,他發出殺豬般的鼾聲。女生們喝了幾口酒就不行了,現在已經進里屋休息去了。我們一群男生圍著火爐,坐的坐,躺的躺。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酒味,還有嘔吐物的酸臭味。
“哈哈哈!笑死我了。”黃毛滿臉通紅,頭發甩來甩去,手指著屋里的那臺老式的黑白彩電,“看,趙本山!哈哈哈。”
我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超電視看去,黑乎乎的屏幕,吃驚地望了望黃毛那種腦殘的表情。
“哈哈哈,這個小品好!”他又嚷嚷道,“你們不看?春節聯歡晚會誒!”
沒人理他。這個時候,我再看了看電視的屏幕,出現了幻覺,電視屏幕上多出許多彩色的點點,密密麻麻的。沒過多久我就睡倒在沙發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推我。
“干嘛啊!”我閉著眼睛把他的手甩開。
“小...小...小飛。”有人輕聲對我說道;“我帶...帶著二狗子......”
“誰啊。”我再次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我...我帶著二狗子出去看著點,大...大家都睡著了,要...要個人放哨。”
“噢!”
之后我陷入了沉重的睡眠,胃里一陣翻涌,天氣好像更加冷了,火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熄滅。我想吐,但也懶得起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快天亮了。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絆倒了睡在地上的黃狀元。我把他抱到沙發上,跌跌撞撞地打開門,走到院子里。
外邊仍舊是黑漆漆的,我開始撐著圍墻嘔吐,吐了一會兒,我便脫掉褲子撒尿。
突然,鐵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因為外邊對著高高的茅草,所以我聽到有什么東西在推草的聲音。
“誰啊?”我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問道:“誰?”
拉開草垛,隔著鐵門往外邊打量,“誰?”
黑暗中,我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
“二狗子,是你嗎?”
沒有回答。
“額...”那人影的喉嚨里傳來聲音。
“二狗子?快進來,別著涼了。”我抹了抹自己的嘴巴,擦掉嘔吐出來的碎渣。
“額...跑...跑。”斷斷續續說出這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便轟然倒地了。
“二狗子!”我趕緊拉開鐵門沖出去,我沖過去抱起他,手不經意間摸到了他的脖子,摸到溫熱的液體。
與此同時,黑暗中突然躥出一個黑影,一腳踢到我腰間,我栽到地上。
“誰?!!”
“你猜~”那人回答道。
“**!”我知道是誰了,那是韓風的聲音。
我正想拔槍,突然感覺一股寒氣逼來,連忙往地上一滾,傳來刀砍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刺眼的光芒刺入我的眼睛,一輛重卡大開著車燈,超我們的院子猛地沖來。我對著那疾馳而來的車開了一槍,同時往院子里跑,順便踢了一腳鐵門關上。屋子里開始傳來有人醒來的聲音。
我萬萬沒有想到,韓風竟然還活著,他不是早該死在一中了嗎?和劉豪一起?
天漸漸發亮了。
最先從屋子里沖出來的是盒飯大哥,就在那時,“砰!”的一聲巨響,鐵門被卡車撞飛,盒飯大哥被飛過去的鐵門砸倒在地。
我躲到圍墻邊上,胡亂朝著門那邊的卡車開槍。其他人也衣冠不整地沖出屋子,有的人已經迷迷糊糊地拿上了武器,有的人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那輛卡車早已經沒有了擋風玻璃,一個人突然從駕駛座站起來,手中的機槍開始朝著院子掃射。
借著東方升起的微弱的光亮,那個開槍的人赫然就是劉豪一伙的吳瑞安!
“茜兒!茜兒小心。”我來不及多想,只能盡力去拉扯就在我身邊的李茜,試圖把她拉出射擊范圍。
慌亂之中,大多數人還沒能清醒過來,但我完全清醒了,簡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不料腳下一絆,整個人向著建業撞去。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下一刻便響起了他的慘叫聲,他的胸口中了一槍。他被我一推,正巧擋到了茜兒的身前,被迫擋下那顆子彈,露出不可思議地表情,倒地了。
“對不起。”我哪里還來得及道歉,一下就把李茜撲倒,拉著她往圍墻邊上躲去。好在天還不是很亮,吳瑞安也是在胡亂射擊。
緊接著,整個院子瞬間被大火包圍。我們堆在圍墻邊上用來抵御喪尸的茅草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點燃。
緊接著槍聲四起。吳瑞安跳下車,邊退變躲。
我朝他開槍,但子彈全射在了車身上,火星四濺。
霎時間火光沖天。慘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隱約中,透過火光,我看到劉豪那猙獰的面孔,陰險的笑容。他手中拿著火把,整個山上的雜草開始燃燒起來,由于天氣干燥,火勢飛速蔓延。
而山下,密密麻麻的喪尸群集結而來。
“我草你麻痹的!!”我朝著火焰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