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苑的裝修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從材料的選擇、運輸?shù)绞褂茫恳粋€關(guān)口都卡得非常嚴格,確保質(zhì)量沒有問題。
瀾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蛻變,不再是蘇十月印象中那個黑白色的大籠子。它變成了一個多姿多彩且溫暖的家,走到哪里都讓人覺得心情安寧。
蘇十月站在花園里,看著煥然一新的瀾苑,想起從前的事情,有種已經(jīng)過了很久很久的感慨。
那時候,她真覺得這個房子就是一個大籠子,顧城要把她關(guān)這里。不止這樣,他還真的讓人打造了一個金色的籠子,威脅她,如果她不聽話,就把她關(guān)在里面!那個籠子,后來她再也沒見過,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瞬。
蘇十月還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每天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一心就想著逃跑,甚至求救于顧凱,把他當(dāng)成大好人!誰成想,顧凱才是那個害了姐姐的混蛋!幸好,顧城沒有放棄她!
“想什么呢?”溫暖靠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
蘇十月回過神來,對她微微一笑。“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真厲害,房子這么裝修一番,看起來漂亮極了。”
“謝謝。其實,如果顧先生親自設(shè)計,沒準(zhǔn)比這個更漂亮。你沒發(fā)現(xiàn),這房子的整體設(shè)計很別具一格嗎?這是顧先生的手筆。還有,青峰大廈可是青城的地標(biāo)性建筑,那也是他自己設(shè)計的。我沒見過像顧先生這樣多才多藝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每一樣都很精!不像有些人,萬事皆通萬事稀松!魷”
溫暖的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崇拜,說話時眼睛都是發(fā)亮的。
蘇十月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源源不斷地生出一股與有榮焉的心情來。如此出眾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直到此時此刻,仍有種在夢里的感覺。
“十月,你不知道青城有多少女人羨慕你。雖然顧先生看起來很兇,但他本人長得很俊,又是青峰集團的總裁,說他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真的不為過。”
“哪有這么夸張!青城這樣的地方,長得好看又有錢的男人還少嗎?再說了,她們是不知道他脾氣臭得很,否則她們就不會想嫁給他了!”
蘇十月聽她這么說,心情有些復(fù)雜,一方面是高興,一方面又有點難受,因為居然有那么多女人覬覦自己的丈夫!
溫暖搖搖頭,怕蘇十月不相信,又特地解釋了一番。
“我一點兒都沒夸張。青城好看又不差錢財?shù)娜舜_實不少,但是像他一樣沒有任何背景,只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地的,絕對沒幾個!而且,女人雖然多半想嫁入豪門,可做豪門的媳婦不是這么容易的,公公婆婆就像兩座大山,能把你給壓死。那個一開始為你神魂顛倒的男人,沒準(zhǔn)一轉(zhuǎn)頭就又拈花惹草去了。但顧先生不一樣,他父母去世了,家庭環(huán)境就比較單純。他又是個性子極冷的,對外面的女人根本不屑于看一眼。你說,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女人擠破腦袋都想要嫁的對象?”
無端的,蘇十月的心里生出一點危機感來。她本來就是個極為普通的人,腦子笨,人長得丑,顧城看上她本來就有些不可思議。如果他接觸了更好的女人,他會不會就看不上她了?
“溫暖,那你呢?你也跟她們一樣的想法嗎?”
溫暖嚇了一跳,往后跳開一大步,猛擺手。“十月,你千萬別誤會,我對顧先生絕對沒有不該有的想法!我就是那么隨口一說,你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我先去忙了!”
話都沒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跟兔子似的跑了。
“溫暖,我真的沒——”蘇十月想要解釋也沒機會,只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然而,溫暖的話到底在她心里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溫暖是單純的羨慕她,可不代表別的女人也沒有想法。如果她們知道顧太太是個這么不起眼的人,一定會想辦法取而代之吧?
“呼——呼——”蘇十月嘟起嘴,不停地吹氣,吹得垂下來的留海四處翻飛。這舉動有些幼稚,只有小孩兒才會玩。
溫暖在樓上,遠遠地看著,失笑地搖搖頭。她想,顧城之所以喜歡蘇十月,或許正是因為這份稚嫩和純粹吧。
顧城那樣見慣了風(fēng)雨的人,求的不再是女人的美貌,也不是她們的才華,更不是她們的家世,而僅僅是一顆單純而真誠的心。
在這個物欲橫流、爾虞我詐的社會,美貌、才華、家世都容易得到,唯獨一顆真誠的心可遇而不可求。
顧城是個聰明人,所以牢牢地抓住了它。
蘇十月在花園里站了很久,看著瀾苑巍峨漂亮的外觀,看著四周的花草樹木,她的心情越來越亂。
那天參加完靜柔的婚禮回來的路上,他很認真地告訴她,她不需要為他做任何改變,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可以了。
當(dāng)時,蘇十月真的很感動。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又覺得不安起來。他們才剛剛開始,他對她或許還有著一股新鮮勁,可時間長了呢,他真的不會厭煩嗎?
蘇十月記得在仁和鎮(zhèn)的時候,有一對戀人為了在一起,不知道
多少次跟家里對抗,甚至一度要殉情。可多年之后,男人還是出.軌了。兩個人沒事兒就吵架,甚至打架,男人就罵女人,說她成天像個乞丐婆似的又丑又老,還喜歡碎碎念。其實,女人起早貪黑地勞作,哪里有時間收拾自己?可男人不體諒,只看到了別家女人的妖嬈風(fēng).。
蘇十月跟姐姐不止一次感慨:那樣深那樣熱烈的愛,依舊敵不過歲月流長。
還記得姐姐說,愛的時候,a殺人放火都是對的;不愛的時候,a呼吸都是錯的!
活了二十三年,蘇十月第一次這么認真地去琢磨“愛情”這個東西。她雖然喜歡過蕭翼,但那份喜歡還停留在最單純的的階段,甚至沒有過結(jié)婚的念頭。可現(xiàn)在不一樣,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想要一輩子守著這個男人,守著這個家!
我應(yīng)該怎么做?
蘇十月不停地問自己。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可行的辦法。她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成為一個女強人。姑且不說聰明與否,她根本沒有那份野心!
蘇十月想得心煩意亂,決定不去想了。她走進屋里,直接去了顧城的書房。她想看看,顧城都研究些什么東西。
顧城的書房很大,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
雖然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一段日子,但蘇十月很少進書房。一般是顧城在書房里忙碌的時候,她偶爾會給他送一杯茶或者一些點心進來。
蘇十月直奔書架前,一本一本地念那些書的名字。
顧城的書很雜,什么內(nèi)容的都有,經(jīng)濟的,股市的,哲學(xué)的,歷史的……應(yīng)有盡有。
蘇十月一本一本地撫過那些書,仿佛就看到顧城坐在這里,廢寢忘食地看書,一點一點地探索出門道來。
16歲的少年,還是個中學(xué)生,他要付出多少的艱辛才能自學(xué)成才,最終成為一個商業(yè)大亨?
蘇十月將自己感興趣書的抽出來,發(fā)現(xiàn)書頁有著經(jīng)常翻動的折舊痕跡,很多地方還有詳細的筆記。顧城龍飛鳳舞的字,出現(xiàn)在任何可能的地方,證明他在閱讀的時候有多么認真。
那些字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拂過蘇十月的心窩,讓她心里又軟又熱。然后,她開始覺得心疼。
世人都只看到顧城白手起家,輕輕松松地就擁有了一個偌大的青峰集團,可誰也看不到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這一架子的書,每一本都有批注,說明他全部都看過了!他的成功絕非偶然,也絕對不只是運氣那么簡單,那是他用自己的汗水一點一點澆注后開出的花果。在這個過程中,他吃了多少的苦,經(jīng)歷了多少的滄桑,恐怕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蘇十月知道自己比不上顧城的腦子,可她也想試一試,好好地閱讀這些書。即便沒辦法真的都學(xué)會,至少也能夠更加了解他的世界。
突然,蘇十月停了下來,從書架最角落的位置抽出一本雜志來。那是一本財經(jīng)雜志,封面是一個男人。
男人坐在沙發(fā)里,穿著白襯衫黑西裝黑褲子黑皮鞋,雙腿交疊。他一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一手夾著雪茄。他只露了側(cè)臉,但就像是有人拿著刀鑿出來的一樣,每一道線條都棱角分明。他的雙眼明明沒有看向鏡頭,卻愣是讓人覺得他的眼神一定會充滿威懾力。
蘇十月看了看旁邊的字,才確認,照片上的人就是顧城。她翻開雜志,找到對應(yīng)的頁面。
那是一篇人物傳記,描寫了顧城從無到有的過程。還有一段采訪對話,提出的問題都很專業(yè),顧城的回答卻很簡潔精悍,絲毫沒有某些所謂成功人士接受采訪時的滔滔不絕。
蘇十月甚至覺得,他當(dāng)時一定是皺著眉頭,很不耐煩地應(yīng)付那些記者的。他那人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或者事,會變得很沒有耐心,有時候還會大發(fā)雷霆。
想到周大哥他們都叫他史前暴龍,蘇十月就忍不住揚起嘴角。
仔細讀完那篇文章,又欣賞了一會兒封面的照片,蘇十月將雜志放回書架上,又轉(zhuǎn)移到下一個目標(biāo)。
正要將一本心理方面的書拿出來,蘇十月突然渾身一僵。過了一會兒,她把手中的書推回去,急切地將剛才的雜志抽出來,瞪大了眼睛盯著封面的照片。
姐姐留下來那張照片跟這個不是一樣的嗎?
蘇十月拿著雜志,飛快地跑回臥室,從箱子最深處掏出那張照片。放在一起比對,這分明就是同一張照片!
姐姐留下來的那張照片,肯定是從這本雜志上剪下來的!
蘇十月被這個結(jié)果給震得腳步踉蹌了一下,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姐姐為什么會把顧城的照片這么寶貝地收起來?姐姐是仰慕顧城,還是她跟顧城有什么關(guān)系?可姐姐愛的人不是顧凱嗎?顧凱跟顧城仇怨這么深,姐姐為什么還會跟顧城扯上關(guān)系?她不怕顧凱不高興嗎?姐姐的死,跟顧城有沒有關(guān)系?顧城對她的好,有沒有姐姐的因素在里面?
亂,太亂了!
蘇十月捧著自己的腦袋,幾乎被一個個問題給折騰得頭都要爆
炸開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姐姐怎么會跟顧城扯上關(guān)系!
蘇十月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卻還是什么都想不出來。她很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巧合。姐姐也許是因為這張照片拍得好看,才把它收藏起來的。可她再笨也知道,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如果不是在意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珍重地收藏他的照片?
姐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顧城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叩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蘇十月被驚得渾身一顫,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確定不是顧城之后,她的心才又慢慢地歸位。“等一下。”
蘇十月將照片藏回原來的地方,努力地調(diào)整好表情,才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溫暖。
“十月,你沒事兒吧?”溫暖敏感地發(fā)現(xiàn)蘇十月的臉色不對,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
蘇十月努力笑了笑,搖搖頭。“我沒事兒。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哦,有個問題要跟你討論一下。”
溫暖離開之后,蘇十月也跟著出了屋子,一直走到花園里去。
天色已經(jīng)黃昏,夕陽西斜,霞光普照。
蘇十月攏了攏衣襟,覺得有些冷。她不敢去想照片的事情,可腦子根本不受控制,來來回回腦海里都是顧城的那張照片。
顧城回到瀾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蘇十月的不對勁。放下手里的東西,把她拉到懷里來,捧住她的臉看了又看。“怎么了,你好像不高興?”
蘇十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卻明顯不成功。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善于藏情緒的女人,面前的人又是顧城,她更加偽裝不起來。“沒、沒事兒。”
“是不是擔(dān)心小東西?只是感冒而已,不會有問題的。”
蘇思念這兩天感冒了,雖然沒有發(fā)燒,但也是蔫蔫的沒精神,一天到晚都在睡覺。
蘇十月?lián)牡枚疾辉敢飧粋€床,這兩天都是跑去摟著蘇思念睡。
“嗯。我見她很難受的樣子,心疼得厲害。”蘇十月干脆順著他的話去說。關(guān)于照片的事情,她還沒想好怎么問顧城。而且,她也沒做好準(zhǔn)備去面對背后的真相,她害怕那個真相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顧城知道,孩子所受的痛苦在母親這里是會成倍成倍地增加的。蘇思念難受,蘇十月比她更難受,恨不能以身相替,所以她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沒事兒的。杜子璋不是說了,過兩天就能好。”
“我知道,可我還是覺得難受,就想看到她馬上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我是不是太貪心了?”蘇十月拉開他的手,將臉埋進他的懷里。嗅著熟悉的男性氣息,她的心里更加亂成一團。
顧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我姐姐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這一切,不過是巧合?
“笨蛋。”顧城把她摟緊,有些心疼地親了親她的發(fā)絲。
蘇十月抱住他的腰,越抱越緊,好像想把自己融到他的身體里去似的。
如果顧城也跟姐姐的死有關(guān),她真的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顧城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怎么覺得,這個笨女人不只是為了小東西的病而難過?她這樣子,更像是遇到什么難題了。于是,直接將她的臉挖出來,一字一字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我這一整天都在家里窩著,能有什么事情瞞著你?你這么聰明,我想瞞也瞞不住,我才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蘇十月撅撅嘴,撒嬌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真的沒有?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被我發(fā)現(xiàn)了,你就等著被罰。”顧城擺明了不太相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可他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真的沒有!”蘇十月松開他,推著他往樓上走。“你快去換衣服洗手,馬上就要開飯了。”
顧城回過頭來,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后上樓去了。
蘇十月暗暗松了一口氣。等顧城徹底消失在樓梯口,她忍不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要是姐姐的死跟顧城有關(guān)系,她該怎么辦?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還是跟他離婚,然后為姐姐討回公道?以她的渺小對上他的強大,她有什么可能為姐姐討回公道?
蘇十月哭喪著臉走進廚房,將飯菜端出來,擺放好。結(jié)果因為心緒不寧,不小心打壞了一個碗。她彎腰去撿碎片的時候,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看著一地的碎片,再看看手指上的血珠,蘇十月有點想哭。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為什么要發(fā)現(xiàn)那本雜志?
顧城走到廚房門口,就見蘇十月蹲在地上,對著一地的碎瓷片發(fā)呆。指尖上,鮮紅的血珠往下滴,在地上暈開一個殷紅的的點。“怎么回事?”
蘇十月看著他一臉著急的表情,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抹去她指尖上的血珠。怕她會疼,所以他的動作特別的小心。
“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碗。”說完這句話,蘇十月那種想哭的情緒就更濃了。可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把這股情緒給壓回去,以免顧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碎了就碎了。以后別再傻乎乎的拿手去撿,笨死了。”
兇巴巴的語氣透著關(guān)心和親昵,讓蘇十月用力地咬住嘴唇,才勉強沒有掉下眼淚來。她害怕那張照片會是一個變數(shù),更害怕打碎的碗是一個壞預(yù)兆。
“我又沒說自己很聰明。再說,笨也沒什么不好,不都說傻人有傻福嘛?”
顧城聽出她的聲音有些不對,眉頭又打了個結(jié),捏住她的下巴,將她臉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審視了一遍。“蘇十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蘇十月被他犀利的視線看著,差點就要和盤托出。可最終,她還是編了一個謊言。“我今天在家看電視,看了一部豪門電視劇。女配的命運跟我姐姐很像,我看得心里難受,到現(xiàn)在都還沒緩過來。”
“你真是笨死了!”顧城好氣又好笑地敲她的腦袋。
蘇十月看電視或者看都很容易入戲,沒事兒就哭得一塌糊涂,顧城也是見識過的。
有一天晚上,她靠在床頭看一個短篇。沒想到那是悲劇結(jié)局,她看完了哭得一塌糊涂。第二天都還困在劇情里,恨不能自己動筆給它一個喜劇結(jié)局!
蘇十月抓住他的手,低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捏著把玩。“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姐姐這樣的人罪有應(yīng)得?因為,她確確實實就是一個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