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做飯的一個習慣是出鍋了再嘗，我爸我哥和我，一人一碗，我坐到飯桌上只吃了一口，差點沒齁死。連忙放下碗，喊我哥和我爸別吃了，我哥都沒理我，接著吃，我爸對我說：“不算鹹，你吃不下就放那兒，一會爸吃了。你喝粥吧?！?

我媽看著我，“鹹了？我嚐嚐?！?

病人不能多吃鹽，我怎麼可能給她吃！“不鹹！”我心裡有些酸，沉默地吃光了碗中的飯，倒了杯溫開水慢慢地喝，我哥和我爸一人又填了一碗粥。

那天的菜剩了。

景彥問我：“怎麼了？”

“水喝多了?！贝鹜晡揖拖胪馀?，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爲難的看了看他。

“走吧。”景彥顯然明白我的意思，這邊不像小學，廁所不在樓內，是在操場上。我一個人是不敢去的。

我們往回走的時候，我突然就想問問他：“景彥，如果有人給你一碗特別特別鹹的飯，你會吃嗎？如果你吃了，那是爲什麼啊？”

景彥側頭看看我，“看是誰給吧。如果是你給我的，我會吃。”

他頓了頓，才說：“我吃，是因爲我不想你不開心。你做好了飯，因爲很鹹，所以我不吃。做飯的你，一定會自責吧！”

我想了想，“所以我爸和我哥不是因爲怕浪費，只是不想讓我不開心，是怕我自責才吃光了？”

“你今天做了一頓很鹹的飯？”

“恩，炒飯時把鹽罐子碰倒了。”我本來因爲想到爸爸和哥哥對我這樣好，有點感動的心情，在提到這一句時又變成羞愧了。

“唉~以後只要能不讓你做飯，就不讓你做了吧?！?

5月下旬的週三，這天是我的生日，我媽記得，特意囑咐我中午吃麪條，我下了兩碗麪條，打了三個荷包蛋，給了我媽兩個。

我媽已經不再說說話就喘氣，看得出來住了半個月的院又休養了十天，她明顯好多了。

我媽吃著我下的麪條，跟我聊著天。

“閨女啊~媽是真沒想到，這一場病啊，能得了個丈夫體貼，兒女孝順。”我一邊吃，一邊安靜地聽著她說，也不插話。自從她住院之後，我有半個月沒見到她，得了這個病之後一說話她就喘氣，難受，回家之後她就也不怎麼吱聲。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家裡少了她的嘮叨，我總覺得家裡少了很多東西，再也不厭煩她嘮叨我了，還想多聽她說說話。

“當年你們小的時候啊，你勸媽離婚，媽心裡想的是，等你和你哥都大了，你爸要還是打我，我就跟他離，自己一個人有退休工資，也能過得下去！”我媽說著眼眶都有點發紅，“剛病倒那天，我這心裡直突突，你也知道你爺病了那會兒你奶是個什麼德性！我躺在醫院病牀上看你爸和你哥忙來忙去的，心裡就發酸。你爸在家的時候，動不動就說‘等你病了那天，我就扯腿兒把你扔出去?！瘺]想到這真病了，他還是沒學你奶，這半個月他能照顧得我這樣，上輩子挨多少打媽都認了，下半輩子啊，我就伺候他到老。”

我媽眼淚到底還是掉了下來，我放下筷子去扯了些紙，回來遞給她。她邊擦眼淚，邊對我說：“閨女！你爸現在是真改好了，從你哥跟學校下來之後，他們爺倆兒也不吵了。媽不求別的，你和你哥啊~把心裡對你爸的怨氣散一散，甭管他原來對媽多不好，他從小對你倆什麼樣？將來啊~一定要孝順他，知道嗎？”

我眼淚也沒忍住，邊哭邊點頭說：“媽！我知道了！我保證孝順你們！”

“哎！媽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快擦擦，吃麪！”我媽拿紙邊給我擦眼淚，邊說道：今天生日呢！不興哭！”

“恩?。。　蔽抑刂氐狞c頭，擦乾眼淚吸了吸氣，繼續吃麪。

我一直知道我媽是善良的。她一輩子都在被人欺負，姥姥在她結婚的時候，把她工作五六年的工資全扣下了，只給了她一個包袱，就把她嫁給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