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諾的追問,甲子只靜靜地看著陳諾,沒有答話。
她的眼神此時忽然變得深邃起來,就像一個黑洞,裡面有光影飄過,有記憶掠過,有憂傷如雨般飄過,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引力,要牽扯著人往裡面墜落。
“說啊,你爲什麼說‘那就好’這三個字?”陳諾趕緊移開了眼光,生怕甲子再對他施用催眠術。
而甲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作聲,仍然靜靜地凝視著陳諾,讓他有些快抓狂了。
“因爲……你這人是災星,最好不要靠近你!”甲子終於開了口,幽幽地嘆道,“其實,我以前是見過你,還給你算過一命的。”
“是嗎?”陳諾頓時心頭一跳,“你在哪見過我?當時是怎麼個情況?”
真相,似乎已呼之欲出了!,
雖然上一次在金沙大學和左鵬交手後,他遇到了罌粟、鯊魚和大衛三人,知道了自己的一點身份,但罌粟他們給出的信息還是比較模糊,只說自己叫刺刀,屬於一個神秘的軍方組織,但並未透露是哪個軍方組織,也沒有其他信息可供印證……而如果這個甲子果真認識自己,便可以從她這裡得到印證,從而搞清楚自己以前的真正身份了……
“也是在金沙市,有一天晚上,你忽然闖到我家裡,讓我給你算上一卦。那時我給你算出了兇相,說你是災星,是孤苦之命,靠近你的人都將倒黴,而且24小時之內必有血光之災。”甲子沉浸在了回憶中,緩緩地說道,“如果是一般的人,聽了我的這段算卦,一定會很震驚和氣惱。唯有你,鎮定地大笑,說我算得好。”
“就這樣?”陳諾有些失望地坐在病牀上,低聲問道。
“就這樣。”
“我有沒有說我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陳諾颳了刮下巴,苦笑道。
“沒有。”甲子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聽他們叫你刺刀。”
“什麼?”陳諾吃了一驚,伸手抓住甲子的肩膀,厲聲說道,“是誰叫我?”
刺刀這個名字確實是陳諾這具身體以前的稱呼,王笑寒和罌粟、鯊魚、大衛他們都這麼叫過他,這也代表著他的神秘身份。
“喂,你抓痛我了。”甲子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苦笑著說道,臉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起來。
陳諾情急之下,這一抓便帶上了一點力道,甲子並沒有過人的力量,自然承受不起。
“不好意思。”陳諾趕緊縮回了手,問道,“你接著說,到底是誰叫我?”
“和你一起來的,有兩男一女,就是他們叫你。”甲子揉了揉肩,低聲道,“狗爪子勁倒不小。”
陳諾苦笑一聲,也不和她磨嘴皮子,沉吟了一會,忽然再次厲聲喝道:“你撒謊!”
“爲什麼這麼說?”甲子聳了聳肩,問道。
“我這個名字是很保密的一個代號,涉及到……機密,他們又怎麼會當著你這個外人的面叫出來?”陳諾冷笑道,“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才十六歲,遇見你的時候是十五歲,我能是什麼人?”甲子淡淡地說道,“他們叫你的名字,是因爲當時的場合很特殊,你和他們意見不合,還要殺他們。”
“我要殺他們?”陳諾又是一驚,低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頭說起。”
“那一晚,你讓我算過命之後,你的同伴就把我的父母抓起來了,在客廳裡逼他們交出一管血清,你想起來了嗎?”甲子霍然擡起頭來,眼神裡滿是憤怒。
“呃……血清?我暫時還沒想起來。”陳諾茫然地說道。
“你帶著我走到客廳,當時你的同伴用槍逼著我爸,問他血清在哪,我爸說——不知道。”甲子閉了閉眼,有些悲傷地說道,“然後你的同伴忽然開槍,一槍打在我爸的頭上。”
“他死了?”陳諾心中一驚。
“你說呢?”甲子冷笑道。
陳諾沉默了。
“然後,他們又問我媽血清在哪,我媽也說不知道,於是他們又開了一槍。就這樣,十秒鐘不到,我就忽然變成了一個孤兒……”甲子忽然笑了,但她的眼睛仍然閉著,眼角悄悄地流出了兩行晶瑩的淚水,看上去十分無助和悲傷。
“對不起……小姑娘,別傷心了。”陳諾心中一酸,情不自禁地攬住了甲子瘦削的肩膀,用手指抹去了她左眼流下的淚水。
“那天晚上,你也是這麼說的。”甲子忽然睜開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陳諾,哽咽著說道,“那天晚上……你抱著我,也是這麼安慰我的,然後忽然喝道——喂,你們怎麼濫殺無辜?我們只要血清,不要殺人!”
“然後呢?”陳諾心中一緊。
“他們中的一箇中年男人說,我爸媽是出了名的硬骨頭,你們的頭頭根本就沒指望我爸媽能交出血清,所以還特別交待過,如果我爸媽不肯交出血清,就只需要殺了我們全家,讓血清不流失出去,也就行了,他們還讓你殺了我。”甲子抹了抹眼淚,語氣漸轉平靜。
“我當時怎麼回答?”陳諾心中再次一緊。
“你說——夠了!別再殺這個小姑娘了!”甲子感激地看著陳諾,說道,“我不知道你當時怎麼想的,但你當時如果不發善心,我早就死了。”
“然後……他們就放過你了?”陳諾撓了撓頭,覺得甲子的這個故事實在太離奇了,有些不符合常規。
“他們只說了一句——刺刀,你別忘了組織紀律!然後……你就不吭聲了!”甲子低聲說道,“再然後……他們就走到你身旁,把我揪了出來,問我血清在哪?”
“你怎麼說?”
“我說在你們的祖墳裡,去挖吧!去你大爺的!”甲子使勁地捏著拳頭,指甲都掐進了肉裡。
“然後呢?”陳諾黯然地問道。
“然後,他們說不想馬上殺我,要先輪了我。他們說我已經發育好了,可以嚐嚐這種事再死了,免得留下遺憾。那兩個男人把我按倒在地上,把我身上的衣服全撕爛了,他們就像狗一樣下作……”甲子的身軀忽然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沉浸在那恐怖而不堪回首的回憶中。
“呃……當時我沒保護你嗎?”陳諾吃驚地問道,同時輕輕地用手在甲子的背上輕拍著,安慰著她。
“當時我拼命地哭叫著,踢咬著他們,請你來幫我,而你卻沒管我,就抱著雙臂在一旁看著,嘴角掛著冷笑……”甲子忽然緊緊地摟住了陳諾。
“然後我就出手了?”見了甲子這番舉動,陳諾忽然明白了什麼——如果自己當時沒有幫她,她現在也不會這樣摟著自己。
“嗯,就在他們快要得逞的時候,你忽然出手了……”甲子擡起頭來,眼睛發亮地說道,“我也沒看清你怎麼出手的,就見黑影一閃,那兩個男人就軟癱了下去!”
“然後呢?”陳諾心中一喜,頗爲“自己”的過去而自豪。
“然後那個一直站在一旁的女人就對準你連開了兩槍!”甲子的身軀忽然輕輕一顫,彷彿在沉浸在當時的恐懼中。
“兩槍?我受傷了?”陳諾心中一凜。
雖然自己現在平安無事,但甲子的這句話,就好像真有子彈打中了他。
“嗯,你被打傷了左臂,但你抓住了第二顆子彈,然後扔了回去!”甲子看著陳諾的眼神裡滿是崇拜和感激。
“什麼?我能抓住子彈?”陳諾大驚。
“嗯,當時我也沒看清,是你後來告訴我的。”甲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殺那三個人,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們就都死了。”
“然後呢?”陳諾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你就把我帶走了,送到了火車站,你給了我一筆錢,又給了我一本易容的書,把我送上車,從此我就沒再見過你了……直到這次忽然看到電視,我才認出了你來,於是回來找你。我打聽過你的情況,知道你失憶了,所以才用那種方式接觸你,想看你還是否認識我……”甲子有些零亂地說道。
“你父母是什麼人?那血清又有什麼特殊的?”陳諾撓了撓頭,只覺得甲子的故事有些不可思議,很有些像編的——想起來前天見到甲子時,她也是滿嘴謊言,說自己是龐小海的幼兒園老師,還把募捐的事說得活靈活現,差點騙過了他和龐小海……
“我爸媽都是科學家,那血清是他們研製出來的高科技產品,可以讓人產生異能,我的催眠術,就是喝了小半瓶血清後出現的。”
“是嗎?”陳諾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問道,“那種血清,你還有嗎?”
“沒有了,我爸媽就提取到了一丁點高科技血清,都讓我喝完了。”甲子搖了搖頭,說道。
“真的?”陳諾目光一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騙你的。這一年多來,多虧了你那本易容術的書,還有你的那筆錢,我才平安地在各大城市間流浪著……你幫我報了血海深仇,這一年多來,我日日夜夜所想著的,也無非是找到你,報答你……”甲子輕聲地說著,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她的語氣很平靜,臉色也很漠然。
陳諾不由得心中一酸——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該是天真活潑的年紀,卻有了這麼多傷心的過往,這麼辛酸的回憶,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