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六郎峰注視著

水源沒有死。

風大雨急夜黑，水源卻沒有死。陳莊戰鬥中，獨立支隊一個連隊阻擊方向陰差陽錯，原本是在五河右側高地阻擊的，卻神差鬼使般地奪取了萬寺巖的高峰。水源被子彈擊中後，幾名日軍士兵順著五河右側高地，把他拖到五河，同時跳入五河之中。這幾名日本士兵深諳水性，他們沿滔滔河水，逃出了包圍圈。

日軍在陳莊慘敗，水源將軍住進了戰地醫院。日軍氣急敗壞地重新組織了2萬多兵力，由阿部規秀中將親率，對晉察冀邊區進行大規模“掃蕩”，企圖摧毀和消滅八路軍，挽回一點點面子。.

“掃蕩”之前，阿部規秀中將到醫院專門看望水源將軍。

水源看到阿部規秀來探望，想坐起來，但最終不能如願。阿部規秀忙上前握住水源的手說：“別動，不要坐起來，不要坐起來！”

水源眼角溼潤了，嘴角有點激動，說：“謝謝，謝謝！”

在病牀上，水源告訴阿部規秀：“我們受騙了。.在國內，都說中國人歡迎我們的，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中國老百姓幫八路軍呢？”

水源還反問阿部規秀：“都說中國人是如何的軟弱，是如何的不堪一擊，可是，我1200多人馬，轉眼間就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你知道嗎？不見了就是陣亡了呀！”

水源越說越激動，最後氣都接不上來了。過了很久很久，水源又勸告阿部規秀：“退一步，海闊天空。野蠻的戰爭在中國土地上吃不開！”

阿部規秀卻不這樣想。.阿部規秀覺得敗將之口吐不出豪言壯語，這是水源無能的表現。當然，阿部規秀清楚，今天是來看望老朋友水源的，理由少一點，嘴巴甜一點。於是，阿部規秀和藹地對水源說：“你好好養病，我知道分寸，知道分寸的！”

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此時，這句中國俗語便是阿部規秀心內的真實寫照。

阿部規秀看望了水源之後，1939年10月25日，親率2萬餘人，分別從淶源、靈邱、六合地、大營鎮出發，兵分4路向雁北上寨、下關等八路軍所在地進犯。.中共中央北方局指示，此戰，由聶榮臻、彭真和120師師長賀龍、政治委員關嚮應等領導，統一指揮所屬部隊，決心採用誘敵深入，選擇有力地形進行伏擊的戰術，給日軍一個殲滅性的打擊。

從淶源到銀方這條道上，一過內長城，便都是光禿陡立的石頭山了。從白石口到雁宿巖一段，兩面是插入雲端的高山，中間是一條寬約四五十米的河套。.淶源到雁北上關，都得經過銀方、白石口、雁宿巖這條道。

賀龍對這條道比較熟悉，他已多次穿梭此道，視察地形。一次，他還策馬登上了古今聞名的六郎峰。六郎峰是內長城橫跨的山峰，峰腰上是六郎廟。這是邊關人民爲了紀念民旅英雄楊六郎而修建的，任何一位中華男兒走到這裡，一提起楊家將，提起鎮守邊關數10年的楊六郎，都會肅然起敬。

白石口是一個天然的口袋。賀龍多次路過這裡，心想，有朝一日，要在這裡打它一仗。.預先把部隊埋伏在這兩邊，再把白石口的口子堵住，管叫敵人來得了去不成。

真是神來之筆。阿部規秀命令遷村大佐率領日軍從淶源出發，經過的就是這條道。阿部啊阿部，你縱有千條妙計，也難逃這鐵石囚籠。賀龍老早就想在這裡打一個埋伏仗了。

得到遷村大佐從來源撲向八路軍的確切消息後，賀龍立即按預定戰鬥方案指揮部隊進入伏擊地域。以一部主力和獨立支隊牽制堵擊插箭峰、灰堡的日軍，716團由團長黃新廷、參謀長王紹南率領，7團由團長唐金化、政委楊秀山率領，分別埋伏於雁宿巖東西兩面，以一部兵力在白石口誘敵深入，待日軍進至伏擊圈後，4團由團長劉彬、政委餘秋裡率領，從東北插至白石口截住日軍的退路，然後，一舉殲滅之。.這裡需要作個背景介紹，在1939年至1940年期間，八路軍部隊編制作了調整，358旅先後下轄714團、715團、716團、7團、8團和4團。

11月3日清晨，晴空萬里，漫山遍野映射著朝霞。.太行山中的紫荊關、平型關、雁門關等雄關險隘，顯得格外雄偉。它們彷彿知道，一場大戰又要在這裡上演了。

7時左右，遷村大佐率領的千餘名日、僞軍分3路殺來。7團的誘敵部隊首先同日軍接火，開戰不到十分來鍾，7團便且戰且退，步步後撤。遷村大佐不知是計，還認爲是八路軍不堪一擊，故而驕橫地騎在高大的東洋戰馬上，揮兵全力追殺，指揮部隊瘋狂向三岔口撲來。

當日軍進至雁宿巖時，早先埋伏在此地的716團和7團官兵，突然從東西兩面高山上壓下來，4團則從日軍的背後殺出。.

這是居高臨下的一戰，200多挺輕機槍、重機槍一齊開火，猶如200多道死亡的火舌在日軍士兵堆中飛擊亂竄。日軍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下，成排成片地倒下。

遷村大佐在這致命的重擊下，依然強作鎮靜，他指揮身邊的衛隊佔領了河套附近的一個小高地，架起機槍，進行垂死抵抗，並以機槍大炮作掩護，向7團陣地進行反撲，妄圖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重圍。.

7團官兵以手榴彈和刺刀奮勇迎擊，堅守在陣地前寸步不讓。4團和716團趁隙從日軍的側後發起了猛攻。日軍在前後夾擊，腹背捱打的絕境中，傷亡極其慘重。戰至下午4時半，日軍已死傷過半，餘下的日軍被困在上壓子村西北的一個小高地上。

黃昏時分，八路軍人馬統統集結過來，把日軍圍得水泄不通。數千把雪亮的刺刀，在落日的餘輝下閃射著凜冽的寒光。

賀龍來到了最前線，從望遠鏡中觀察了整個地形後，進行了最後攻擊部署，同時，配屬炮兵也到位了。2門60炮、3門迫擊炮、4門平射炮一齊對準了高地上的日軍。

晚7時整，衝鋒號響徹羣山，八路軍指戰員從四面八方向山頭攻去。激越的喊聲和隆隆的炮聲使得大地爲之震顫。

戰鬥持續了兩個小時宣告結束。此役殲日、僞軍600多人，生俘了13人。繳獲山炮一門，機槍20餘挺。

清掃戰場時，在日軍的屍體堆裡找到了負了重傷的遷村大佐。他滿面泥污，黃呢軍裝上佈滿塊塊血紫。這位法西斯野獸雖然已成階下之囚，卻至死不肯接受八路軍醫務人員的治療，終因傷勢過重，死在雁宿巖下的山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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