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秦一白的耳邊似有人在不停的低聲吟唱著一些古怪的詞句,一雙深邃而飽含智慧的眼睛也在他意識中不斷閃現(xiàn),好像在對他訴說著某些不為人所知的玄奧妙理。但當(dāng)他仔細(xì)回味時,卻又毫無所得。
就在神秘的吟唱消失之后,于半夢半醒之間,突然妻兒的呼救聲似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秦一白掙動著沉重的眼簾看去,只見自己的妻兒在拼命的奔跑著,而在他們身后則有無數(shù)的猙獰厲鬼在追逐。眼看著,閃著烏亮黑光的鬼爪馬上便要搭上妻子那飛揚的發(fā)梢。
秦一白拼命的扭動著身軀,心中焦急如焚,可是此時的他,四肢如被萬斤巨石所壓,不管如何掙扎也無法移動哪怕分毫。
突然,一陣陰測測的笑聲從眾多厲鬼之中傳來,齊東來那張慘白的鬼臉憑空的出現(xiàn)在了妻子身后,而一雙骯臟的鬼手正向妻子的肩頭抓去。
“啊!”
隨著一聲低沉的咆哮,秦一白終于掙脫了束縛身體的巨力,嘶叫著沖向了齊東來所化的厲鬼,一雙大手死命的卡住了他的脖頸,不停的收緊、再收緊,不把這顆丑陋的頭顱擰下來誓不罷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秦一白此時充斥了整個腦海的滔天怨恨。
就在此時,“啪”的一聲脆響,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正處于狂怒之中的秦一白臉上,圍在周圍的所有厲鬼也在這一記脆響之后全都煙消云散。
同時,一陣陌生而親切的喊叫聲傳來,“小弟,你怎么啦!快醒醒!”
而當(dāng)這焦急的喊叫聲傳入秦一白耳際時,這久違的聲音便如仙音神曲般悅耳動聽,翻騰于秦一白心中的憤怒與怨恨,已被一種潛藏于心底極久的渴望沖刷的一干二凈。
只因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曾經(jīng)這樣的叫他,這叫聲早已深入到了秦一白的靈魂深處。在秦一白心中,這稱呼也永遠(yuǎn)只屬于她一個人,從來都沒有例外。而這個人,就是秦一白父母雙亡后從小把他一手帶大,為了他的學(xué)業(yè)受盡了苦楚,而在他功成名就時卻早已意外亡故的姐姐,他秦一白親如生母的姐姐!
“姐!”
唰的一聲坐起身來,看著床前那雙熟悉的、充滿了憂慮和疲憊的眼睛,秦一白有一種嚎啕大哭的沖動,就如迷失的孩童突然撲進(jìn)了母親的懷抱,而淚水早已不由自主的汩汩而下。
“傻小子,哭什么!不要怕、姐在呢,還不把吳先生松開!”說著,一只粗糙的手掌又輕輕的扶了扶秦一白剛才被打的臉頰,眼中充滿了痛惜之意。
而一直盯著姐姐,只怕這幻境轉(zhuǎn)眼便去的秦一白,直到此時才感覺雙手中的異樣,低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身著白褂子的中年男人正半俯在自己身前,而自己的雙手兀自緊緊的卡著此人的脖子,看他兩眼凸出、一張小臉憋的通紅,似乎很有些不妥,嚇得秦一白趕緊松開手來。
只見這位被夢中暴怒的秦一白誤判為齊東來,而差點被掐死的倒霉蛋,手扶著床頭喘了半天粗氣后,這才極其幽怨的看了秦一白一眼,十分不負(fù)責(zé)任的判定秦一白沒病后,便心有余悸的逃逸而去。
而此時的秦一白早已經(jīng)從初始的迷蒙中清醒過來。
記憶中,這個吳姓的鄉(xiāng)村醫(yī)生根本與秦一白沒有多少交集,清淡到他的一生中幾乎從來沒有憶起過有這么一個人。
如果說先前看到姐姐,還可以用夢境來解釋,那么如今這個赤腳醫(yī)生的出現(xiàn),卻無疑證明眼前的一切絕不是在做夢。因為秦一白敢對天發(fā)誓,這個人無論如何、絕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時的秦一白,大腦已完全處于一種宕機(jī)的狀態(tài),便是那赤腳醫(yī)生說的一些什么也是恍如未聞,心中只有諸多的疑問。
眼望著眼前這間記憶中無比熟悉的、破舊而又溫馨的小屋,和床頭那副自己手書的‘一切皆有可能’的自勉墨字,秦一白一時間只是心思百轉(zhuǎn),浮想聯(lián)翩。
而當(dāng)一只布滿厚繭的手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動時,秦一白才再次回過神兒來。一把抓住女人那粗糙的、還未及收回的手,仿佛抓住了一個時代饋贈的寶物般欣喜若狂,手中粗糙而溫暖的感覺也終于使他有了一些真實感。
這長滿了老繭的手,記憶中給了自己無數(shù)溫暖的手,本該嬌嫩柔軟才對,哪個妙齡女人不是如此呢?抬頭看著女人那本該清秀嬌美的臉頰,而此時也過早的爬上了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滄桑,看著直令人心酸不止。
“姐…!”秦一白夢囈般的呼叫著
這個曾經(jīng)讓他魂牽夢繞了千萬次的‘姐’字,幾乎傾盡了秦一白此時所有的力量。而這本該成為記憶中才能出現(xiàn)的場景,如今卻又真實的出現(xiàn)在了秦一白面前,讓他激動而又傷情。
看著兄弟的真情流露,坐在床邊的秦曉瑩雖然詫異,但也著實有些感動,看著已快成為男人的秦家小弟,心中充滿了欣慰。
“姐,我這是怎么啦?”此時的秦一白,雖滿是重見親人的欣喜,但心中卻也有數(shù)不清的疑問,所以他想急于搞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曉瑩聽了這話卻是有些好笑。
“你呀,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這段時間學(xué)習(xí)太拼命了,體力嚴(yán)重的透支,昨天竟然昏倒在了自習(xí)課上,你可真是的!
說著,秦曉瑩竟是恙怒的點了一下秦一白的額頭,隨即又是嘆了口氣道:
“其實這也怪姐,姐要是有能力給你多做些好吃的,你的體力也就不會這么差了。”說到這里,秦曉瑩眼圈中已是透出了一絲紅暈。
而聽了這番話的秦一白卻是明顯一愣,在他的記憶中這事兒確實發(fā)生過,可那是在高三的下半年,當(dāng)時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在一次晚自習(xí)的時候,他不知為何竟不明不白的昏了過去。
而現(xiàn)在,這發(fā)生在記憶中的往事,卻與眼前的現(xiàn)實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重疊。活生生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這一切無不在提醒著:他秦一白,的的確確的、就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一切的發(fā)生,但秦一白卻不由自主的有些熱血沸騰,既然老天有興趣與他玩兒這個穿越的游戲,那么對于他曾經(jīng)失去的一切,這次他必定會牢牢的抓在手中,絕不會再讓它們離自己而去,絕不!
等理順了自己的思路以后,秦一白一抬頭卻見姐姐仍在自責(zé)的難過著,心中不由一暖,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就在他剛要出聲安慰姐姐之時,屋外卻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曉…曉瑩在家么?”這說話之人稍有點口吃,話語之中隱隱的還透露著一絲興奮之意。
而正在自責(zé)中的秦曉瑩,聽到這叫聲之后,卻明顯的有些局促不安,偷偷的抹了下眼角,輕輕的抽出了被秦一白握在掌中的右手后,快步的走了出去。
秦家的三間土墻小屋在村中是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存在,在周圍那些青磚碧瓦的洋樓大院襯托之下,越加顯得不合時宜。
此時在秦家小院的木制大門前,垮垮的站著一個一身西裝的黑臉男人,短眉小眼兒的,還留著兩撇八字胡,此時嘴中正在哼著兩句也不知什么腔調(diào)的戲詞兒,兩只小眼睛中卻散發(fā)著一種小商人特有的奸猾光芒。
這家伙一見秦曉瑩走出大門,兩只小眼兒立時就是一亮,眼中一絲**閃過,賊兮兮的笑道:
“曉…曉瑩啊,我…跟你說的事兒,你考…考慮的咋樣了?”
秦曉瑩一聽這話,臉上早已露出了為難之色,猶豫的低著頭道:
“黃叔,您不是說讓我考慮幾天嘛,這事兒我還沒跟我弟商量呢,您再容我?guī)滋旌妹矗俊?
這男人一見秦曉瑩開口稱他黃叔,便已是老大不高興,不由恙怒道:
“我說曉…曉瑩啊,我不…是說了么,以后要叫我黃…黃大哥!再說了,這事還…還用商量么,誰不知道這些年你又當(dāng)姐…哦又當(dāng)媽的,還不都是你一個人兒說…了算。你說你…跟了我之后,那吃香的、喝…喝辣的得有多好啊!你借我的錢我不…不要了,你兄弟的學(xué)費我也全包了,這兩全其美的事兒,你上…上哪找去,你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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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姓黃的一番話,說的這叫一個費勁。叫人聽了,絕對會笑的有喘不上氣兒來的感覺,可此時的秦曉瑩聽來,卻越加的感到不安。
費勁巴列的說了半天,這姓黃的本以為秦曉瑩會被打動,但色眼一瞄之下,卻發(fā)現(xiàn)秦曉瑩只是不安的低頭不語,竟絲毫沒有妥協(xié)之意,不由的有些惱羞成怒,于是氣急敗壞的道:
“好…好你個秦曉瑩,你不答應(yīng)也…也行,但三天之內(nèi),你必須把錢還…還我,否則別…別怪我黃三兒不客氣!”
此時的秦曉瑩,心中已著實感到走投無路了,弟弟如今剛見好轉(zhuǎn),而且馬上要考學(xué)。如果這營養(yǎng)跟不上后,再有點別的差錯,那可就真叫她沒法活!在她心中,弟弟比她的命還要金貴千萬倍。
想到這里,秦曉瑩心中不由一嘆,“罷了!我可能也就這個命了。”此時,她臉上已是一片認(rèn)命之色。
站在對面的黃三兒,眼看著秦曉瑩臉色變換之下,最后一幅認(rèn)命的架勢,早已經(jīng)樂得是心花怒放。他盯著秦曉瑩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機(jī)緣巧合之下,被他抓住了秦氏姐弟有難的機(jī)會,眼看著一朵鮮嫩嫩、水靈靈的鮮花即將被他摘回家,你說這小子能不興奮么!
可就在這時,只聽咣當(dāng)一聲,秦曉瑩身后的房門卻被大力的推開,本已腐朽的門板在這震動之下,竟有木屑“嘩嘩”的紛落而下,可見這力量之巨。
但見秦一白一手扶著門框,而一條腿正有些虛弱的跨出房門,隨即便被迎上前來的秦曉瑩扶住了腋下,而秦一白的眼神卻早已鎖定了站在對面的黃三兒,眼中沒有一絲感情的波動。
而正自一臉興奮的黃三兒,在迎上了秦一白那凌厲而冷意森然的眼神后,竟如被暗夜中的巨獸鎖定,突然間全身汗毛唰的豎起,便如墜入了萬載冰窟般瑟瑟發(fā)抖。
混跡江湖多年的黃三兒,從來也沒見過有何人具有如此可怕的眼神,即便是他那身為市長之尊的大伯也不行!
秦一白便如俯視螻蟻一般的看著眼前的黃三兒,前世的多年歷練,便是面對一國元首他也不會膽怯分毫,更何況是這么個小人物。
看到黃三兒如一條癩皮狗般的表現(xiàn),秦一白頓感索然無味,這種角色根本不配成為自己的對手,于是皺著眉頭淡淡的說道:
“三天之內(nèi),我會把錢一分不少的還給你,至于其他的,你不要癡心妄想,因為,你沒有那個資格!”
面對秦一白冰冷的話語,黃三兒心中不由自主的充滿了恐懼,牙齒“咯咯”的碰撞著,手指著秦一白,卻是拼命的想說出一句場面話。
秦一白一見此景卻是早已不耐,猛的向前跨出一步,厲聲喝道:
“滾!”
隨之,一股驚人的氣勢隨著喝聲透體而出,嚇的黃三兒“噗通”一聲一屁股摔倒在地,緊跟著翻身爬起,踉踉蹌蹌的狼狽逃竄而去。
秦一白這一怒,說起來卻并不完全是因為這黃三兒的落井下石,這種卑微小人在這世上真是太多了,還不值得他如此動怒。他的怒氣,卻完全是為過去的自己而發(fā)。
外面黃三兒和姐姐的對話他早已聽到,結(jié)合腦海中前世的記憶,他對此事已是一清二楚。
在前世時,姐姐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少受些苦,更好的完成學(xué)業(yè),因此瞞著自己偷偷的嫁給了這個黃三兒,而最后也是郁郁而終在黃家。可恨自己前世時竟是那么的幼稚無知,事先竟是根本沒有察覺一點兒蛛絲馬跡,以致姐姐最后竟被苛待的抑郁而亡!而這次怎么可能呢?
如今,既然老天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jī)會,那他秦一白就應(yīng)該走出一條全新的路。兩次失去親人的沉痛打擊,已使他清醒的認(rèn)識到實力的重要。如果不想被人欺負(fù),那么你不僅要有大量的金錢,還要有足以保證你擁有這些金錢的勢力,兩者缺一不可。他將為此而傾盡全力,為親人、也為自己!
轉(zhuǎn)頭看著明顯的松了一口氣,但卻依然蹙眉擔(dān)憂的姐姐,秦一白微微的一笑,伸手摟住了姐姐那瘦弱的、但卻已承載了太多壓力的肩膀,緩慢但卻堅定的道:
“姐,相信我!我們趕走的,不過是一只蒼蠅而已。這次,我將還給你一個嶄新的世界!”
依靠在弟弟那還稍顯單薄的臂膀中,秦曉瑩此時卻是感到無比的安寧,而對弟弟所說的話卻是感到有些不解。
面對姐姐有些疑惑的眼神,秦一白卻沒有解釋,只是微微的轉(zhuǎn)過身來,面向著那新生之后的第一縷火紅的朝陽。在東方紅日的輝映之下,年輕的身影雖略顯單薄,但卻挺拔而堅定。
從頭再來,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