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墳地中的老鬼,在那道號傳來的同時已是臉色巨變,轉(zhuǎn)頭對那些猶在苦苦支撐著的小鬼們喝道:
“隱!”
而后那些小鬼們便紛紛化作了縷縷黑煙,遁入了地底墳?zāi)怪小?
喝退了小鬼后,那老鬼恍似無意的掃了一眼秦一白所在的方向,發(fā)現(xiàn)并無任何形跡后,才略為放心的看向了道士現(xiàn)身之處,眼神中隱有怒意傳出。
此時那銀發(fā)青衣道士已在墳地之外立好了身形,臉上一片祥和之態(tài),無喜亦無悲,以致你根本無法看出他此刻的心思所想。
只見他單手作揖,沖著那墳地中的老鬼微微一禮,隨后一抖右手所持的浮塵道:
“彭先生盤踞此地已有百余年了,何必如此執(zhí)著呢?要知人有人途、鬼有鬼路,你又何必耿耿于懷這紅塵人世而不肯離去呢!還望先生聽我一言,速速涅去吧!塵歸塵、土歸土,也好還我蓮花山一方寧靜!”
隨著道士的話語聲,天空中聲如雷鳴的誦經(jīng)聲已適時的微弱了下來,只剩下了若有若無的一絲音律,飄蕩回旋在墳地的上空。而老鬼見這道士一口叫破了他的姓氏,吃驚之下竟是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步,指著道士的一只右手竟是有些顫抖,顯見心中十分驚悸。
“你…!你難道是一線天那老酒鬼的傳人?老酒鬼呢,他怎么不來見我?”
“難得彭先生還記得家?guī)煟皇羌規(guī)熢缭谑迥昵氨阋呀?jīng)歸墟了。”如此說著,那銀發(fā)道士本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哀切之色。
“死了?竟然死了!他也會死?”
隨著這一連串的問話出口,老鬼的神色也由初聽時的懷疑、驚詫轉(zhuǎn)變?yōu)榱艘环N無法宣泄的困惑和迷茫。
“老先生如此睿智之人,怎么還會說出如此玩笑話?月有圓缺、事有始終、人有生死,這乃是萬世不易的真理,有哪個又能跳出這自然規(guī)律的束縛呢?”
“哈哈哈,小道士,看來有些東西你根本還不曉得啊!”
說出這話的老鬼,看著對面銀發(fā)道士似有些猶疑的眼神,竟是無來由的有些小小的快意,但卻根本未加解釋,只緊接著又道:
“既然你已知曉我的過往由來,那今日你又?jǐn)[出如此陣仗卻又是為何?竟然還使出了老酒鬼最拿手的上清御魔傀儡,你還真瞧得起我啊!難道你師父臨死前沒有交代過你么?”
聽這老鬼一說,銀發(fā)道士那好似泰山崩于前也不會色變的臉上,竟是罕見地、極為不自然地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窘意,干咳兩聲掩飾了一下尷尬后才又說道:
“正是因?yàn)榧規(guī)煂ο壬闹匾暎磔厡?shí)在沒有把握,所以才動用了先師的御魔傀儡,說起來還真是有些慚愧啊!先師曾言,與您百年前有過約定,你龍頭彭家一日安寧,我無量觀就保您一日平安。可前幾日夜半失德之事,老先生難道不知道么?如今又何必狡辯。”
在一旁偷聽了老半天的秦一白,此時對這二人的糾葛早已聽了個大概。不由心中暗自揣測:‘看來這老鬼不簡單啊?而這銀發(fā)道士的師父竟在百十年前就與這老鬼有過交道,想必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可使秦一白心中疑惑不解的卻是這老鬼的姓氏。‘傳聞中明明說這墳地中所埋的乃是張姓一家,可這老鬼卻自稱姓彭,而那銀發(fā)道士也以彭先生相稱,難道這里面還有些別的變故不成?’
就在秦一白暗自琢磨的功夫,墳地中的老鬼聽了銀發(fā)道士的一番說辭后,竟是一時沒有任何反駁之語。沉默了半晌后,又是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
“哎,還是怪我太大意了!近幾年疏于管教,竟讓他們幾個小鬼的膽子大到了如此程度,連強(qiáng)取替身的旁門左道都敢嘗試。盡管那夜沒有害人性命,以致造成大錯,但總歸是我彭氏毀約在先,也活該受這傀儡奪魂之苦。”
此時這老鬼的臉上已是布滿了一片懊悔與失望的神情,抬頭凝望著頭頂?shù)奶摽眨切┥衩啬獪y的經(jīng)文之聲,好似對他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忽然之間,只見他腰桿一挺,一股威猛無匹的氣勢竟是平地而起,對面的銀發(fā)道士在這氣機(jī)的壓迫下,竟蹬蹬的連連退后了幾步。
先前由于誦經(jīng)之聲的出現(xiàn)而造成的對老鬼一方的氣機(jī)壓制,就在這老鬼的一挺身中被完全消弭于無形。那已變得微不可聞的誦經(jīng)聲,也在這老鬼的威勢下顯得晦澀遲滯起來。
老鬼對于自己的表現(xiàn)似乎非常滿意,看向銀發(fā)道士的眼神中也是滿含了戲謔之意。
“小道士,盡管你有無量觀的鎮(zhèn)觀之寶在手,但說實(shí)話,今天你也未必能吃定了我。御魔傀儡雖是至寶,可那也要看在誰的手里!你要明白,你-畢竟不是你那酒鬼師父!”
銀發(fā)道士在老鬼的強(qiáng)勢之下,早已不復(fù)先前的坦然自若,而后聽得老鬼的無理之言,眼中更是有一絲憂慮若隱若現(xiàn),兩手微動間手訣變換,竟是已做好了出手的準(zhǔn)備。
可那老鬼在扳回優(yōu)勢后,卻并沒有再行出手,反倒是氣機(jī)一泄,重又恢復(fù)了之前的龍鐘老態(tài),苦著一張老臉道:
“哎,也許這就是天意吧!繳天之幸,我已是茍延殘喘了百多年,如果再不知足怕就真是要遭天譴了。”
說著,對銀發(fā)道士微微一笑道:
“不要緊張,剛剛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如果我今天真是違約出手了,天道循環(huán)之下,將來還如何面對你那個酒鬼師父,更丟不起我這張老臉啊!不過,要我彭家就此歸墟也有些太過兒戲了,除非你能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在這老鬼前倨后恭的表演下,銀發(fā)道士明顯有些疑惑,此時聽老鬼又是如此說辭,便皺著眉頭道:
“老先生盡管說,只要不違反道義的話,我盡可答應(yīng)。”
“道義?哈哈哈,什么是道義?到頭來還不是比誰的拳頭更大。你這個小道士,也太不實(shí)誠了!”老鬼搖著頭不屑的挖苦了幾句,看那銀發(fā)道士已臉露赫然之意時,才轉(zhuǎn)口道:
“我彭家之人可沒那些花花腸子,不會搞這些文字游戲,我的條件就是:你必須立下噬心血誓,保證不得損毀我彭氏墓場的一草一木,更不能唆使外人來壞我陵寢,你可愿意?”
墳地外的銀發(fā)道士微微一凝眼神,隨即反問道:
“如果我答應(yīng)了又如何?”
“如果你答應(yīng)了,那我彭氏一族便徹底放棄抵抗,今日任你施為,從此世間將再無我彭氏之名!”
老鬼回答的卻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而后卻是一臉嬉笑的看著銀發(fā)道士,看他如何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