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蹤我?”微瀾,不,白穎疏面上不動聲色,對司母卻戒備起來。
“怎么,難道你想否認嗎?”
司母盯著她的臉,仔細的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表情。
是的。她昨天就知道了。當她記起所有的一切,那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片段涌入腦海,其中不乏甜蜜,但更多的是煎熬和痛苦。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她和司慕川走回了起點,并且有了微微這個牽絆……
她一個靜靜地思考了許久,她以為她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就這么和司慕川一起生活下去,一起撫養(yǎng)微微長大,可是,有些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就像鏡子出現(xiàn)了裂縫,即便補好了,裂縫始終都在。
也許她愛他吧,否則為什么會留戀司慕川在這段日子給予她和微微的關(guān)心和溫暖,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他們之間的障礙甚至隔著千山萬水。有時她在想,如果就這么失憶下去會不會更簡單幸福一些,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那么矛盾和煎熬。
“你父親是司慕川害死的,你留在他身邊是不是打算報復(fù)他,你敢說你不恨他嗎?”司母步步緊逼,聲色俱厲。
她好像看穿了白穎疏所有的心事,穎疏無力地爭辯道:“不是的,我不是……”
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她怎么能繼續(xù)留在害死父親的兇手的身邊,她真的是一個不忠不孝的人,連最起碼的禮義廉恥都沒有了,別說是司慕川的母親,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
“你不是什么,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測?”
她字字誅心,白穎疏啞口無言,她羞愧難當,既不能好好地愛司慕川,又不能忘卻!
司母看著白穎疏痛苦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絲痛快淋漓,眼前這張與印象中討厭的女人肖像的臉,讓她無端地感到厭惡,她的兒子怎么可以和白穎疏在一起,她絕不允許!
“阿川!”
司母突然叫喊了一聲,白穎疏反應(yīng)過來,司慕川正一臉陰鷙的站在她們的身側(cè),她刷地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他都……聽到了嗎?雙肩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阿川,你來的正好,這個女人的話你都聽見了嗎,她在欺騙你!”司母像是踩到了白穎疏的痛腳,隱隱有一抹得意之色,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口吻。
但是,司母完全低估了白穎疏在司慕川心里的地位,并且再一次自我感覺良好的高估自己以為司慕川多少會顧忌一些。可是,她錯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他對她這個母親態(tài)度不冷不熱不咸不淡,自己明擺著就是自討沒趣。
“這是我和她的事情。”
司慕川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白穎疏的面前。一種被忽視到底的憤怒占據(jù)了司母的心里,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一時之間臉漲成了豬肝色,氣血上涌。但她也只能恨得牙癢癢,她的兒子在很小的時候就顯示出比一般同齡人更高的天賦和智商,他早已脫離她的控制了,成熟精明卻又冷酷的不像話……想起司慕川,司母心頭好似被無端端刨去了一塊,無時無刻不在令她疼痛著。
“阿川,我是為你好!”司母欲說還休。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guān),不需要你來干涉!”司慕川即便在說話,仍是看著白穎疏,她那張血色蒼白的臉,那雙無所適從的黑眸。她在猶豫,又似在掙扎。
未等司母再說話,司慕川絕對強勢性的抓緊了白穎疏的手心,她微微掙扎了一下,不敢迎上他的眸子,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矛盾與憂傷。司慕川不顧她的抗拒,硬生生地將她拉走。
“我是你的媽媽啊!”她這個做親身母親的居然還比不上一個賤人的女兒,司母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司慕川冷漠的態(tài)度以及對白穎疏的無微不至無疑讓她陷入深深的嫉妒和怨恨之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她的眸中滿是妒恨與仇視。
喧囂的車輛,繁華的街道。
白穎疏望著窗外似曾相似的景物,那些無法忘卻深深扎根在心里的往事……車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一種近乎濃烈的陰郁和壓抑,死死地禁錮在里面。
穎疏發(fā)現(xiàn)司慕川車速極快,與他平日里的安全駕駛大不相同,她的頭有些暈眩,胃里翻云覆雨起來,酸溜溜的百般不是滋味。
司慕川失控之余瞥見副駕駛座的白穎疏面色泛青,眉睫一擰,迅速地將車停靠在空曠的道路旁,一道剎車急急地停下,白穎疏一個猝不及防,驚魂未定,幸好安全帶把人給拖住不至于晃動得厲害,可是臉色愈加難看了。
這時,右側(cè)的窗緩緩搖了下來,新鮮的空氣鉆了進來,胃里難受的氣息有所緩和。
車一直停靠在路邊,很久很久。
久到白穎疏以為司慕川是不是睡著了。
不,他怎么會睡著?司慕川捏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撰得極用力,目光深邃地望著玻璃窗前的遠方,漫無止境的柏油馬路,表情嚴肅而冷峻。
“不想問我什么?”穎疏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苦澀的措辭,好像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透明了,反而不能像那段日子一樣親密無間,自然相處。
他們的表情同樣的苦澀。
“為什么不告訴我?”白穎疏以為他會憤怒,按照司慕川的脾氣,他不是一個能夠容忍欺騙和背叛的人。可是,他沒有,他只是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調(diào)。情緒上幾乎沒有波瀾,穎疏不知道的是,司慕川的心里早已是恐慌得泛濫成災(zāi)了。
睿智敏感如司慕川,怎么會沒有感覺到昨晚她的異常呢?只不過,他選擇忽視。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在男女雙方的感情里,有時候糊涂一點是一件好事。為了她,他愿意當一個糊涂的人。
但是,事與愿違。
沒想到幸福來的快,卻也即將瀕臨失去。
今天的他該如何裝作若無其事,難道他們兩個人真的要帶著面具一輩子,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
為什么?這個問題白穎疏縱使想了無數(shù)遍,也找不出一個能夠讓她自己信服的理由。愛算什么,她不是一個為了愛可以犧牲一切的人,她只是個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人活在世上,并不僅僅是找一個相愛的人便可過一輩子的。它受到世俗禮教,道德是非等等客觀和主觀因素的影響。
“當時為什么要那么做?”
司慕川轉(zhuǎn)過臉,卻見她疲憊地靠在車窗上,側(cè)臉依舊皎潔似月。他心里始終放不下,放不下五年前,那一幕她如此的決絕,無牽無掛地縱身躍入滾滾大海之中,狠心地將他拋卻在人間。
白穎疏當然明白司慕川指的是什么,她本以為那是解脫,卻沒料到,之后竟有不一般的奇遇,她感謝上蒼,讓微老頭救了她,得以健康順利地生下了微微,甚至于將她的記憶催眠凍結(jié),獲得一段全新的人生。
對于這五年,白穎疏是感激的。
也許她已經(jīng)成為一具深深白骨,永遠都見不到微微,她擁有的幸福快樂都是真實存在的,她不想去否認。
白穎疏眼神疲憊,唇邊費力地龕動:“司慕川,你讓我很痛苦。”
這是第一次她在司慕川面前承認自己的軟弱,以前的時候最多是迫于威脅投鼠忌器,“你為什么不對我冷酷點,或許我會……”
“你會隨時隨刻地離開我嗎?”司慕川補充到,劍眉突突地蹙起。他的溫柔和呵護有打動到她的鐵石心腸嗎?
“你知道的,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么不不可能,我們之間有微微,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司慕川眸中閃動著幽藍的光芒,他試圖說服一下子恢復(fù)到死氣沉沉的白穎疏。他心底極度恐慌白穎疏會再一次以決絕的方式離開他的人生。
不,司慕川不可能承受第二次。絕不!
“司慕川,你太天真了。”她側(cè)過臉,面色冷冽,一字一句的道,“除非一切都恢復(fù)到原點,除非我父親還活著……”否則他們永遠都別想在一起。
她根本無法面對自己一顆煎熬的心,父親不會原諒她的。
聞言,司慕川面色一滯。
他早已知曉這一天會來,卻始終心存僥幸。等到她聲聲質(zhì)問的這一幕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他根本無處反駁。他當然明白自己可以用雷霆的手段,或者是利用微微逼她。可是,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做,也不忍心。
“你父親的死我是有責(zé)任的。”
“豈止是責(zé)任,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么會……”她不知道是聽到了哪句話,或許是將白景瑞遺忘了太久,回憶起父女之間的點點滴滴,仍舊感到痛心萬分以及深深的愧疚與自責(zé),說到后面忍不住哽咽起來。
“逝者已逝,讓我好好地照顧你補償你,我們一起撫養(yǎng)微微長大好嗎,孩子是無辜的,她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司慕川并沒有把微微當作一個籌碼,而是他真心想那么做了,無論如何,他會竭盡一切挽留。
司慕川說的不無道理,卻永遠無法讓她坦然面對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