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藍(lán)鯉迎來了開年的第六場春雨,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朦朦朧朧的煙雨之中,讓人彷彿置身雲(yún)端,縹緲不知其蹤。
屋外綿綿的細(xì)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洗淨(jìng)了屋檐,洗亮了樹葉,更加洗清了空氣,令人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夾雜著新鮮泥土氣息的生機(jī)。
灕江之上,煙霧繚繞,休業(yè)一天的雅琴閣在迷濛的綠色江面上仿若海市蜃樓,可望不可即,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令人無限神往。
三樓的一座別緻雅間裡,窗戶洞開,綠意盎然。
只見正中央屹立著一座被斑淚翠竹緊緊包圍的棕色高臺,高臺正上方懸掛著一盆兩尺來長綠油油的君子蘭,高臺之上以矩形之勢圍繞著四張桌子和八張竹椅,每一張桌子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瓜果點(diǎn)心,每一張椅子都姿態(tài)各異地呈現(xiàn)出一個身影,高臺四周則被半竹盛起的清澈江水所環(huán)繞,依稀還可聽見水流衝擊竹身時所發(fā)出的叮咚叮咚清脆的響聲。
在這仿若鄉(xiāng)間樹林的屋子裡,從裡到外依次圍坐著花解語,冥洛夜,冥洛晨,花輕塵,冥洛星,冥洛曦,織錦和疾風(fēng)八位俊男美女。
桌子之上,熱氣騰騰的茶壺冒著繚繚上升的白霧,素雅的玉盤盛滿了精緻的點(diǎn)心,空曠的小屋迴盪著腳步聲的餘音,這一切的造型都在說明這場聚會纔剛剛開始。
“語兒,你今日把我們叫來,到底有什麼事兒???還甩下血本歇業(yè)一天……嘖嘖,應(yīng)該不是單純的聚會吧!”出神地望著窗外連綿不斷的細(xì)雨好一會兒,冥洛星才終於扭過頭來,歪著腦袋思考半晌,繼而賊兮兮地問道,“不會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們吧?”說完還調(diào)皮地衝冥洛夜擠擠眉眼,笑得別提有多曖昧了。
“咳咳……”掩嘴清了清嗓子,不置可否地投給冥洛星一個“你猜”的眼神,冥洛夜轉(zhuǎn)身凝視著對面那個悠然飲茶的女子,眸底暈開一層層溫柔的光圈。
好笑地?fù)u了搖頭,花輕塵與冥洛晨默契地對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聳了聳肩,也不發(fā)表意見,只是悠閒地捻起桌上的黑白棋子相互博弈著,當(dāng)然也不乏有多餘的精力,時而不時會停下來,好整以暇地靜觀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語姐姐,真的嗎真的嗎?我難道要當(dāng)叔叔了?”想也不想這個消息的可靠性,冥洛曦就這麼單純的相信了,還頂著一張喜氣洋洋的臉,十分得意地拍拍胸脯主動請纓道,“語姐姐,七哥,你們放心,以後就由我來教你們孩子武功好了,你們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進(jìn)步可大了,連父皇都誇我虎父無犬子呢!哈哈,我現(xiàn)在會的可多了,比如說那個飛鏢……”
“哎喲,得了吧,就你還好意思毛遂自薦攬上教育下一代的活兒呢?”斬釘截鐵地打斷冥洛曦滔滔不絕的吹噓,冥洛星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撇撇嘴不客氣地?fù)p道,“父皇那是怕打擊你才隨便誇你兩句而已,你還真好意思當(dāng)真了?不是我說你啊,就你那飛鏢耍的,還不如我拍蒼蠅來得準(zhǔn)……嘖嘖,就這種水平,你還敢殘害我的小侄兒?你想都別想!語兒,七哥,你們可千萬不能把自己的孩子交給曦,如果是我的話還可以考慮一下,畢竟我這個人還是有蠻多優(yōu)點(diǎn)的……”
“你你你……你胡說!”氣鼓鼓地指著翹著二郎腿的某個嘚瑟女紙,冥洛曦嗖地一下跳了起來,咬牙切齒地瞪著冥洛星,不甘落後地還擊道,“把孩子交給你管纔可怕呢!你看你,刀槍劍戟不行,詩詞歌賦不會,琴棋書畫不通,還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五穀不分,百無禁忌的……你說你能教小侄兒什麼?還好意思說我怎麼怎麼樣……切……”
“呵呵……”被冥洛曦孩子氣的話逗樂,又睨了眼表情豐富多變的冥洛星,花輕塵忍不住低笑出聲,溫潤的眼角勾畫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清澈的雙眸也盪漾著無比閃爍的星星。
“臭小子,你說什麼?你說什麼?”錯誤地將花輕塵笑聲裡的寵溺理解爲(wèi)調(diào)侃,冥洛星的小臉兒瞬間變得通紅,遂惱羞成怒地從椅子上跳了出來,張牙舞爪地?fù)涞节ぢ尻馗埃贿厫汉莺莸鼐局亩洌贿叧堕_了嗓子吼道,“本公主太久沒修理你了,你是不是皮癢了?嗯?”
“啊……痛痛痛……”齜牙咧嘴地掙脫著冥洛星的束縛,雙手也不客氣地抓著她的頭髮,冥洛曦不屑地反駁道,“切,明明每天都有對我動手動腳的……語姐姐,你來評評理,看到底誰對誰錯!哇哇哇……耳朵要掉了……”
“哼哼,掉了纔好……這樣你就聽不見姐罵你了……哈哈……啊哦……我的頭髮……”左手緊緊地捏住冥洛曦的臉蛋兒,右手拼命地護(hù)住髮根,冥洛星嘟著小嘴兒斜著眼睛抓狂地喊道,“語兒,你倒是說句話呀,不要一直喝茶喝茶的……啊嗚,臭小子你敢扯斷我漂亮的頭髮試試?”
完全將爲(wèi)了莫須有的猜想而鬧成一團(tuán)的兩姐弟當(dāng)成空氣,花解語怡然自得地輕抿了抿杯中散發(fā)出陣陣清香的綠茶,閉上雙眼無比享受地回味著丹田裡遊蕩的那股暢快舒爽的氣息,忍不住連連讚歎道:
“嗯……左鱘的眼光真是不錯!這雨後的碧螺春初嘗舌苦,再入味甘,回之更香……真是難得一見的好貨色!他們倆居然能有辦法以市價三分之一的價格採購回來……嘖嘖,我果真沒有看錯人,左氏兄弟真是經(jīng)商的奇才……”
“解語,原來你這麼會變相誇自己啊……”輕輕地吐出一句帶有戲謔的話語,冥洛晨頭也不擡,專心致志地注視著棋盤,劍眉微蹙幾許,復(fù)又舒緩開來,然後果斷地落下手中的黑子,薄脣輕勾一抹邪魅的弧度,聲線溫潤清澈,“呵,輕塵,我又贏了你兩子,承讓了!”
“前面的幾盤只當(dāng)熱身……今日到底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數(shù)!”伸手拿出被圍剿的白子,花輕塵微微挑了挑眉,俊朗如玉的臉上綻開一抹自信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彷彿一大片金色的陽光,閃耀了見證者的眼睛。
“每次相聚,你們不廝殺個五六盤就不肯罷休,我這麼個不愛下棋的人能忍受你們也挺不容易的!”天生不服輸?shù)男愿褡尰ń庹Z同這下棋二人組槓上了,遂故作感慨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後輕仰脖子,將杯中已然溫?zé)岬牟杷伙嫸M,隨意地用絲帕擦擦嘴角,話鋒突然一轉(zhuǎn),一臉狐疑地問道,“這幾日我在宮裡潛伏,你們這些個愛湊熱鬧的人居然還都沒過來找我,未免太奇怪了些!說,你們都去哪裡幹嘛了?”
“呼呼……語姐姐,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哎呀,累死了,不打了……”粗粗地喘了幾口氣,妥協(xié)地率先放開冥洛星的衣襟,冥洛曦耷拉著腦袋,蔫蔫兒地抱怨道,“父皇說要考驗(yàn)我兵法,這幾天我一直忙著背那些玩意兒,簡直焦頭爛額,實(shí)在沒時間找你玩兒……哎,誰讓我在父皇面前誇下???,說從此要洗心革面奮發(fā)圖強(qiáng)的……我是個男子漢,不能說話不算話的!”
“嗯,你能說出這些話來,你語姐姐我已經(jīng)很欣慰了,不錯不錯!”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花解語捻起一塊芙蓉糕,輕輕地咬了一小口,擡頭看著對面再次博弈起來的二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晨是個王爺,這一個多月以來又一直在同太子一黨周旋,他沒空我能理解;但哥你就不一樣了,京城最近又沒什麼疑難雜癥,你也用不著上山採藥啥的,爲(wèi)何我聽爹爹說你經(jīng)常早出晚歸的?嗯?”
“咳……”輕咳兩聲,花輕塵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某個因此而微赧的女子,薄脣輕扯出迷人的四十五度,打著哈哈試圖掩蓋過去,“語兒,才幾天不見你就想念我了?呵呵,原來你是個這麼感性的女子……嗯,是哥哥的不是,以後我一定至少隔一天見你一次怎麼樣?”
“少給我打馬虎眼兒,你——們——到底幹嘛去了,給我從實(shí)招來!”不吃花輕塵這一套,花解語意味深長地掃了掃某兩個擠眉弄眼的人,擺出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的模樣。
哼,別以爲(wèi)她人在深宮就不知道他們幹嘛去了,她現(xiàn)在可是有很強(qiáng)大的情報組織……
“語姐姐,我知道我知道……”花解語的話讓冥洛曦眼前咻地一亮,他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遂興奮地舉起手來,以告密者的姿態(tài)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塵哥哥和星姐姐出去幽會了,在那個……唔……”
“呵呵,你別胡說八道了,你不是在背兵書麼,怎麼會知道我們?nèi)ツ膬毫耍 奔焙鸷鸬匚孀≮ぢ尻氐淖欤奶摰赝得榱艘谎刍ń庹Z,冥洛星故作深沉地仰望著窗外,不打自招地掩飾道,“哎喲,今日天氣可真好,陽光明媚的……”
“哦……原來如此……”恍然大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花解語調(diào)皮地衝冥洛夜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說道,“夜,看來我們得趕緊把尉遲悠雪的事情解決掉,這樣才能安心地辦場喜事……”
“嗯,好,都聽你的!”溫柔地抓起她的小手,寵溺地握在掌心,冥洛夜低低輕笑出聲,一語雙關(guān)地說道,“是該速戰(zhàn)速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