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了星星不管用,我就數綿羊,還是不管用……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老娘才不信這個邪!
索性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正巧旁邊凈臉的水沒有撤下去,唯一不足就是早已涼了個透,我看也不看就把整個臉盆扣上了自己的頭……
“嘩啦!”
木門“吱呀”一響,被分派來照顧我的紅鶯沖了進來,看見我那落湯雞濕透的衣衫還不停往下淌水的狼狽模樣,看了眼翻在地上的銅盆,只得搖搖頭,撿了那盆就往里間的衣柜走去,打開拿了套新的單衣給我:
“夫人換換吧~雖說這里不同于凡間濁氣易惹邪障疾病,夫人這還需調養的身子還是注意些的好~”
一串繞口的話我沒功夫去深究其中的意思,大約明白那紅鶯是想讓我換下濕透的衣服不要染上風寒之類。
當即接過衣服換下濕衣,再次坐到了窗邊,苦悶道,“紅鶯。”
“夫人?”紅鶯邊看我邊撿起濕衣,應道。
“一般你睡不著的時候,都會怎么做?”
“嗯……”紅鶯想了想,“雖然睡不著并不是常事,但是……”眼前忽地一亮,“但是我有時候會去后院守在蓮花池邊,等著晨間凝結在花瓣上的露水,再用東西收集起來~落下的花瓣還能做成點心或者干花呢~”
我眼前登時一亮,“好主意!紅鶯!”
“小仙在。”
“收拾收拾,陪姑奶奶我到后院去收集露水去~”
紅鶯卻為難的低了頭,“可是,現在已經子時過半了,這么晚不睡,尊座他……”
我一聽那狐貍就來氣,忍不住咬牙切齒,“管他作甚?問及起來你們全都往我身上推脫便是!”
“這……”
“磨磨蹭蹭的猶豫什么?算了~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又不是離家出走~”我四處看了看,順手將一瓶的鮮花抽出,捧著那個細頸的素雅瓷壺當先一步走出門外,“還不快前頭帶路?誰知道后院怎么走!”
紅鶯只得跺跺腳,跟了上去。
“紅鶯,你家公子……我是說狐貍,他……”我有些難以開口。
“嗯?夫人想問什么?”
紅鶯的聲音自前頭輕輕淺淺的傳了過來,沒有任何起伏,這反應倒是出其不意的令我安靜不少。
我吞吐半天,總算是下了決心似地開了口,“狐貍總是這般戲耍于我?明明不喜歡我,為何還要裝出一副很在意我的的模樣?”
“戲耍?”紅鶯腳步微頓,繼而再次抬步,“夫人這是何意?”聲音有些冷。
“……”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現在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詞語的尷尬境地,只得沉默下去。
九重天上的家伙都很奇怪,這么喜歡把那些個庭院小路長廊的搞得這么曲曲折折,一條直線通到底不是很好么?再加上九重天這云仙霧繞的若隱若現,是想神秘得令人心生敬佩不成?
這不,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我們終于立在了一座浩大的蓮池邊上。
“這是尊座仿著天帝寢宮后山的蓮花池做的。”紅鶯輕車熟路揮袖的點亮周遭的夜明珠。
因著這一動靜,池上也不知驚醒了些什么東西,螢火蟲般發著無數的小亮點飛了起來,輕飄飄的彌漫在夜空下的蓮池之上,映著池中粉嫩透白的蓮花翠葉,極是唯美!
我忍不住上前幾步,伸出手觸上那些個亮點,“這是……”
亮點似乎被我出聲嚇著了,唰的一下在我手背扎了個血印子,這才躲出寸許的距離,見我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徑自又漂浮到了別處,看得我心里癢癢的~
我不動聲色的將留了血印子的手背掩進袖中,心道,這小家伙倒是烈性!
紅鶯尋了塊較為干凈的地方坐了下去,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尊座晨間惹了夫人不愉快,便去了織女那想尋些彩霞織就的稀罕物事逗你開心,織女正好外出網了這些可愛的小家伙,正不知怎么處理,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了尊座。”
我吶吶的看著眼前的熒光,不做聲。
“別看這些個小東西人畜無害的模樣,尊座也不知怎的,納進廣袖捎回來的時候,許是惹惱了這些小東西,扎了一手的傷,也不讓人處理,胡亂的招了些靈力匆匆把傷口一蓋,正巧那天后娘娘的使者便來催著尊者去帶夫人回來。”
手背有些麻辣,我經不住嘆了一聲,“這些來歷不明的螢蟲帶著毒液?難怪回來的時候他身子那般燙手……”
我憤憤咬牙,這就對上號了!自從上了九重天,狐貍絕不會屈就在外頭做出擦槍走火的事,原來是為了掩蓋他中毒導致的高燒!
“他現在可有解毒?”
紅鶯淺淺一笑,“尊座昏睡中總是念叨,夫人才是他的解毒良方~”
我眉頭一皺,這廝,就連昏睡中也燒壞了頭不忘不安分的戲耍我么?
“沒個正經!”我暗罵一聲,轉身就朝狐貍的院落方向走去。
身后的紅鶯站了起來,“夫人,不收集露水了么?”
對哦!撞在一起了?當即伸手將懷中的瓷壺拋給紅鶯,“既然你之前就有過這采集露水的經驗,今日這露水,就包在你身上了,記住,一定要將露水滿了這壺口~”
紅鶯將將接住那瓷壺,怔愣大眼,哭喪道,“夫人~這么大的壺不是難為小仙么?”
我邊走邊側首勾唇,“還有什么是你紅鶯仙娥辦不到的?”一轉身,火紅的身影隱沒在繚繞的霧氣之中。
主院
我靜靜的立在狐貍的窗前,看著那抹疲憊的病容,我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
這樣一張憔悴的臉,我曾經在化形后醒在山間小院那次見過一回,真真是叫人擔憂的模樣,偏偏還強自鎮定的說自己沒事。
“明明知曉我是個嘴巴壞透了的家伙,還偏要來招惹我,你嫌你的膽子太肥了是吧?像你這樣下去,還有幾條命夠陪?”
我一邊抱怨,一邊舉起雙掌,掌前運起一片淡淡的紅霧,狐貍周身也跟著泛起了紅光,那道細如絲線的金光便自狐貍的腕間陸續飛出,我微微有些訝異,這金光便是那小家伙的毒?
單手支撐著整個療毒過程,我騰出另一只手取出一個空的瓷瓶,瞬間將那些個慌亂四散的金光收進了瓶內,細長的瓶身因著收入的金光越來越多而不住的晃動,好似那里頭的金光在拼死做著最后的掙扎。
直至最后一絲金光抽出,收進瓶底,我單手摁上瓶塞,掌前的紅光與狐貍身上的紅光感應一般漸漸淡了下去。
望著狐貍恢復了些血色的臉,我拭去額上的冷汗,正準備往床頭一坐,手背驀地又辣又麻起來,疼痛雖然不劇烈,卻有些難熬。
剛才替狐貍拔毒療傷耗費了不少的力氣,現在若要再運氣拔了手背上這點皮毛,當真是大材小用了,想著忍一忍過去一晚或許就沒什么事,索性隨手拾了本狐貍置在窗前的案幾書冊,就著手中一團微弱的紅光百無聊賴的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眼皮漸漸重合,肩頭一歪,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隱隱約約中,手背上傳來一陣一陣的麻痛好似扯著我頭皮一般的難受,我哼唧一聲,掙扎著醒了過來,將將對上一雙泛著笑意的幽幽青瞳:
“你替我解的毒?”
低啞性感的男聲就這樣極近的撞進我耳膜,我腦子有些昏沉的甩了甩頭,揣著被對方戳中心事的羞赧,沒好氣道,“不是我還能是誰?鬼么?”
狐貍仔細的拉開如云水袖,充滿力量卻極近修長的皓腕上,一點痕跡也未留下,我終是松了口氣。
然而狐貍卻松開自己的袖子,有些著急的一把拉開了我隱在袖中的手。
手背上頭明顯腫了個紫紅色的大包,上頭還印著一排小血點圍成的血印子,狐貍見了那血印子眉毛狠狠一挑隨后臉色陰沉,看得我也是心里沒個底,只得吶吶道:
“昨夜還不是這個狼狽模樣的!我看著那口子小也沒怎么注意,夜里又困得很,以為睡了一覺便會消了去……”聲音漸小,而后明顯是為了轉移話題的將音調提高八度,“你沒事生誰的氣啊!”
狐貍的嘴角抿得很緊,大病過后稍顯蒼白的模樣看著我有一種面對閻王的后怕!
我忍不住拉了拉狐貍的袖子,試探性的問,“你在想什么?”
狐貍視線落在我的面上,忽而揚開一抹燦爛的笑,如蓮花開落,出口的卻是:
“不是囑咐了不讓帶去蓮池么?我看你是不是安逸慣了倒把我的話當作那耳旁風,紅鶯?!”
門板“嘩啦啦”一聲被一陣狂野的颶風給拉開,砰砰砰的來回撞擊在墻上,我看著筆直跪在門外的紅鶯,心里頭覺著有些對不住她,畢竟是我逼著她帶我去散心的,結果倒讓她替我背了黑鍋,尤其是看到放在她身邊被裝滿露水的瓷壺,我負罪感又加了一層。
心下使然,由不得傾了身子,“不是她的錯,是我的主意……”
狐貍帶笑的眼看了我一下,只把我看得冷汗直冒,笑意盈盈,“一會兒再收拾你。”而后斂笑,冷漠的自一旁床頭的暗格取了盒膏藥,徑自抹了認真的涂在我的手背上,聲音平靜對門外的紅鶯說道,“自去下面領罰,莫在這礙眼。”
我頗有些驚恐的看了看平靜起身的紅鶯將那瓷壺抱進屋內放好,而后反身出去的時候掩上了直往里頭灌冷風的門,面上神色卻好似松了口氣似地。
受了罰還松口氣?若不是這狐貍府邸里的人瘋了,就是我腦筋混亂了!
手背上的疼越來越難以忍受,隨著狐貍一路極盡放輕了力道的涂抹上去揉開,到最后我幾乎是痛得喊出了聲,嚇得狐貍差點沒一個發怒提劍沖出去看了那一池的金光小昆蟲。
狐貍眼見我手背上的傷不見好轉,大急之下關了我緊閉,就在他的院子里,而他,便像那盡職盡責的守衛一般生怕我再次出去闖禍加重手上的傷,幾乎是寸步不離衣不解帶的守著。
某一天,一位衣著華麗的仙童畢恭畢敬的立在屋前,遞上兩張燙金描紅的請帖,還未打開,便見請帖當中龍飛鳳舞的寫著“蟠桃盛宴”四字。
大刺刺的震著我的眼,天后又想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