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便是長沙各縣輿圖,還有兵力部署,間軍司得知的消息,都放在輿圖上了。”
糜旸身后兩個士卒扛著一卷輿圖。
將輿圖在府衙大堂中展開,長沙郡14縣之地,便全在這輿圖中了。
劉禪站在輿圖上,仔細查看起來。
“不想這長沙郡中,還有上萬蠻兵?”
“這是益陽縣、羅縣的蠻夷。”
糜旸這些日子前去長沙郡調研,從不少人口中問出了消息。
“臨湘乃是長沙蠻的屯兵據點,在其北面,有一股勢力,與長沙蠻蠻豪兄弟并不融洽,在他手底下,有近五千人的兵力.”
經過糜旸的一番解說,劉禪也是明白了長沙郡內部的情況了。
與武陵郡分為平原蠻和山地蠻一樣,長沙郡分為漢人蠻與長沙蠻。
漢人蠻,顧名思義,便是祖上是漢人,或者與漢人有關的人。
他們居住在平原地區,以種地、捕魚為生。
而長沙蠻,多是盤踞山中,即便是占據平原地區,也不事生產。
“殿下用金銀買來的人口,多半是從長沙郡漢人中劫掠來的。”
換在之前,長沙郡是孫權的,他這種作法無關輕重。
但是現在長沙郡是我劉禪的治下之民了。
這長沙蠻先前所做的事情,自然就是可惡非常了。
在蠻夷之地,王化的漢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能夠耕種的人口,那可是賦稅啊!
豈能隨意擄掠打殺?
“既是長沙郡中有漢人,可以以漢制蠻。”
糜旸在一邊卻是搖頭說道:
“長沙郡中,漢人的數量,比之蠻人要少很多。”
言外之意,以漢制蠻,恐難有成效。
“況長沙蠻并不順服,蠻豪兄弟雖然遠遁揚州,但是在長沙郡還留有人手作亂,領著一干蠻兵在長沙郡中劫掠,為山匪盜賊,不少長沙蠻,甚至竄出長沙郡,到武陵、零陵、桂陽,乃至是交州去了。”
劉禪微微點頭。
個中情況,他其實早已經知曉了。
這長沙蠻可惡無比。
打不過就跑,還留一部分老弱在荊南四郡攪動風云,搞出動亂。
對付漢人大軍,他們沒這個膽子。
但是劫掠百姓,他們不僅有膽子,而且這個膽子還很大!
這幾日,劉禪在各處都收到百姓被劫掠的消息。
“要對付長沙蠻,得治本!”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長沙蠻,已經是觸及他劉禪的底線了!
“殿下的意思是?”
劉禪眼中殺氣四溢。
“蠻夷中不順服者,殺個片甲不留!”
馴服蠻夷,要花很多時間。
劉禪其實是有這個耐心的。
但長沙蠻
還是算了。
過于桀驁。
加之
不給你荊南四郡蠻夷見見屢次忤逆他劉禪的下場,他還怎么鎮住荊南四郡蠻夷?
“只是.”
糜旸眉頭微皺,問道:“如何區分順服者與不順服者?”
“三十日內,全部到長沙十四縣城池之內的,便是順服者,不敢入內的,便是不順服者。”
聽此言,費祎眉頭緊皺,他說道:“如此多百姓聚在城中,其中恐混入別有用心之人。”
劉禪卻是輕笑一聲,說道:“自然要做篩選,將別有用心之人篩選出來,再將這些入城蠻民編為軍戶,讓派人教他們耕種事宜。男人隨時招入軍中,以蠻耗蠻。”
漢人的血,那是不能隨便流的。
先將順服的蠻夷聚在城中,讓篩選訓練,編為蠻軍。
不管是出去開墾土地,還是隨軍入山搜尋不順服的蠻夷,他們都可以為他劉禪拋頭顱灑熱血。
“殿下,可是想得太好了一些?長沙蠻桀驁不馴,豈會真的為殿下賣命?”
若蠻夷如此好對付,大漢朝堂諸公,也不必為南蠻之事絞盡腦汁了。
“順服我的,自然可以少流血,以軍功激勵,以賞賜撫之,殺不順服蠻夷十人,可為什長;殺不順服蠻夷百人,可為百夫長;殺不順服蠻夷千人,可為曲尉。一顆人頭換十斤粗糧或一斤白面,像是布帛、戰馬、刀兵,甲胄,都可以用軍功人頭來換,屆時收繳到的物資,都可做激勵之用.”
聽著劉禪所言,便是費祎,也呆住了。
這完全是要以蠻人之血耗殺蠻人。
換在武陵郡,劉禪的方法或許還行不通。
原因很簡單。
武陵蠻還是比較順服的,不好生產,但也會一些。
你要他殺人換錢換物資,人家未必愿意。
但長沙蠻就不一樣了。
桀驁是出了名的。
之前劉禪以金銀資財,從他手上換得人口,這個族群天生便是做盜賊生意的。
如今劉禪的這個政策,只能說是量身為他定做的。
既是量身定做,這效果自然也是不必說了。
“只是,用人頭算軍功,可會發生冒用蠻民人頭來冒領軍功的?”
劉禪卻是輕輕一笑,說道:“凡建立奇功、頭功者,其親管頭目,即為報知。妄報者,治以重罪。行營及下營之時,擒獲奸細者,升賞,準頭功余俱次功。”
“入山清繳之時,都有漢軍跟隨,即便是作假,也只能作假極少部分,況且,這軍功政策,也只是臨時的罷了,并非長久之計,待長沙郡中不順服蠻夷被滅殺得差不多了,這軍功之策,便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作為短暫的激勵政策,軍功制度還是有用的。
但是若是時間拉長了。
難免會演變成明末專門嘎人頭,而誤戰機的誤事政策。
“當然.我方才所言,只是個大概而已,到了具體地方,情況又會不一樣,便需要前去各縣的人能夠因地制宜,方法不可能對所有地方都奏效,不奏效的時候,便要想其他辦法了。”
劉禪盯著面前眾人,說道:“反正不管如何,一定要將長沙蠻中不順服的人全部誅殺,或者是貶為奴隸,送至江陵,安定長沙全軍,讓其不再生起動亂,才有精力去對付竄逃出境的長沙蠻。”
要過境去圍剿長沙蠻,這糧道肯定是得安穩的。
掃干凈屋子再請客。
正如后世乾隆不得已屠準噶爾全族一般,劉禪也不得不下狠手了。
當然
他所謂的下狠手,其實在這個時代,也是很常見的。
另一個時空,南方的蠻夷在諸葛亮強大武力征服后,還不斷的反叛。
原因其實就是諸葛亮對他們的剝削上,因為剝削太厲害了,官逼民反。
諸葛亮強力占領南方后,直接“賦出叟、濮耕牛、戰馬、金、銀、犀、革,充繼軍資“,而且后來每次討伐叛亂,都是如此,基本上,蠻夷所有的能用的、值錢的東西,金銀就不說了,其他的牛、馬、羊等之類的都搜刮干凈,全部用于軍資。
而當時的南蠻那是原始部落社會,這些東西那是他們的生存基礎,全都拉走,其首領或者部落長能不叛亂么?
華夏古代對于蠻夷也是相當的暴力、蠻橫的。
蜀漢對蠻夷的開發雖然做出了貢獻,但是也切切實實對當地進行了殘酷的剝削。
而且,每次平定叛亂,對于蠻夷叛亂者都是趕盡殺絕,基本上都是滅盡全族。
這蠻族就像是韭菜一般,殺完一茬,又會長一茬。
這便是這個殘酷的世道。
要想在這個時代混出頭來,不練就一副鐵石心腸,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
劉禪現在的情況,比蜀漢丟荊州,夷陵大火之后諸葛亮的情況好得多了。
又有商盟輸血,又能吸血江東。
不說肥的流油,小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
他不必對荊南蠻夷橫征暴斂,而是可以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養肥了慢慢宰!
其實從占據荊南以來,劉禪都沒有從這四郡之地征得多少賦稅。
他本來也是想要以懷柔的手段來對付這些蠻夷的。
奈何
剛一入武陵,便被長沙蠻來了個下馬威。
劉禪只能說:你要逼我殺,那我就殺給你看!
“具體的章程,文偉,你這兩日去起草制定出來,再拿來與我一觀,加以修改。”
“諾!”
費祎當即領命。
不管怎么說,對付長沙蠻的大致方略,已經是出來了。
接下來,便是要對劉禪提出來的方略修修補補,在細微處著手。
滅殺一郡蠻夷不順服者,這個工程量可不小。
好在
不必由漢人流血。
蠻人的命,可沒有漢人的性命那般金貴。
以蠻制蠻。
若此策成功,那荊南四郡蠻夷,大戰就不會發生了。
至于小范圍的動亂,他安插在荊南四郡中的棋子就可以自己解決了。
再在大堂中討論數個時辰的具體細則。
直到天色漸暗,劉禪這才伸了一個懶腰。
“啊~”
他從主位上起身,說道:“治理蠻地,要用雷霆手段,也要耐得住寂寞,這是百年大計,要靠諸位多費心了。”
劉禪對著堂中幕僚們行了一禮。
“殿下放心,我等必將此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食君祿,忠君事。
如是而已。
“我已經吩咐庖廚送來酒菜,諸位盡可暢飲。”
說完,劉禪便緩步出堂。
“我等恭送殿下。”
劉禪準備去后院歇息一二,不想關銀屏卻是悄默默的跟了上來。
“怎么?今夜要與我一同歇息?可還沒過十日呢?”
十日之約,才能再行羞羞人的事情。
“我可是要盯緊你的,不是零陵郡、桂陽郡、長沙郡蠻酋送來了不少美人嗎?”
哼!
偷吃的時候,可不要被我逮住了。
那些野花有什么意思?
要吃
吃我好了!
“你這妮子。”
劉禪搖頭說道:“蠻酋送來的女子,便是我喜歡,便能如此快下手了?說不定是派來殺我的人呢?”
他沒好氣給關銀屏的額頭上賞了個爆栗。
真當我劉公嗣葷素不急?
是個人就往上沖啊!
“痛痛痛~”
關銀屏連捂住額頭,委屈的臉色中帶著些許不好意思。
又又又冤枉郎君了。
“過幾日清剿長沙蠻不順服者,鳳兒你可要領兵前去?”
領兵?
關銀屏眼中一亮。
但旋即,她不太聰明的小臉上,便露出狐疑之色。
“郎君不會是想要故意把我支走罷?”
一想到后院中的眾多美人,她當即將胸一挺,說道:“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郎君身邊!”
“那好。”
劉禪笑瞇瞇的看著關銀屏,絲毫沒有惱怒之色。
這山林之中剿殺蠻族,還是非常兇險的。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密林之中,冷箭射來,到時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自己的女人,還是要自己多疼愛的好。
三日后。
臨沅城外。
大軍已經是在城外列陣完畢了。
劉禪在城外高臺上,說了一些激勵士氣的話語,再賜了些賞賜下去,頓時引起一陣山呼海嘯的‘萬歲’之聲。
這派頭,當真是比皇帝還要皇帝。
“出發!”
劉禪大手一揮,大軍頓時啟程。
在冬日的大雪紛飛中,大軍勇往直前,行軍在雪地之中。
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地面上,覆蓋了整片山谷和原野,將一切都染成了銀白色。
士兵們身穿厚重的軍裝,頭戴皮帽,腳踩雪地。每一步踏出,都會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顯得格外堅定有力。
大軍前行的隊伍如同一條巨龍,在雪幕之中緩緩前行。
軍旗飄揚,士兵們咬緊牙關,堅定不移地向前邁進。
冬日行軍,自然是非常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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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雪花紛飛。
每個人的呼吸都化作一股白色的蒸氣,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即便是分發下去的冬衣夠厚,然而行軍之中,寒風一吹,還是忍不住讓人一個哆嗦。
他們緊緊地拉著衣領,試圖抵御寒冷的侵襲,但仍然感受到寒意侵襲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若非劉禪的賞賜夠厚,打死他們也不在冬日行軍。
不過
算算日子,最冷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
開春,便在不遠之后了。
現在雖是寒冷,但劉禪也感受得到,這氣溫已經是逐漸上升了。
呼呼呼~
冬風呼嘯。
行軍一日,終到益陽。
益陽縣水網密布,多是平原,山地有,但占比不大。
“臣下,拜見殿下。”
益陽縣令高培身穿官袍,趕忙上前來拜見劉禪。
“起來罷。”
這高培乃是講武堂出身,是被他派到益陽為官的。
比之去了臨湘那些地方,被長沙蠻殺頭的命官來說,高培能保住性命,算是不錯了。
益陽雖然未有出色的政績,但起碼能保住不亂。
與當地人關系融洽,還練了一支五百人的縣兵,算是有能力的人了。
“我等就不進城了,在城外扎營,歇息一夜,明日繼續出發。”
高培臉上露出諛笑之色,他趕忙上前來說道:“殿下,不入城視察一番?城中備好酒席,還有幾個不錯的蠻族美人,異族風情,殿下定然會喜歡的。”
“咳咳。”
劉禪咳嗽一聲,說道:“我不好女色,不必如此。”
然后再說道:“益陽縣有你坐鎮,我放心,你自將當地百姓編戶齊民,登記造冊,不順服的,自領縣兵,加上我留的數百人,去平定即可。”
聽劉禪不入城,又不收他辛苦搜尋來的美人,高培略有失望,但聽到劉禪并非是不信任他,反而是他信任他之后,心中感佩非常。
“殿下放心,益陽我已經掌控差不多了,不順服者,自會去討伐。”
換了一口氣,高培有些忐忑的看向劉禪,說道:“其實,羅縣蠻酋羅山已在城中,既然殿下不入城,便讓其來拜見殿下可好?”
羅縣蠻酋羅山?
劉禪腦子一轉,有點印象了。
此人便是與長沙蠻蠻豪兄弟不和的羅縣漢蠻。
祖上是漢人,但是五六代之后,也跟當地蠻人沒什么區別了。
“讓他入營中拜見罷。”
這高培,看來是收了這羅山不少好處的。
讓我入城,除了展現他治下成果之外,恐怕引薦這羅成也是目的之一。
劉禪倒也沒有說什么責備的話。
只要有能力,做事未觸及底線,他的心還是非常軟的。
容忍度很高。
當然
若等他的心硬起來的時候,那便是鬼神難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