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於況南爲何要將阿婉送回這件事,要追溯到幾個時辰以前了。
昨日由於況南的無理舉動,蘇青墨對這個人僅有的那麼一點點好感也全都被消磨殆盡。
索性第二日又有其他人到,況南要跟南帝商量如何安排貴賓的事兒而沒空來煩她,這纔給了她一點時間去思考對策。
是夜,原本況南都已經(jīng)躺下了,誰料顧暖的突然出現(xiàn)卻讓他倍感驚訝。
“你說,月華要見我?”況南一邊穿著外衫一邊道。
顧暖“恩”了一聲也沒多話,事實上連她也不明白蘇青墨爲什麼要大晚上讓她來傳話。
況南不解蘇青墨的打算,卻也沒有帶多餘的暗衛(wèi)。只跟著顧暖一路走到對方的寢宮,在示意她候在門口的以後,自己這才推門而入。
門內(nèi)傳來的是一股蘭花香,他一直以爲那是蘇青墨喜歡蘭花的緣故,直到見了容驍,直到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那股氣味,他才終於明白了內(nèi)裡原因。
此刻就見蘇青墨只穿了一件外衫赤腳坐在窗戶邊上,她的手邊放著一個酒壺,兩個酒杯。走得近了,一股濃烈的酒香傳來……那是皓月千日醉獨有的香氣。
況南眉峰微揚,卻停在門口不動了。
“夜半三更,佳人,美酒,月華公主,你難道不知這代表什麼嗎?”他道。
蘇青墨沒有搭理,仰頭喝下一杯。修長的手指將玉杯重新放置桌面,“咔噠”的響聲迴盪在屋中,蘇青墨卻忽然不覺,只盯著窗外黑幕,一言不發(fā)。
況南亦是沒有動作,已然靠在門口靜看面前的女子。
她不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這麼端莊美麗,宛若一輪白玉,清透可人,讓人總想時時拿出來觀賞,卻又總擔(dān)心會不會將其打壞。
而她一旦動起來,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猶如誤入凡間的精靈一樣,古靈精怪,滿腦子都是他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的事。
她是特殊的,也是讓人看著就想要去擁有的。
“二殿下說的那
種,是隻會用下半身來思考人生的普通人。你我皆是下棋的高手,若也跟他們一樣,豈不是污了這盤棋局?”
蘇青墨終於開口,聲音懶散,極盡誘惑。
可況南不爲所動,抿嘴一笑,走上前去端過酒杯一飲而盡。
“公主一直覺得,自己是在跟我下棋嗎?”他道。
蘇青墨側(cè)目看過來:“難道不是嗎?棋局這東西,完全是隨對方的心意在下,有時候你覺得我沒動,只是因爲我懶得動,可有時候一旦我動了,你也不見得全都能知道。”
越發(fā)欣賞起面前的女子,況南擡手爲她斟滿一杯,接著又替自己滿上。
“那麼接下來這一局,不知公主覺得咱們誰會贏呢?”
蘇青墨再度飲下一杯:“誰都不會贏,但誰也不會輸。”
“哦?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青墨放下酒杯,深吸口氣正襟危坐。擡眸對上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有時候她在想,如果面前這人一直都是這幅樣子該有多好。
儘管他總是冒犯自己,但有時候,她還是挺喜歡跟這種聰明人對弈的。
“你明明是蘇鉦的手下,卻在我到達擎南以後一直無動於衷。你的爲人,你說的話,總是似真似假,幸好我沒心情去判斷真假對錯,不然只怕真要煎熬一陣了。”
“但正如你說的,我雖然有時候自大,可不是全無腦子。你的所作所爲無一不在向我表達一個概念……那就是你真正的立場。雖然不見得與我們站在一起,但也絕對不是蘇鉦那邊的。”
況南把玩著酒杯的手一頓,他換換擡頭對上那雙晶亮的眸子:“何以見得?”
“蘇鉦是個怪物,這是大家公認的。就算他之前曾經(jīng)說過要留我活口,但也不會就這樣放任我一個人在擎南,好吃好喝好日子,而且還有一樁看起來好的姻緣。”
說著,蘇青墨一笑:“可就是這種好讓我越來越不踏實,直到昨日容驍?shù)某霈F(xiàn),你才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況
南邪邪一笑,大喇喇靠在椅背上:“洗耳恭聽。”
“你看來應(yīng)該只是想給我和平南王添點堵吧,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不得不承認你真正的目標應(yīng)該是我吧。從皓月和齊宣給我們下套,逼我們自亂陣腳,又讓葉蕭迷惑阿婉,埋伏好了人將我?guī)Щ亍!?
“從我出現(xiàn)你便舉止輕佻,可實際你卻並不是這樣的人。你看著我抓狂,看著我生氣,看著我發(fā)怒,每一步,都只像是在戲弄我。你說要我答應(yīng)陪你完成這場盛大的婚禮,我不明白,區(qū)區(qū)一場假婚約而已,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迴應(yīng)蘇青墨的只有況南慢慢放在桌上的杯子,“咔噠”一聲,一如她落下去的心。
況南面上慣有的笑容終於變成了沉寂,清冷沒有異色,也不見晦暗。
“公主殿下,有些東西對你們來說輕而易舉,但對其他人來說,卻是畢生所求。”
“你……”
“所以不要再繞彎子了,說吧,這一局,你想要交換的是什麼?”
難得見況南如此正經(jīng),蘇青墨盯著他,道:“你放阿婉回到容驍他們身邊,我可以保你跟擎南衆(zhòng)人平安。”
況南眸底利光一閃:“你?”
“沒錯,我。”蘇青墨一臉肯定,“我適才說了,你若真跟蘇鉦有聯(lián)繫,所有的承諾應(yīng)該都只是誆他的。我雖然不清楚那老東西到底要幹什麼,但有一點我很明白……一點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你,你的父皇,你的百姓,都不會有好下場。”
“而到了那時,只要你將我當做籌碼,我自有本事叫蘇鉦放過你們。”
“我不答應(yīng)!”哪知況南卻突然沒了往昔的冷靜,猛地起身怒道。
蘇青墨面無表情看著他,良久,只將那斟千日醉的酒,放在了他面前。
“你必須答應(yīng),因爲在你心裡,沒有什麼比你的子民還重要,從這一點來看,你是你比父皇,兄弟,更適合做皇帝的人呢!”
心繫天下,心繫百姓,這纔是一個君主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