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三輪就開始了。臺上支起十五個案子,每個案子旁邊擺好了繪畫用品,案上鋪著一塊細白的絹布。十五個入選第三輪的人同時登臺,隨意作畫配詩詞。
認真的男人是最帥的,佟皓飛的臉上,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讓雲思靈看了都覺得深深被吸引。
很快,佟皓飛的畫便一揮而就了。
山頂一間臨崖而建的閣樓裡,一個靠窗而坐的女子,眼望遠山,天邊一行大雁飛過。身邊的樹木似被微風吹拂,女子的容顏有著淡淡哀愁,衣衫隨風擺起。屋內的桌子上,傾倒的酒壺,顯示著女子似乎剛剛飲完酒。屋裡的珠簾,擋住了內室的擺設。樓閣外露出的滿樹繁花,隨風飄落的花瓣,落在閣上、地上、女子的衣裙上。
畫完之後,又題了一堆“鬼畫符”。便走到臺子後側,等待評委們進行綜合評價。
評審時,雲清將佟皓飛的鬼畫符唸了出來:“一夢清輝簾卷透,搖落霜天,腸斷花依舊。玉宇嬌娥舒翠袖,星迷月冷春山皺。雁去箋沉從別後,濁酒千觴,何懼愁來瘦。萬種相思難賦就,西風誰遣窗櫺叩。”
雲思靈想起,這不是自己在荷塘邊吟過的詞嗎。
雲清看了這幅畫,不禁輕擰起了眉頭,心下有些痛楚。他想起自己冷落袁苓兒那段日子,她是不是也這樣憔悴過,期盼過。想著想著,就呆在了原地。直到那夫子過來,讚了一聲“好”,纔打斷了雲清的回憶。
一點不意外地,佟皓飛成爲最後代表吳國參賽的八人之一。
其他幾國的初選臺子也都接近尾聲,路過齊國臺子時,佟皓飛看到了站到最後的趙逸。趙逸也看見了路過臺下的佟皓飛,和旁邊四處看熱鬧的雲思靈。
兩個男人的眼光相遇,嚓嚓直冒火星。神經大條的雲思靈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依然拉著佟皓飛往城門口擠去。
佟皓飛對著趙逸扯起嘴角拱拱手,看在趙逸眼裡,這就是**裸的挑釁。常年在深宮裡求生存的趙逸,面不改色,回敬了佟皓飛一個微笑。
回到客棧,吃過晚飯,沐浴完畢,準備休息時,雲思靈想起了白天未完的話題。“小飛飛,你說的任務是不就是要得到去周國的通行金牌?”“嗯。”躺在屏風外面看醫書的佟皓飛狀似無意地答道。
雲思靈走出屏風,看他專注地讀書,也沒打擾他,回到自己牀邊準備休息。佟皓飛以爲自己的淡漠惹她不開心了,就放下醫書自顧自地說起來:“我爹的生意做大以後,就經常會接一些到其他國家的請鏢。每次辦理通行文書要浪費好多時間,爲了不影響聲譽,還不得不接。”
“前幾年,我哥拿下了齊國和禹國的通行金牌。這幾年他正在努力練習騎術,打算拿下燕國的金牌。但是我們家人都不喜文,所以周國金牌成了最難拿的金牌。遇到你以後,我打算試試,爲家裡盡點責任。”
雲思靈聽了“責任”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心裡稍稍有點驚訝。在她的印象裡,佟皓飛就是一個痞痞的花花公子,除了吃喝玩樂,似乎沒別的愛好。
佟皓飛似乎明白雲思靈的想法一樣:“你是不是也覺得很驚訝?”雲思靈撇撇嘴沒理他。
佟皓飛繼續說:“我爹聽了我的想法,驚訝了半天呢,還擔心地摸我的額頭,以爲我發燒說胡話呢。”雲思靈“撲哧”笑了出來。任哪個當爹的見自己孩子突然轉性,大概都是這個反應吧。
其實這只是他當初跟他爹辭行時的託詞,爲了早點躲開趙逸。到了王城之後,發現事情沒有按照他想的方式進行,所以又想到利用參賽來接近雲清,其目的只有一個,讓雲清同意自己娶回雲思靈。
佟皓飛似乎很有表達慾望,竟然滔滔不絕地自說自話起來:“其實我爹也挺不容易的。我和哥哥還很小的時候,娘就去世了。那時候爹還在闖江湖,後來不忍心看著我們哥倆跟著他四處遊蕩,就在朋友的幫助下,開了天下鏢局。”
“我爹的武功非常棒的,再加上他的一幫江湖兄弟幫忙,很快就闖出了名聲。有了名聲,就能請到更多好鏢師,生意也就越做越大。後來又在各個落腳點開了天下客棧和天下美食樓,主要是爲了路上安全,並不指著這些生意賺錢。”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將來家裡的生意都是哥哥的。因爲他是長子,我是次子。從爹爹對我們的態度裡就能看出來。他總是逼著哥哥練功夫,學生意,非常嚴厲,對於我,卻很放縱。”
“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點意外,他才一狠心,把我送到我師傅那裡。”
聽他說了這麼多,雲思靈也產生了好奇心,聽他不再繼續嘮叨,就問道:“什麼意外?”
佟皓飛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聲音裡有點冷漠:“那時,家裡來了一個貴客,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只是好奇。發現他帶著一個扮男裝的小女孩,就更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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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到佟皓飛小時候。
佟天躍在屋子裡與貴客商談生意,門外有幾個客人帶來的隨從和佟家的兩個小廝。院子裡的桃花下,一個扮著男裝的小女孩正在折花枝。
小女孩長得太俊俏了,雖然扮著男裝,一眼也可以看出是個女孩。
佟皓飛悄悄溜進院子,純是因爲好奇,便躲在門側偷偷往裡瞧。不小心踢動了石子,撞到牆上,發出輕輕的聲音。奈何院子裡非常的靜,小女孩發覺了,嬌喝一聲“誰?”
那幾個隨從立刻追出來,抓住了要逃走的佟皓飛。佟家小廝驚呼“二少爺”,本以爲對方知道是主人可以放開他,誰知道那小女孩不依不饒。
“二少爺?你們家的人都是這麼招呼客人的?”那小女孩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站在佟皓飛面前訓斥著。
“我…”佟皓飛正欲辯解,屋裡的佟天躍和那個貴客衝了出來。佟皓飛看到爹爹出來,立刻求救:“爹爹,快讓他們放開我。”
佟天躍尚未發話,那客人問道:“怎麼回事?”那女孩先發制人:“爹爹,他對我不敬!”
那貴客“哼”了一聲,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佟天躍。佟天躍是練武出身,可是不傻,他知道兒子生性淘氣,但品性不壞,他也知道那貴客是他惹不起的,他更知道那個孩子是他女兒。這單生意關係到天下鏢局的生計,即使委屈了兒子也沒辦法。
想到這,佟天躍對著手下說:“來人,把這孽子關到柴房去,不許給他飯吃。”手下人應了一聲過來拉人。誰知那女孩還不滿意:“慢著,關到柴房,我走了,你們就放了,我要親眼看見他受懲罰,看他還敢不敢鬼鬼祟祟的偷看。”
從來沒受過懲罰的佟皓飛,聽他爹要關他時,感覺很傷心,也沒打算分辨。結果那女孩認爲佟天躍這是有意袒護,提出了更無理的要求。
“你…我只是過來看看,又沒把你怎麼樣,你幹嘛非要看我捱打?再說了,這裡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佟皓飛忍不住辯解。
“你家?那好,爹爹,我們走。”那貴客也是個護短的人,明知道自己女兒無理取鬧,竟然也不阻止,還真作勢要跟女兒走。
佟天躍趕緊攔住,施禮道:“犬子無狀,讓大人見笑了,小人這就管教於他。”遂吩咐手下人搬來長凳,拿來家法,把佟皓飛按下,一氣兒打了十幾下。疼得佟皓飛齜牙咧嘴,可是他就是不求饒,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那女孩見佟皓飛不肯求饒,佟天躍也不忍再打,嚷嚷著:“不行不行,打到他求饒爲止。”那貴客此時也覺得女兒太過分了,便說:“算了算了,他還那麼小,打壞了可就不好了。爹爹回去給你買漂亮的衣服,別鬧了,好不好?”
那女孩想了想,說:“那我還想要爹爹那把古琴。”“行,都依你。”
這場鬧劇總算過去了,留下的後遺癥,就是佟天躍把佟皓飛送到毒蠍子那裡習武,而佟皓飛自此,除了一直伺候他的佟婉兒,再不肯和其他女孩子親近。
佟皓飛躺在牀上,對著屋頂講著往事。講完了,卻沒聽見雲思靈發問。聽了一會兒,雲思靈呼吸均勻,竟然睡著了。
悄悄走過去,幫她掖好被子,吹了燈,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