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錯了。袁軍剛剛失敗，已經有人得到消息，告訴了田豐。而田豐說：‘如果軍隊打勝了，我一定會保全性命，現在軍隊打敗了，我恐怕就要死了’……後來他真的死了，袁紹一回來，就命人把田豐拉出去殺了。”

“怎麼會！？”赫敏愣了幾秒鐘，才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聲。過了幾秒，她又說：“我明白了，那個袁紹一定是特別昏庸無能的君主，感覺丟了臉，所以纔會爲了自己顏面而殺掉有才能的臣子。”

很好，到了這一步，纔算成功地將赫敏從氣惱裡引導出來了。只要她沉浸入這些故事裡，以她的聰明才智，應該很快就能想通他要說的話。

“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同樣是天朝古代的故事。”李暮說。當他看到赫敏暫且收下疑惑、重新聚精會神盯著他時，他才繼續說道，“那是還在三國之前的一個年代，天朝人稱之爲春秋戰國。”

“哦，春秋戰國，我聽說過。”赫敏迴應道。

李暮倒是愕然，沒想到連這個她都知道……是該說，真不愧是赫敏嗎？

“那你知道臥薪嚐膽的故事嗎？”

赫敏繼續點了點頭，揚著下巴滿臉驕傲。

李暮豎起了大拇指：“我要說的正是故事裡那個吳國。吳國還沒被三千越甲攻滅的時候，吳王夫差想攻打齊國。名臣伍子胥力諫說，越國才真是大患。吳王沒聽，照樣出兵攻齊，而且凱旋歸來。?”

“那很好呀。我記得齊國是很強盛的國家。”赫敏說，“而且吳王打了勝仗，心情高興，也不會殺掉伍子胥吧。”

“是暫時沒殺……過了四年，吳王又要發兵攻齊，伍子胥又力諫：懇請大王先解決越國問題，否則後悔莫及。你猜，伍子胥的下場如何？”

赫敏的臉色一白，她猜也猜得到。

“這一回，他恐怕是真的死了。”

“沒錯！”李暮讚許道，“他不僅被吳王賜死，就連屍體也被沉入錢塘江中，十分屈辱。你既然猜到他會被殺死，可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

“自尊。每個人都有自尊，都需要被他人肯定，都要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價值。而顏面、虛榮心、話語權，就是最表層次也最基本的自尊。”

“這……”

赫敏的眼珠子轉了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李暮就接著講下去：“對於伍子胥之死，當時吳國的宰相伯嚭對吳王說得好——‘以前大王要打齊國，伍子胥堅稱不可，最後大王還是大勝，伍子胥非常懊惱，因爲他的計謀沒被採納。如今大王又要打齊國，伍子胥又攔阻，破壞整個計劃，他只希望我們敗北，才能證明他的高瞻遠矚。’——伯嚭是歷史上的奸臣，談話也出於挑撥離間，但他分析透了人性。他知道，吳王就是這樣想的。”

看赫敏聽得出神宛如在上課般，李暮有些想笑。他抿了抿嘴角剋制住，終於把對話扯回了正題。

“這就是羅恩，甚至哈利他們對你不耐煩的原因。很多時候你出於好心，說了些正確的話、做了些正確的事，卻挑錯了時間場合和方式。”他說，果然看到赫敏的臉上露出驚惶猶疑的神情。

“怎麼會？！”赫敏再一次尖聲叫道。小小年紀的她，在李暮面前產生一種不安的感覺，掙扎著，“羅恩他們又不是……”

“他們不是君王、更不是你的領導者，對吧？”可惜李暮早就猜到了她要說些什麼，他搶先出口回答，不容赫敏辯駁，“我剛纔說過，自尊人人都有，如果羅恩他們……”

還沒等他說完呢，一串兒尖叫夾雜著嘩啦水聲響動，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李暮和赫敏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下意識般朝著發聲處看去。就在這間盥洗室，就在大門敞開的第三個隔間，一團乳白色的物體從馬桶當中升騰上來。那個馬桶裡的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盈，隨著那物體衝出，水也流淌了滿地，這正是嘩啦水聲的來源。

“哦，不……是她。”赫敏發出一聲呻吟，她的臉色更加白了，“哭泣的桃金娘。”

當然只能是她。桃金娘是霍格沃茨二樓盥洗室裡的幽靈，不同於其他無法接觸實體的幽靈們，桃金娘可以跟水產生實質性的互動。她總是尖聲尖氣地大哭，把水弄得到處都是，讓學生們苦不堪言又毫無辦法。久而久之，這間盥洗室幾乎沒有人來，幾近於廢棄不用。

現在，這隻惡名昭彰的幽靈已經向著兩個人飄過來，帶動起一片水花灑向他們。赫敏尖叫一聲，李暮把學院長袍往上提，將水花擋在外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水浪攻擊，他們連念防禦魔咒的時間都沒有。

幸好霍格沃茨的校服長袍都是斗篷款式，下襬很長、而且比較防水，李暮這一擋，他自己身上水淋淋的是有些狼狽，但赫敏是倖免於難了。

“謝……謝謝。”赫敏說著，小臉又是一白，“她又來了！”

桃金娘不依不饒，尖叫著飄過來，繃著一張臉：“有人覺得，在別人休息的時候吵吵嚷嚷、大聲尖叫著很好玩？——在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孤苦伶仃的桃金娘面前……”

隨著她在半空飄行，還有水浪沿著她腳底滑動來去，像是有靈性的小蛇。李暮與赫敏毫不懷疑，倘若桃金娘想，他們會立即迎來又一次瓢潑大水的洗禮。而現在，看起來這位女幽靈的心情顯然不好。

“別生氣，桃金娘。我們也只是被朋友拋棄的、孤苦伶仃的人。”李暮眼珠子一轉，做出一番苦相來。

他知道桃金娘肯定是在旁邊偷聽多時了，否則，桃金娘應該會狐疑地在李暮身上打量幾圈，說一句“這裡是女生盥洗室，你可不是女生。”——在“歷史”上，她就是這樣對待哈利和羅恩的。幽靈雖然失去形體，可是情感上依舊基本遵循生前的模樣，而桃金娘生前最看重的不就是男女大防麼？甚至她的死亡也跟這脫不開關係。

現在，桃金娘放棄偷聽跑出來清場，只是明顯對別國的歷史故事不感興趣而已。

那麼就換一個讓她感興趣的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