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

眾人圍坐在茶幾前，卻無人說話，皆是埋頭在手機前。

或是在班群里談天說地，或是在和家人分享豐收的喜悅。

在這段安靜的時間內，陸悠前前后將全班三十人的成績都搜集到一起，并在心里列了一個表格。

簡而言之，一班能被冠上清北班的稱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全省前一百就有九人，即便最差的一個，也排在兩千名以內，實力之強，可想而知。

估計這會，鐘叔都要笑歪了，陸悠無端的想到。

……

實際上，鐘沐風的嘴并沒有笑歪，而是笑僵硬了，電話一個接著一個，響個不停。

有通話的恭喜，有上級的贊許，有贊助商的加盟，還有名校的橄欖枝。

不過橄欖枝的示好對象并不是鐘沐風，而是那十幾位卓越出眾的學生。

鐘沐風掛斷電話，給僅剩個位數電量的手機插上數據線，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臉上的欣喜卻是分毫不減，甚至還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曲。

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就是此時的鐘沐風。

“今兒的心情倍兒爽??！”

也無怪鐘沐風得意，一屆能帶出十來個省前一百的學生，還有兩個競賽保送的，雖不及經濟特區那所名校，還有本地的老牌中學，但也躋身前三之列了。

即便鐘沐風今年選擇退休，也算得上功成身退了。

“哎呀，這批孩子這么能爭光，我也不能虧待他們。”

鐘沐風坐直身，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

“喂，校長嗎?”

……

徐年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無聲無息的落在李瑜的側臉上，欲言又止。

遲疑半晌，徐年捏住李瑜的衣角，輕輕拽了兩下，小聲道：“跟我來，有話跟你說。”

說完，徐年起身往陽臺走去。

李瑜心有疑惑，但沒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臨近七月的陽光非常毒辣，尤其是中午時分的，恨不得把人燒死。

徐年瞇了下眼睛，默默的往陰影處靠了半步，嘟囔道：“討厭的夏天?！?

話音未落，一雙大手從后方撫上她涼絲絲的臉頰。隨之而來的，還有男生低沉的嗓音。

“怎么了，叫我出來有事嗎？”

徐年的臉更熱了，下意識的縮緊脖子。

交往至今，她還是沒習慣李瑜一聲不響的親近。不是不喜歡，只是單純的沒習慣。

徐年撥開李瑜的手，轉身說道：“我把我們兩個的成績告訴我爸媽了?！?

李瑜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心跳緩緩加速，緊張的問道：“然后呢，他們說了什么？”

徐年盯著李瑜的眼睛，說道：“我媽問你哪天有空，讓你來我家吃頓飯。”

李瑜更緊張了，不自覺的握緊拳頭，顫抖的說道：“是不是……太快了？”

徐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問道：“在我家樓下停留了上千次，你就不想上樓看一下我房間嗎？”

李瑜沉默不語。說不想肯定是假的，他老早就好奇徐年的房間長啥樣了。

會不會很整潔，床上是不是擺很多娃娃，聽說女生都掉頭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在猶豫什么？”徐年追問道。

“我……怕你媽?！崩铊るy以啟齒的說道。

上次兩方家長見面，劉敏芝不茍言笑的表情，深深的刻進了他的心底。

別說見面了，一想起，李瑜就混身發冷。

看著李瑜畏畏縮縮的模樣，徐年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有什么好怕的？別忘了，你可是全省前十。我媽是個很現實的人，她要是給你擺臉色，你就把成績單甩她臉上，她絕對不敢多說一句。”

“真的沒問題嗎？”李瑜半信半疑的問道。

“我幾時騙過你？”

眼見李瑜躊躇不前，徐年又小聲補了一刀。

“說不定你表現好點，還能留下來過夜?！?

輕飄飄的一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幾時去？今晚嗎？我沒問題的！我這就跟我爸媽打招呼！”

“冷靜，冷靜！”

徐年拍了拍李瑜的肩膀，安撫道：“具體時間還沒定，我回去跟他們商量。放心，不會太久的，最遲一周?！?

“好，需要我帶禮物嗎？”

徐年本想說不需要的，但念頭一動，便改了主意。

“我爸愛喝茶，我媽好面子，我嘛，你了解的?！?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李瑜拍著胸脯保證道。

“行了，我們回去吧，外邊熱死了！”

……

在陽臺外兩人竊竊私語的同時，陸悠點開了元文良的頭像。

理科的成績他知曉了，文科的可還沒確定呢！

LT：在？

LT：飯否？

釀：在，吃了，何事？

LT：成績。

LT：看看。

釀：圖片.jpg。

陸悠定睛一看，隨即頭上冒出一串的問號。

【總分：692】

【省排名：1】

文科？692？

“是我起猛了嗎？”

陸悠放大截圖，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了不下三遍，才不得不接受現實。

LT：你還是個人？

釀：何出此言？

LT：怎么做到文科690以上的？

經歷過高考的人都清楚，692，放在理科里還屬于正常人類的范疇，可放在文科里，那就是純粹的逆天。要知道，文科不同于理科，主觀題占大頭，尤其是政治和歷史，拿分是很難的，總分680已經是難以突破的門檻，甚至有些年份，連超過670的都沒有。

釀：借你一言。

釀：隨便考考，有手就行。

“尼瑪！”

陸悠氣得血壓飆升。他首次感受到，被人騎臉輸出是何種滋味。

真的好想打人！

唐婉察覺到陸悠的情緒波動，于是歪下腦袋，好奇的問道：“發生什么事了，一驚一乍的？”

對面的鄧睿和王菱花也被吸引了注意，紛紛抬起頭。

陸悠平復心情，如實說道：“有個人高考考了692分，文科?！?

“奪少?。俊碧仆耠y以置信的問道。

“692?！?

“什么科？”鄧睿懷疑自己聽錯了。

陸悠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文科?！?

幾乎同一時間，唐婉搶過陸悠的手機，鄧睿和王菱花兩人起身繞到沙發后方，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手機上的成績短信截圖。

唐婉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逐漸放大。

“這位……釀同學，現實叫什么名字，我認識嗎？”

陸悠拿回手機，說道：“認識，我高一上學期同桌，葉紅酥的男朋友，元文良?！?

唐婉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文質彬彬，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笑意，好似春風一般溫和的身影。

“想起了，是不是你喊老良那個？”

陸悠點點頭，說道：“對，是他?！?

“真看不出來啊，那家伙居然這么厲害！”唐婉感慨道。

“其實也不用太驚訝。”

鄧睿插嘴道：“你們倆高三不在學校不了解，我們理科第一偶爾會變動，但文科那邊的一直都是元文良，回回都拉第二名十分以上，最多一次接近三十分的，穩得一批?！?

分數每次穩定拉開十分以上的差距是什么概念，說明元文良的層次與同年級的學生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屬于降維打擊。

唐婉回頭看著陸悠，眼眸閃爍兩下，問道：“你說，要是你沒有走競賽道路而是參加高考，能像這位同桌一樣，以絕對的優勢穩占榜首嗎？”

“不能?！标懹坪芨纱嗟恼f道。

“所以，你這是承認自己不如你同桌咯？”唐婉調侃的語氣里帶了幾分挑釁。

陸悠不為所動，這種拙劣的激將法，根本無法讓他的內心掀起絲毫波瀾。

“我們兩個不在一個賽道上，他文我理，兩者性質不同，沒有可比性。你說我不讓老良，沒道理的?！?

這時，跑到陽臺外說悄悄話的李瑜和徐年走了回來。

見四人圍在一起，李瑜當即問道：“你們在做什么？有瓜吃嗎？”

“沒，我們在聊文科狀元?！编囶＝忉尩?。

徐年回到原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問道：“文科狀元在我們學校嗎？”

“對，元文良，總分692。”

聽到王菱花說的692，徐年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文科692？Are you sure？”

“有圖有真相?！碧仆襁f給陸悠一個眼神。

陸悠心領神會，將成績截圖轉發到他們六人創建的群聊里。

徐年拿出手機一看，驚嘆道：“真變態?。∥目?92，換算到理科，就是730起步了吧，是人能做到的嗎？”

陸悠思索片刻，說道：“很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數學、理綜拿滿分，英語只扣作文，語文上到130，勉強能行?！?

徐年撇撇嘴，無語道：“說了等于白說，全國一卷我就沒見過能考到這個分數的?！?

陸悠笑而不語，若是他參加高考，有能力試一試，不過也就試一試，沒多大把握。

畢竟，語文這科目，他是真不擅長，120分還好說，130往上只能交給運氣了。

眾人回到各自的位置。

恰好，梁潔在班群里發了一份在線表格，讓大伙填上各自的成績。

可由于上頭政策，省前五十的具體成績被封鎖，要等到30日中午才能解開。

故此，在座參加高考的四人沒有一個能得知自己的具體成績，只能填個總分和排名，草草了事。

唐婉看著鄧睿高居第一的成績，隨口說道：“708才排名第2，也不知道第1是誰，總分多少。”

陸悠聳聳肩，說道：“誰清楚呢？近些年上頭不讓媒體大肆宣傳狀元的事情，或許是某個偏遠地區的學生？”

“我知道狀元是誰?！编囶Ｍ回５拈_口道。

五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鄧睿身上，等他回答。

“是市中的柳清夢，總分712，比我多了4分?！?

4分看似很多，實際不算什么，數學試卷上，一道選擇題就5分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認識她？”王菱花追問道。

鄧睿坦然說道：“以前初中同學，初三班群里有人發她的成績截圖?！?

唐婉眉心緊鎖，喃喃道：“柳清夢？名字怪耳熟的，好像在哪聽過？”

“你也認識？”陸悠疑惑的問道。

恍惚間，唐婉回憶起當初送陸悠上飛機去集訓，在機場外遇到與她一樣哭得梨花帶雨的女生。

“我還真認識！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我還有她的vx?！?

“哦，這樣啊。”

陸悠沒多問，他對別的女生沒興趣。

漂亮又如何，反正沒自家這位漂亮。

李瑜倒是有一丟丟的好奇，但不敢表現出來。

在徐年面前展現出對其他女生的探索欲，估計就一個下場，被亂拳打死。

不消多久，梁潔又補了一條通知，讓全體學生務必在明日返回學校，領取個人檔案以及志愿填報指南。

眾人心中皆升起一股莫名之感。

明天，便是他們最后一次，以學生的身份踏入春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