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自虐
體檢結果出來,所有指標均達到手術要求。沈小冬準備入住醫院,進行術前準備工作。韓菜菜和肖揚剛送走爺爺奶奶,開店營業,沈小冬上了半天班後,扭扭捏捏的過來向韓菜菜請假。
韓菜菜奇怪:“不是剛放了兩天假嗎?”
沈小冬搖頭:“想請半個月的……”
說完就看到韓菜菜一張臉黑的跟什麼似的,他只能硬著脖子上前解釋:“我姐,就是上次來找我的那個,他爸出了車禍,在醫院躺著,她現在又研究生畢業,課題論文什麼的都很急,抽不出時間來照顧,讓我幫忙看半個月。”幸好張曉曉前不久過來找過他,不然他還不知道找什麼理由請假。只是張曉曉怎麼可能找他幫忙照顧出車禍的父親,他不得不說謊了。
韓菜菜盯著沈小冬,沈小冬不敢躲,跟她對視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生怕被她看出什麼端倪來。
韓菜菜皺眉,懷疑道:“她媽呢?”
沈小冬趕緊回:“她爸和她媽早離婚了,不在一起住。”那謊是越編越離譜了。
韓菜菜這纔有些信了,準了他假,但一雙眼睛仍舊銳利的盯著他瞅。沈小冬曾經跟她說過,他喊姐姐的那個女人曾經對他很好,有恩於他。像沈小冬那種性子,如果她不準他假,估計會辭職跑過去的。
不過準了沈小冬半個月假後,韓菜菜開始發愁,餐廳就她和肖揚忙不過來。沈小冬自覺愧疚,拍著胸脯說要幫忙找一個兼職。韓菜菜知他是請了長假過意不去,就讓他去找了。
沈小冬拎了兩套換洗衣物自個兒跑到了醫院,李易之看到他,有些氣不過,沒見過這樣上趕著要給別人腎的。
沈小冬倒是一副輕輕鬆鬆的模樣,問他:“我要做什麼?”
李易之無語,帶著他去見院主任,移植手術的主刀醫生。
主任看到沈小冬,見他一副懵懵懂懂的少年模樣,問他:“你多大?”他記得體檢報告上寫的是19。
沈小冬老實答:“19!”
主任皺皺眉,似乎不信。沈小冬肯定的點頭:“真是19!”說完就要從包裡掏身份證給他看。
主任揮手阻止,正了正臉色,問:“緊張嗎?”
沈小冬略怔,搖頭:“不緊張。”
李易之在一旁別過頭,望著主任桌邊養的一盆冬水仙,茂盛了一冬,有些花朵垂了腦袋,開始謝了。
主任微笑著點頭:“也是,那是你哥哥,弟弟救哥哥,天經地義的。”
沈小冬臉色微變,掩飾的低下頭。
李易之眼角瞟到他放在身側緊握的拳頭,他知道沈小冬是何嘉越父親何年真在外欠下風流債的結果,聽蘇安所言,沈小冬在何家是沒有身份的,他也從沒聽何嘉越提起過沈小冬。他插話:“主任,沒什麼事的話,我帶小冬先走了,安排一下病房!”
主任見少年也不像多話的人,安慰了幾句“少一顆腎對生活影響不大”的話後,叮囑李易之務必安排好他的住院問題,便放兩人走。
剛走到門口,沈小冬忽然轉身,問主任:“那個,何,不,我哥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主任呵呵笑道:“你來了就快好了,不用太擔心。”
沈小冬並沒有露出一般患者家人的喜悅之情,只淡淡應了句:“哦。”
主任當他是手術前夕的緊張,沒有在意。
李易之看到他的拳頭又握緊,他停了兩步等他走上來,攬住他肩,慢慢往前走。
李易之攬著沈小冬從樓梯往上走,樓上跌跌撞撞跑下一個婦人,撞了沈小冬一下,如果不是李易之扶著,估計就摔倒了。那婦人還爲自己的受阻很不爽,特意停下來罵:“沒長眼睛嗎?”
李易之瞧那婦人,上了年紀,一臉濃豔妝容,故意挑高的眼角顯得尖酸刻薄,鮮少動怒的李醫生不自覺也丟了好脾氣,斥問道:“你罵什麼?”
婦人似乎有急事,瞪過兩人後繼續莽莽撞撞的往下跑,一路撞到不少人,樓道里的人罵聲一片。
李易之冷靜下來,問沈小冬:“你有沒有怎樣?”
沈小冬揉揉肩:“還好!”
李易之嘆氣,替那婦人想道:“可能有家人生了重病,纔會那樣。”沈小冬點頭:“也不是故意的!”等他說完,李易之望著他笑,忍不住又去揉他的頭,心裡重重嘆氣。
已經在家裡關了兩天沒見人的蘇安接到李易之電話。
“小冬已經到醫院了!”他就是想告訴他。
蘇安沉默著,沒說話。
李易之嘆氣:“我以爲你會送他來醫院的。”說完了又覺得好像說的不對,現在的蘇安大概是最不願看到沈小冬來醫院的。
“他,自己去的嗎?”蘇安問。
李易之點頭:“嗯,一個人來的,換洗衣服,毛巾牙刷飯盒,什麼都帶了,好像很熟悉住院一樣!”看到沈小冬帶的東西,作爲醫生的他很驚詫,只有經常住院的人才知道住院要帶什麼東西的,他一樣不落。
蘇安再次沉默。
李易之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低沉的苦笑,提醒他:“沈小冬現在挺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的。”
蘇安使勁的揪自己的頭髮。
李易之又道:“三天後手術。”
一把頭髮被硬生生的從頭皮拽下,蘇安疼得眼淚都掉了出來。他看著手裡的一把短髮,髮根有血,頭皮燒灼般的痛,如果心也可以這樣拽下來,就好了,蘇安想。
再一次打開MSN,死寂一片,毫無動靜。蘇安抱起筆記本,狠狠的摔向地面。“咵”一聲,筆記本摔分成兩半。
看著地面上的筆記本殘骸,蘇安抱頭蹲下來,巨大的憤怒,巨大的內疚,巨大的無可奈何,巨大的無能爲力,真的像那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波比一波洶涌強烈,撞的整顆心都要碎了,整個人都要暈闕了。
三天後手術?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叫囂著追問。
蘇安握拳敲自己的腦袋,一拳比一拳用力,腦袋被敲的嗡嗡響,竟絲毫感覺不到痛楚。
電話再次響起。
蘇安不想接,可是電話一直固執的響了一遍又一遍。蘇安這才停止對自己的暴力行爲,拿過電話,看也沒看就接通。
“蘇安。”是爺爺蘇東坤。
蘇安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什麼事?”
“那孩子已經到醫院了,是吧?”蘇東坤問。
明明他什麼都知道,卻偏偏還要從他這裡再確認。蘇安覺得很累:“您都知道了,還問什麼?”
“你姑媽也到北城了,你姑父給你發過短信了,但你沒回。他給我打了電話。”蘇東坤想提醒蘇安,本以爲蘇長琴真聽了他勸,不再回來糾纏的。
蘇安一聽,再也剋制不住了,厲聲道:“她想幹嘛?她到底想幹嘛?那個神經病到底想幹什麼?”
“不準這樣說你的姑姑!”就算蘇長琴再不是,蘇東坤也不會容許蘇安一個小輩去那樣指責她。
蘇安對著電話冷笑:“爺爺,你總是縱容她!”
蘇東坤終於發覺蘇安情緒不對,問:“蘇安,你怎麼了?”
蘇安想掛電話。
蘇東坤攔住他,慢慢道:“蘇安啊,不管怎樣,你大姑都是嘉越的生母,她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的!”
蘇安突然想哭,壓在心底多年的疑問終於可以脫口問出:“那爲什麼當年你還要把嘉越給何家?爲什麼你要送大姑出國呢?”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蘇東坤被問的說不出話。當年若非是蘇長琴任性,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因爲愛上不該愛的人,爲他懷孕。又因爲不該愛上的人不愛她,毅然拋棄與不該愛上的人的一切。被寵壞的蘇長琴,大小任性,是從來不會替別人想的。
蘇安對爺爺告白:“其實我好累,爺爺您知道嗎?”
蘇東坤何嘗不知呢?蘇安從小就早熟,比一般孩子穩重懂事很多,還偏偏聽了那樣的秘密去。從小便對何嘉越好上一籌,何嘉越的事比他自己的事還重要,見不得他難過,見不得他受委屈,甚至可以爲了他跟所有人爲敵,都是因爲他太善良,太懂事,把上一輩的錯當成了自己的責任,總是想著彌補他們大人的過錯。蘇東坤也知道,蘇安不想何嘉越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極力反對蘇長琴和他接觸。
“蘇安啊,嘉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蘇東坤以長輩的身份勸道,跟多年前一樣。
可是,管了那麼多年,哪能突然說不管就不管的?關心那個人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原來想過,只要送他走上幸福之途就好了,可是他偏偏選擇了一條最難走的路,跟大姑一樣,愛上不該愛上的人,痛苦糾纏,耗盡所有。還生了重病,看,上天對他多不公!
說放下就放下,他又不是神。更何況,現在已經不是何嘉越一個人的事,還牽扯進了沈小冬。蘇安現在是多麼悔恨當初的建議:“找找沈小冬怎麼樣?”以爲抓住了他就抓住了希望!
可是,不找沈小冬,何嘉越就沒了希望。
不管怎麼做,都是錯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