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徐良和折彥質矛盾日益加深,兩人從最初的貌合神離漸漸發展到公開對立,但誠如徐衛所想,他兩個畢竟還都是主戰派大臣,盡管互相之間齷齪不斷,但在抗金這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有一定的共識。。。
他兩個都提出了今后對金的軍事方針,大臣們也為之爭論不休,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繼續加強軍備。軍備怎么來加強?無非就是整編、訓練、充實糧草軍械,廣選良將軍官這之類。
談到整編,就不能不提一下現在大宋軍隊的情況。眾所周知,大宋擁有五十萬精兵這種說法已經流傳好些年了,但這只是一個大致的情況,詳細是怎樣,誰也清楚。尤其是西軍到底有多少兵力,朝廷一直不知道準確數字。
而且,南方的宋軍部隊都按照朝廷的指示進行了整編,依次是折家所轄的神武前軍、劉家所轄神武左軍、趙鼎所轄神武中軍、以及韓岳所轄神武后軍,只有西軍仍以某路經略安撫司所部稱之。
折彥質提出,宜命西軍改編為神武右軍,并派員前往西軍中協助整編,并帶回軍籍本冊。其實他的用意非常清楚,那就是要摸清西軍到底有多少兵力,掂掂徐家軍到底幾斤幾兩。徐六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也無法反對,南方諸軍都整編了,獨留了一個神武右軍的番號,其實就是給西軍準備的。
當初朝廷之所以要整編全**隊,就是為了統一號令,讓全國的軍隊都聽從朝廷的節制。為此,特意設立了“御營司”,作為全國最高軍事統轄機關。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又不是這么一回事。無論是西軍,還是南軍,都有其自身的歷史淵源和派系,統兵官也是各有山頭,要整合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這幾支軍隊分駐各地,一旦打起仗來,哪容中央從容的調動布置?
所以,御營司只是一個擺設,后來“御營使”一職干脆長期空缺。折彥質在提出讓西軍整編的同時,也建議重設御營司,在五支軍隊的番號前面都加“御前”二字,以示天下之軍俱為王師。
對于這個意見,趙謹的態度很曖昧。在他看來,弄也行,不弄也行,無非就是給西軍一個正式番號而已。至于御營司,你就是設了又怎地?幾路宣撫使大多帶“便宜行事”權,御營司怎么節制指揮?
但是,在朝中贊同此議的大臣卻不少。在這些文臣看來,折相此時提出此議,是非常及時的。為什么呢?因為天下漸趨太平,估計是沒什么大仗要打了,這既然不打仗,當年一些權宜之計就應該撥亂反正。挑明了吧,昔年為了抗金,不得已,擴充武臣的權力,抬高武臣的地位。現在不打仗了,是不是應該一切恢復原樣?
他們認為,麟王此議,是要準備整頓軍隊,消除特權,所以大力贊同。但反對者同樣很多,他們極力反駁了今后不打仗這個說法,且不說宋與金,宋與遼之間關系微妙,戰爭的威脅仍然存在,單說河北還在女真人占領之下,這戰爭就不能說結束!
注意,他們反對的,是認為“天下太平”這種說法,并非反對整編軍隊。而作為次相的徐良,在此事上也不好表態,因為西軍領袖是他堂弟。最后這事還是定了下來,因為徐六考慮到,只是改個番號而已,清點兵力而已,并不會影響到徐衛什么。
只是在派誰去川陜傳達詔命,協助清點這件事上,兩位宰相分歧很大。徐良打算派知諫院孫式前往,孫式就是當初的武康知縣,太上皇趙桓昔年在黃潛善等人的謀劃下,企圖復辟,徐良從葛嶺逃脫之后一路向北,進入武康縣境,得此人幫助,方才順利抵達趙鼎的宣撫司。事態平息,徐良高升之后,也提拔于他,自然,他就成了徐良的人。
而折彥質打算派兵部員外郎楊復前往,楊復之前是軍器監,在折彥質還作樞密使時關系就很好,麟王拜相,他自然而然地投歸麾下。
雙方相持不下,徐良都打算讓步了,因為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無非就是往興元府走一遭,傳達個命令。九弟在川陜經營多年,你就算是個欽命大臣又能怎樣?老九還能讓你牽著鼻子走?
這一天,散朝之后,皇帝把首相次相都召到“勤政堂”,徐良正打算向皇帝提出,就派兵部員外郎楊復前往川陜,卻聽皇帝道:“近日朝中為派員前往川陜協助整編一事爭執不下,兩位賢卿所提人選,本來也無不可。只是知諫院孫式性情耿直,處事難免不夠穩妥。這太原郡王是國家干城,倘若派他去,萬一言語上有什么沖突和誤會,豈不生事?”
“這兵部員外郎楊復,之前是軍器監,軍旅事本也熟悉,但他品秩過低,若使為欽命,亦恐太原王不快。朕思前想后,有個人選,兩位卿家聽聽如何?”
折徐二相聽了這話,心中狐疑,又不好當面說,便都點頭,請皇帝示下。
“翰林學士范同,是政和年間的進士,又曾出使過金國,閱歷豐富,處事沉穩有章法,派他去,必能圓滿。”皇帝笑道。
范同?一聽這個名字,首相次相心里雪亮。范同既不是徐良這邊的,也沒有追隨折彥質,但是他在朝的官卻當得穩穩當當,而且屢有提升,之前還在太常寺供職,一轉眼地都成翰林學士了。
這要得益于他走對了門路。當年,劉延慶還在世時,曾經作過御營使,當時范同在他衙門里作幕僚,因此有舊。后來劉家崛起,他的行情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皇帝莫名其妙地提出這么一個人選,恐非出自圣意,估計是劉皇后吹了枕邊風。
徐六突然想起,之前朝中為爭論是不是該休改大政方針,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和金國議和,這位范同就曾經力主和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