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城,全城戒嚴
城樓上,往來的士兵絡繹不絕,如臨大敵他們正忙著搬運箭矢滾石等各種守城器械。早在數日之前,戒嚴和宵禁的命令就已經下達。延安城的進出受到嚴格限制,一入夜,除軍隊外,在外行走者一律按“通敵”論處婁宿把能用上的人手全派上了,甚至包括他的親衛
百姓們雖然不明真相,但私下里都在傳言,說是看這架勢,恐怕是官軍打過來啦咱們延安府,光復在即看金軍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帥如此神勇?又或是數路西軍齊頭并進,要收復失土?
延安城里人心躁動,流言四起,在完顏婁宿授意下,張深出面逮捕了相當數量的百姓,分別以“造謠”“通敵”等罪名,不加審判,直接處死一時間,城里人人自危,若無緊要之事,連門也不敢出。關在家里咒罵著金軍和叛徒,期盼著王師早日兵臨城下。
這一日午后,又有十數人直接被拉到鬧市上,在官府的公人簡短宣布罪名之后,被斬首示眾。
“幾日以來,被處死的少說幾百人了吧?”被驅趕出來圍觀行刑的人群中,有人小聲問道。
“光是在此地被斬首的,這已經是第五批。去他娘的,這些驢日的東西等著吧,官軍一扣城,灑家便去作內應我**老娘”有人以最最惡毒的語氣發泄著。
這句話慌得同伴狠命扯他的衣角,低聲道:“你活膩了?讓官府拿住,你就是下一個”
“怕條俅知道是哪位大帥來了么?”那放狠話的漢子問道。
雖然心里懼怕,可旁邊的人還是想知道,有人遂壓低嗓門問道:“徐大帥?”
漢子獰笑著點點頭,還有人沒弄明白:“哪位徐大帥?”
“能打到延安來的,你說是哪位?敢在關中跟金軍生死搏殺的,你說是哪位?能讓女真人如此忌憚的,你說是哪位?”漢子覺得這個問題問得非常不靠譜,一連三個反問扔回去。
沒人再多嘴,大伙已經知道答案了。朝場中那十幾具身首分離的尸首再望一眼,各懷心事,緩緩散了去。
張深眉心處探成有一根麻花般,神色憂悉地踏進婁宿的帥府。這幾天,他都快殺得有些紅眼了。娘的,滿城都在瘋傳,說他娘的紫金虎撲過來了。這小東西,老子當初怎么就沒看出來他還有這般手段?說是說六路西軍,可這一段就他竄得最高。萬年耀州,讓金軍損失慘重不說了,關中平原上四處放火襲擊,讓金軍糧食收不夠也不說了。但是,這回可是國相親自派出大金國的精銳之師來陜西助戰,光是鐵浮屠就他娘的一千多騎,統軍的還是婁宿的兒子完顏活女,怎么還是戰敗了?
活女日前只帶著數百殘兵敗將逃回延安,鐵浮屠全軍覆沒,一騎沒剩他敗倒不要緊,可問題是弄得關中平原成了徐家老九縱橫馳騁的無人之境最要命的還是延安防務空虛,把衙役都算上,挎刀的人不滿四千,這怎么守?現在就只有求神拜佛,希望鄜州的耶律馬五趕緊把大軍拉回來,擋住紫金虎再說。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張經略,來得正巧,都統正找你。”張深轉進二堂之時,迎面撞來一個漢官。
“何事?”張深眼皮一陣跳。
那漢官也是滿臉晦氣,搖了搖頭,指了指里面,那意思是說你去了就知道。忐忑不安地步入二堂內,只見文武官員都簇擁著婁宿。仔細一看,剛剛兵敗歸來的完顏活女竟也在場。
婁宿此時也看到了張深,揮揮手召他過來坐下,而后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沉聲道:“剛剛收到探子的回報,徐衛正在同州集結大軍,準備進攻丹州。丹州城小,被破只在旦夕之間。按最壞的打算,三五天以后,紫金虎就會兵臨延安城下。”
堂內炸開了鍋,文武官員議論紛紛,難以掩飾的驚恐在堂中蔓延開來。延安可沒兵守城紫金虎真要兵臨城下了,恐怕破城也用不了幾天馬五怎么還沒有動靜?延安是金軍在陜西的中樞之地,萬不容失,他倒不在意?
有人覺得事有蹊蹺,遂向活女問道:“萬戶,據你所言,在華州與宋軍戰時,紫金虎兵力甚至不如你。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按說一仗打下來即便他勝了,也是元氣大傷。怎么又集結大軍?莫非有詐?”
活女兵敗歸來,自然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他爹也很無奈,降成千夫長聽用。現在人家還叫他萬戶,不覺心中羞恥,切齒道:“在華州時,我帶三萬余精兵,紫金虎兵力遜于我,當在兩萬左右。大戰下來,他減員不輕,根本無力攻打丹州,更別提圖延安”
這話一出來,旁人也不好明著質疑。你說他無力打丹州,可人家現在明明就在集結大軍,他的兵難道是撒豆子變出來的?
“諸位莫忘了,現在陜州和定戎可是由宋軍控制。紫金虎集結兵馬,十有八九,來自陜州和定戎。都統,事態緊急啊,徐九一旦將大軍集結完畢,立即就會揮師北上”張深提醒道。
婁宿沒說話,拉長著臉神態猙獰。他對徐衛,已經從輕蔑,到忌憚,再到刻骨仇恨這小賊好像跟他是冤家一般,他走到哪,徐衛就打到哪。定戎一役,幾十萬人馬混戰,就是徐九緊急馳援,一舉扳回頹勢,讓金軍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慘敗。圍攻長安,付出數萬傷亡的代價破不了他。反被他追出來,在萬年和耀州使金軍遭到巨大損失,連宗室貴將也陣亡于此役。
現在,他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