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左士淵走進縣衙。對邵宏淵查手施禮道:“參見都統大人。”
邵宏淵道:“兩位免禮,來找本都有什么事嗎?”
左士淵冷笑道:“楊炎才當了幾天的統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天居然欺負到我的左軍頭上來了,邵都統,你管不管了?”
邵宏淵怔了一怔,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左統制,你把話說清楚。”
楊炎這才要開口,左士淵以搶道:“今天楊代統制抓了我左軍的幾個弟兄,說要代我管教管教他們,上來都統大人,下有軍法官,就算是我的弟兄們真有什么差池,也輪不到他來管吧。”
邵宏淵邊吃了一驚,要知道各軍之間都很忌諱別軍的人來插手自己軍中的事務。他將楊炎這樣一個正將提為代統制也有一定原因是因為這個。而其他人也都沒有太多異議。竟沒想到楊炎犯了這個忌諱。轉頭問楊炎道:“楊統制,可有此事?”
楊炎這才開口道:“確有此事。”
邵宏淵沉下臉來:“為什么?楊統制能解釋一下嗎?”
楊炎道:“末將今日在街上,見到幾個左軍的士兵在一家酒館里白吃白喝,強拿強要不說,還要強搶那店主的孫女,如此敗壞軍紀,有辱軍威,末將實在看不過眼,就抓了那幾個士兵,要交給軍法官處治,但左統制卻不同意,硬拉末將來見都統大人,請都統大人處理。”
左士淵“哼”了一聲道:“什么敗壞軍紀,有辱軍威。楊炎你年紀不大,扣帽子的本事到是不小啊!弟兄們不過是白吃了一頓值幾個錢,又沒把那個女的怎么樣,值得這么小題大作嗎?”
楊炎道:“左統制,這怎么事小題大作呢!我們打仗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收復我大宋的失地,解救我大宋的百姓嗎?如果縱容士兵擄掠百姓,那樣會失去民心的,失去了民心,我們還怎么打仗。”
左士淵冷笑道:“好啊,楊統制,你年紀輕輕到是能說會道,照你這么說,我軍以后就一定會非打敗仗不打了。”
邵宏淵擺了擺手道:“都不必再說了。”楊炎、左士淵立即都停了口,看著邵宏淵。
其實邵宏淵心里也不滿楊炎,覺得楊炎多事。宋軍撓民,實屬常有的事,朝廷里就是知道也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算了。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如果是別人,邵宏淵早就申斥起來,但楊炎的身份特殊,楊沂中權高位重,就是樞密使張浚也要讓他三分,可況他邵宏淵。而且楊炎所說的也是正理。如果事情鬧大,給那些御使們知道了參自己個治軍不嚴的罪名,終是十分麻煩的事。
想了一會,邵宏淵對左士淵道:“左統制,你以后要好好管教一下你的手下,不要在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幾個士兵念他們是初犯,這次就不用交給軍法官了,你自己來處理吧。”
又對楊炎道:“楊統制,你也要注意一點,別說你現在只不過是代統制,就箅你真是背嵬軍的統制,也管不了左軍的事情。”
左士淵聽了,將鬧事的士兵交給自己處理,就知道邵宏淵是在有意為自已開脫,雖然還是有些不滿對楊炎的處理,但也不敢跟邵宏淵強辯,只道:“末將知道了。”心中卻在暗想:楊炎是有什么倚仗嗎?連邵宏淵也不敢太得罪他,還要給他留幾分面子。
楊炎心里也不滿邵宏淵的處理,不過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道:“末將知錯了。”
邵宏淵點點頭道:“今天本都就不在追究你們兩人了,下次再犯,決不輕饒。”
*****楊炎走出縣衙,向自已的往所走去。剛才那個老頭的話卻不斷在他耳邊響起:“要是這樣,還不如讓金兵來管這里呢!”
楊炎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趕走金兵,恢復大宋的失地。一方面是因為他素來敬仰岳飛,也就希望能夠完成岳飛的遺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從小就常聽人說當年金兵南侵的時候,是如何暴殘兇惡,燒殺yin掠,而激起的義憤。
但是現在楊炎的心中卻對宋軍的北伐產生了疑問。北伐的目地是什么?真是為了收復失地,解救百姓嗎?但是如果宋軍都是那樣擄掠百姓,那么又和金軍有什么區別呢?那么辛辛苦苦的北伐,收復了失地又有什么意義呢?難道就是為了讓老百姓不受金兵的擄掠,而受宋兵的擄掠嗎?楊炎搖了搖頭,又想起楊沂中的話來:有些問題的答案是要靠自已去尋找的。那么這答案自己又上那里去找呢?
忽聽身后有人道:“楊統制。”
楊炎回頭一看,原來是畢再遇。楊炎停步道:“畢統領,是你。”
畢再遇緊走了兩步,來到楊炎身邊,道:“楊統制,你的臉色不大好啊,發生了什么事?”
楊炎嘆了口氣,邊走邊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畢再遇說了一遍。畢再遇聽完,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道:“楊統制,我比你多當了幾年的兵,所以也知道得多一些,軍隊擄掠百姓的事情實在是我大宋的一大通病。”
楊炎點點頭道:“以前我也是略有聽說,不知道詳情,不過現在倒是真的見到了。”
畢再遇道:“縱容士兵擄掠百姓,有的時候也是為了提高士氣的方法。讓士兵知道,打了勝仗以后,可以搶奪些錢財。這樣士兵們才有動力。畢竟打起仗來,大將們身先士卒的少,多是躲在后面指揮,玩命的事情還是靠士兵們來做,而功勞賞賜,大多也被當將官的所得去了,輪到士兵的少之又少。有時在攻城的時候,主將往往會宣布攻下城以后,可以行搶幾日,這樣士兵們就會更加買力了。”
楊炎到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過到是有幾分道理。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必須要靠縱容士兵去擄掠百姓茱提高士氣嗎?”
畢再遇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紹興年間的中興四將中只有岳少保和韓蘄王的軍紀最為嚴明。而也是他們的部隊的戰斗力也最強,軍功最大,這就說明軍紀嚴明的軍隊,也是有很強戰斗力的。”
岳飛和韓世忠的軍紀嚴明楊炎是知道的,韓世忠當年為將時就嗜義輕財,錫赍悉分將士,所賜田產都輸租與編戶等。持軍嚴重,與士卒同甘苦。而岳飛的岳家軍更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卒夜宿,民開門愿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鹵掠。”但也有一些不解道:“那么其他的軍隊為什么就做不到呢?”
畢再遇又嘆了口氣道:“而有些是領軍的將領自己不正,克扣了士兵的糧響,士兵們少了糧響自然要去擄掠百姓,為將的又怎么去管。有時不但不管,士兵搶來的財物還要分上一份。‘錢眼將軍’的故事你總該聽說過吧。”
楊炎點點頭,‘錢眼將軍’是民間一出戲曲,是譏刺中興四將中的張俊,說某人有銅錢一枚,可從錢眼中看出人的星像,看趙構時稱是帝星,看秦檜時稱是相星,看韓世忠時稱將星,唯獨看張俊時稱什么星也看不出來,只看見張俊在錢眼里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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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四將中張俊統軍最早,岳飛和韓世忠都曾是他的下屬。但名聲也是最差的,一方面是因為張俊參與了秦檜害死岳飛的冤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張俊的貪婪和斂財的手段。軍行所至總都不免勒索財帛,驅擄丁壯,掠**女,居人廬舍。而且還經常指使軍隊為其私人干活,致于苛扣軍響那更是常事。居說他每年僅是田稅就能達到六十萬石,由于擔心家中被盜,竟將家里的白銀統統融化,鑄成數百個千兩重的大銀球,取名叫“沒奈何”。
楊炎不禁嘆道:“我曾聽說,岳武穆曾言,‘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天下方始太平,’這話一點也不錯啊。”
畢再遇也頗為撼概道:“只可惜我現在職務低微,縱然是有心,也無力改變現狀。”
這句話正好打動楊炎,他暗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獨當一面,自領一軍,首先要做,就是嚴明軍紀,秋毫不犯。
*****“啪”的一聲,邵宏淵在桌子上重重一擊:“楊炎這小子也太不像話了,我看得起他,才提拔他當了統制,想不到這小子也太不知臺舉了,居然管起我來了。”
邵世雍也道:“爹,這小子肯定是仗著楊沂中的勢力,才敢這么大膽的。也不想想,才當上這么個芝麻小官就忘乎所以了。“李石勸道:“都統大人,小將軍,都消消氣吧。”
邵世雍道:“爹,干脆下令,把他這個代統制撤了算了。”
邵宏淵瞪了兒子一眼:“你懂什么?撤了他當然容易,但楊沂中會不管嗎,如果楊炎告到楊沂中那里怎么辦?”
邵世雍還有些不服,堵嚷道:“楊沂中又能把爹怎么樣。”不過心理卻是清楚,楊沂中位高權重,可不是邵宏淵得罪得起的。
李石也勸道:“小將軍,都統大人說的不錯,撤了楊炎當然容易,但如果楊沂中出面告都統大人一個縱容士卒,擄掠百姓的罪名那可就不好辦了。這個罪名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小則最多被皇上責備幾句,大了可就丟官棄職,貶到嶺南的呀。”
邵宏淵道:“李參軍言之有理,世雍,你聽明白沒有。”
邵世雍道:“那怎么辦?李參軍,難道就看著那小子這樣目中無人,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李石笑道:“在下到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楊炎的難題,而且既使是楊沂中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邵宏淵道:“哦,李參軍,你有什么妙計嗎?”
李石笑道:“都統大人,妙計可談不上,李顯忠不是寫信給都統大人,要我們到宿州去幫他抵抗金軍嗎?在下以為不如就派楊炎領一支人馬去宿州,就說我們正在休整,先派一支人馬過來,大軍隨后就到。這樣一來,楊炎不在虹縣,就不會對都統大人您指手劃腳了,而到了宿州就歸李顯忠管,和金軍打輸了,楊炎有什么意外,那可就是李顯忠的責任,和都統大人您無關。如果打贏了,楊炎立了戰功,他還是都統大人您的部下,這功勞么,怎么也有都統大人的一份。您看這個辦法如何?”
邵宏淵哈哈大笑道:“一舉兩得,果然是妙計啊。就這么辦。”
*****曹勛一邊策馬而行,一邊問楊炎道:“大哥,我軍雖然在攻打虹縣時有些損失,但也致少還有二萬人馬,現在戰事緊張,那有那么多時間來休整,應該立刻趕到宿州和李招撫合兵才對,為什么只派我們帶著兩千多人去宿州。”
楊炎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這時后面的畢再遇聽見了,崔馬上前道:“曹將軍,你從軍尚短,還不知道這里有許多難言之事。”
曹勛道:“有什么事?老畢你知道嗎?快說說。”
聽曹勛稱自己為老畢,畢再遇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看了曹勛一眼道:“這很明顯啊,邵都統是按兵不動,坐看李招撫和金軍火拼。”
原來第二天邵宏淵就令楊炎率二千人馬去宿州和李顯忠會合,并稱待大軍休整完畢以后,立即全軍趕到宿州。
楊炎接到命令也沒說什么,只是請求讓畢再遇同往。邵宏淵雖然有些奇怪,但只不過是一個統領官,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也就同意了。
于是楊炎、曹勛、畢再遇三人領兵,前住宿州。
曹勛道:“我聽說金軍這次來救援宿州的人馬有五萬多人,李招撫那邊出兵的時候也只有三萬,攻下靈壁、宿州怎么樣也要損失一二千人馬,加上我們的兩千人馬也不過三萬多人,怎么抵抗金兵?”
畢再遇道:“我聽說宿州城墻在我們攻城時炸塌了不少,想拒城而守也是很困難的。”
曹勛道:“那么豈不是危險之及嗎?邵都統為什么還要按兵不動呢。”
畢再遇苦笑道:“還不是嫉妒嗎,他費了力牛兩虎之力才攻下虹縣,而李招撫連攻下靈壁和宿州,戰功就比邵都統大了。所以邵都統按兵不動,讓李招撫和金軍力拼,如果李招撫敗了,那么以前立的戰功就白費了,而邵都統卻沒有打敗仗啊,功勞自然就大過李招撫了。”
曹勛皺著眉頭想了一想道:“如果李招撫打敗了,被金軍復奪了宿州,那虹縣也難保了,那邵都統豈不是也打了敗仗嗎?”
畢再遇搖搖頭道:“如果金軍攻下宿州,邵都統一定會主動撒離虹縣,并把責任全部推到李招撫身上。”
曹勛又道:“既然是這樣,那還派我們去宿州干嘛,去送死嗎?”
畢再遇苦笑道:“因為他派出過軍隊,一來是敗了他可以推御責任,二來萬一李招撫打勝了,他也能有一份功勞。”
曹勛苦著臉道:“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慘了。”
楊炎突然道:“畢兄,本來這次出兵是沒有你的,是我主動要求要你參加,既然你也看清了事實,現在轉回去還來得及。”
畢再遇正色道:“楊兄說是什么說,我也看不慣邵都統的作法,能夠和你們一起去宿州和金軍決戰正是求之不得,何況我們未必就會輸。”
楊炎微微一笑,轉了話題:“現在金軍想必也知道邵都統按兵不動,只有李招撫一軍在宿州吧。”
畢再遇點點頭,道:“我如果是金軍的統帥紇石列志寧,就一定會乘機逐個擊破,所以在宿州一定會是一場硬仗。”
楊炎卻又笑了:“將在謀而不在勇,我們雖然人數比金軍要少,但也不是不能和金軍打一仗的。”
曹勛道:“大哥,我一看你這付樣子就知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嗎?”
*****宿州,臨時帥府。
宋池州御前諸軍都統制、兼淮西招撫使、寧節度使李顯忠正在正堂和部下張振、時俊、王世隆、虞公亮、李福、李保等議論軍機。
金國左副元帥紇石列志寧率領大軍己和虹縣、宿州的敗軍會合,共有五萬多人馬,其中有兩萬都是騎軍,還有一千五百鐵浮圖,以到了永城,離宿州不足八十里,一日便到。而虹縣的邵宏淵卻遲遲未到,令李顯忠大為但心。
這時一個士兵進來:“外面有邵都統帳前背嵬軍統制楊炎求見招撫大人。”
李顯忠一聽,是邵宏淵的人馬,急忙令將楊炎領進來。
李顯忠的大名楊炎早聽說過。
李顯忠原名李世輔,字君錫,綏德軍青澗人。居說其母當產時,曾數日不能分娩,這時有一位高僧路過李家,道:“你家所孕者乃是奇男子,當以劍、矢置于母旁,即可生娩。”李父聽了,依高僧所言,果然生下了一子。
建炎元年(1127年),金人攻陷延安,宋室南渡。李世輔的父親李永奇,被迫接受了金人的任命,但是他始終心向大宋,聚眾家人泣道:“我宋臣也,世襲國恩,無奈才降于金國!”并再三叮囑李世輔:“汝若得乘機,即歸本朝,無以我故貳其志。事成,我亦不朽矣。”
金元帥撒里曷來同州,世輔以計執之,馳出城,不幸舟船延誤,追兵又多,一直無法脫困。李顯忠只好與撒里曷折箭為誓,“不得殺同州人,不得害我骨肉,皆許之”,李世輔顯忠放了撒里曷,趕緊通知父親和家人出城逃難。當時大雪紛飛,老幼相扶,金國騎兵迅速追了上來,李氏家族有二百人余人不幸遇難,白雪染成了紅色,李世輔和部下26人奮力逃脫,而他的父母妻子都死于金人的屠刀,“是日,天昏大雪,延安人聞之皆泣下”,南歸無路,道路封鎖,李世輔不得不投奔了黨項人的西夏國。
在西夏,他以三千之眾,大破“青面夜叉”的五萬之兵,為西夏朝廷拔去了這顆眼中釘。隨即,他引導西夏軍二十萬來到了延安城,而鄜延路已經復歸宋室。李世輔見到了講和赦書,召集了八百舊部,他抓住了那些殺害父母弟侄的兇手,一一砍下了他們的腦袋。
他要投奔大宋,而西夏不允,雙方遂起沖突。李世輔“馳揮雙刀,所向披靡,夏兵大潰,殺死蹂踐無慮萬人,獲馬四萬匹”,他一路招兵,很快擁有馬步軍四萬多人,“撒里曷在耀州,聞顯忠來,一夕遁去”。李世輔顯忠越過秦嶺,回歸宋室,四川宣撫吳玠這樣贊揚他,“忠義歸朝,惟君第一”。
紹興九年(1139年),李世輔在臨安府拜見了當時宋帝趙構,趙構賜名顯忠,時年30歲。
楊炎見李顯忠約五十六七歲年紀,中上等身材,滿臉風霜之色,頷下一綏短髯,一雙眼睹炯炯有神,精光四射,顯示出極深的功力。
楊炎施禮道:“末將參見招撫大人。”
李顯忠道:“楊統制免禮,你們邵都統什么時候來宿州。”
楊炎道:“邵都統有書信一封要末將呈給招撫大人。”說著便將書信呈上。
李顯忠看完信心中大大不悅,知道邵宏淵欲坐視他與金軍火拼,又問楊炎:“楊統制帶來多少人馬?”
楊炎道:“末將帶領著兩千人馬,現在駐扎在靜安鎮。”靜安鎮在宿州東邊三十里處。
李顯忠心中大怒,邵宏淵按兵不動,派來的將領他不把軍隊帶到宿州,而躲在旁邊,這是什么意思,厲聲道:“邵都統叫你帶兵到宿州來,你卻為何要將軍馬扎在靜安鎮呢?”
楊炎神色不動道:“末將以為,如果邵都統的大軍未到,末將這兩千人馬縱然到了宿州也無濟于事,到不如先扎在靜安鎮,相時而動。”
李顯忠心中一動,他從楊炎的言語中依稀捕捉到一點意思,便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楊統制,所謂相時面劫是什么意思。”
楊炎聽李顯忠這么一說,也松了一口氣,李顯忠果然不愧是名將,從自己的話語中聽出了言外之意。他終究還是邵宏淵的部將,不便直言邵宏淵的不是,只能委婉的來說。
楊炎道:“末將請問招撫大人,金軍將人馬駐在永城,并不急于進攻,是何用意。”
李顯忠看了看一邊的虞公亮,虞公亮會意,站起身來道:“金人連失三城,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一定是在永城觀望我軍的虛實,在圖進取。”
楊炎看了看虞公亮,見他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但身材極高,只怕有六尺二三寸了,長眉入鬢,一付英武的樣子,道:“那么紇石列志寧知道邵都統的大軍未到宿州,他又會怎么辦呢?”
虞公亮看了看李顯忠,李顯忠微微點頭。虞公亮便道:“紇石列志寧一定會乘我軍尚未合軍,先打宿州,后攻虹縣,將我軍逐個擊破。”
楊炎點點頭道:“如果紇石列志寧攻打宿州的時候,突然有一軍從他側翼殺出,并且打出的是邵都統的旗號,那么他會怎么想呢?”
李顯忠眼中光芒一閃,道:“他一定會認為先前邵都統按兵不動是誘敵之汁,而這時己陷人我軍的夾擊之中,楊統制你的相時而動就是這個意思嗎?”
楊炎一抱拳,道:“末將愚見,還請招撫大人定奪。”
李顯忠一陣大笑,道:“果然是一條妙計,想不到邵宏淵軍中還有如此人材。楊統制,本帥以前為何從未聽說過邵宏淵部下有你呢?”
楊炎道:“末將是乾道二年(1166年)才從軍,以前只是背嵬軍的正將,剛被邵都統任命為統制。”
這時虞公亮突然道:“楊炎?我想起來了,莫非你就是同安郡王的孫子,楊昌鵬的堂弟,楊炎嗎?”
楊炎一怔,這里居然會有人知道自己。只好答道:“末將便是。”
李顯忠聽了,大笑道:“原來你就是同安郡王的孫子,怎么不早說。”原來李顯忠剛歸宋時,并不受重用,后來是楊沂中極力推薦,才受朝廷重用。
楊炎苦笑了一下,看來楊沂中的孫子可要比楊炎的名字響得多啊!
虞公亮也道:“這么說來,楊昌鵬就是楊統制的兄長了,當初他可是和在下是用一年的尚武院學生啊!”
楊炎一聽在這里又遇到楊昌鵬的同學了。
楊沂中對李顯忠有推舉之恩,一見是楊沂中的孫子,李顯忠的態度大為不同,指著虞公亮,對楊炎介紹道:“這是虞公亮,是虞參政之子,當年采石磯一戰,虞參政,同安郡王,還有本帥一起并肩作戰打敗金兵,現在想起來,到是懷念那一段時光啊!”
楊炎這才知道這個虞公亮原來是虞允文的兒子。
虞公亮微笑著向楊炎拱了拱手,楊炎道:“畢再遇也隨我同來,虞參將認識他吧。”
虞公亮大喜道:“原來畢兄也來了,太好了。”
這時李顯忠又向楊炎介紹其他將領。一一見過之,李顯忠道:“楊統制,你的計策很好,現在邵宏淵按兵不動,我們也只好這樣將計就計了。不過你只帶了二千人馬,要冒充邵宏淵的援軍實在太少了,這樣我在撥二千人馬給你,你看如何?”
楊炎道:“招撫太人考慮的是,不過這樣一來,招撫大人的兵力不是就更少了嗎?如果不能正面抵住金兵,末將這一讓也就無從施展了。”
李顯忠“哼”了一聲,道:“楊統制你盡管放心,本帥如擋不往金兵,就死在宿州城下,決不回臨安。”
楊炎心中一定,李顯忠果然不是邵宏淵可比的。
李顯忠道:“虞參將,你帶二千人馬,去靜安鎮,聽楊統制調度。”
虞公亮道:“未將尊領。”
*****紇石列志寧環顧眾將:左監軍白彥敬,萬戶長阿里、蒲盧諢、訛魯補,大將術列、蒲察六斤、翰里裊、耶律光、烏代等人都在列。
紇石列志寧道:“居探子來報,現在宋軍仍分軍兩路,李顯忠在宿州,邵宏淵在虹縣。并沒有合兵的意思,諸位以為我軍該如何行動呢?”
白彥敬道:“元帥,這消息從何而來,是否可靠?”
紇石列志寧道:“白監軍放心,這消息確實可靠。”
宿州、靈壁、虹縣都己被金國占據了二十多年,女真人的統治己深入民間,城中的居民中己有不少是女真人或是其他民族的人,雖然現在被宋軍奪回,但仍有不少探子留下城中,在居民的掩護下探聽宋軍的動靜,因此紇石列志寧可以得到較為準確的消息。
白彥敬點點頭道:“既是如此,邵宏淵不足為慮,李顯忠現在又在做什么?”
紇石列志寧道:“據探子報知,李顯忠正在抓緊搶修被炸蹋的宿州城墻。”
蒲盧諢道:“李顯忠雖勇,但這時他在宿州的兵馬不足三萬,我軍有五萬人,遠遠多于李顯忠,何不乘著這個機會,先攻打宿州的李顯忠。如果打敗了李顯忠,奪回了宿州,依我看來,邵宏淵只柏會自動放棄虹縣撤軍,宿州虹縣都收復了,在收復靈壁也就不難了。”
紇石列志寧又環顧諸將道:“諸位將軍以為蒲將軍之言如何。”
阿里道:“末將以為蒲將軍所言甚是,機不可失,我軍應當立即出擊攻打宿州的李顯忠,如果等到李顯忠修好了宿州城墻,又或是說動了邵宏淵來宿州合兵,我們再想拿下宿州那可就難了。”
術列、烏代等人也紛紛道:“不錯,不錯。”
紇石列志寧點點頭道:“好,那么明天出兵,進攻宿州。”
白彥敬道:“諸位將軍,雖然李顯忠人少,但我軍也不可輕敵,要知道當年四太子宗弼也不敢小視李顯忠的。”
紇石列志寧道:“白監軍所言不假,明天出戰誰也不可輕敵。”
*****“報。”一個探子飛奔入李顯忠的帥府:“金國左元帥紇石列志寧以經從柳城出兵,奔宿州而來,現己在宿州城外二十里下寨,明日就可抵達宿州,請招撫大人定奪。”
統制李福問道:“金軍來了有多少人。”
探子道:“約有五萬余眾。”
李福對李顯忠說道:“招撫大人,金兵的人數幾乎是我軍的一倍,宿州城墻損壞嚴重,難以居城臨敵,邵都統又遲遲不愿與我軍合兵,雖然招撫大人安排了楊炎這一支奇兵,但畢境人數太少,恐怕難有大作用,依末將看,不如暫且放棄宿州,退到虹縣和邵都統會合,在于金兵決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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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振不悅道:“李統制,宿州是我們費了心血才奪下來的,怎么能見金軍一來打都沒打就放棄了呢?”
統領李保道:“張統制,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不是金軍勢大嗎,唯有先暫時放棄宿州,待和邵都統合兵以后在設法復奪宿州也就是了。”
李顯忠一拍帥案道:“本帥自紹興九年(1139年)歸宋以來,大小數十戰,從來只知勇往直前,那有連打都沒打就撒退的道理。當年的四太子完顏宗弼如何?我尚不懼,又怕那小兒紇石列志寧嗎?明日俄要出城與金軍決一死戰。”
李福道:“招撫大人還請三思,敵眾我寡,恐怕難以取勝……”
李顯忠一揮手,打斷李福道:“戰者,士氣也。我軍連下三城,士氣正旺,只可鼓而不可謝。如果這時退軍,士氣一謝,則不斷所得的三城會被金人復奪回去,我大宋北伐的大計也將從此中斷。這時唯有一鼓作氣,出城與金兵背城一戰,置死地而后生,方可取勝。”
這時時俊上前一步,大聲道:“招撫大人說得是,當年完顏亮六十萬大軍我們尚且不懼,又何必怕紇石列志寧這區區五萬人馬。末將不材,愿在招撫大人前請令,愿為先鋒,打頭一陣。如不能取勝,絕不回來見招撫大人。”
李顯忠大喜,道:“好,時將軍,明曰叔由你來打頭陣。”轉頭環顧眾將道:“明日一戰,諸位只許前進,不許后退。有斬金軍大將者,升三級,賞金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