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上下,對趙煦的看法有很多。
一些‘舊黨’認(rèn)為趙煦‘殘忍好殺,無先皇之德’,一些認(rèn)為趙煦‘圣德蒙塵,寵信奸佞’,另一些人則抱有期待‘圣心燭照,蕩滌朝綱’。
‘新黨’對于趙煦的看法也有很多種,一種認(rèn)為趙煦‘優(yōu)柔寡斷,亦步亦趨’,一種認(rèn)為‘用力過猛,后續(xù)乏力’,還有一些人,則焦急等待,等待趙煦‘全面復(fù)起新法’。
還有一些朝野人士,受惑于謠言,認(rèn)為趙煦反復(fù)無常,是個無道昏君。
最有最親近的一些人才能了解,趙煦是一個極其清醒,對很多事情有著他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對‘開疆拓土’,有著不假掩飾的野心!
章楶聽著趙煦要再來,心里暗道:再來,這李夏怕是就不會再存在了。
君臣二人又仔細(xì)商討一陣,章楶便出去了。
三國和議一成,最重要的就是善后了。
大宋要對新占領(lǐng)城池的排兵布陣,西夏忙著收拾殘局,遼國則要專心對付叛亂。
蕭天成等到了章楶的‘松口’,心里是萬分開心,神色不動,與章楶繼續(xù)敲定其他各種細(xì)節(jié)。
比如,冊封李乾順為順誠王就在三日后,靈州,也就是西平府,遼國使臣要做見證人。
另外西夏朝貢,定在年底,第一批就是一萬匹良馬,牛羊十萬,金一千,白銀一萬,銅錢三十萬貫等等。
其三,就是西夏之兵,不能東出西平府!
大體框架已經(jīng)談妥,章楶與蕭天成等人,也不過是磨些細(xì)節(jié)。
第二天一早,章楶親自送蕭天成出城,兩人還在討論著宋夏遼的關(guān)系。
章楶背著手,應(yīng)著早上的一絲涼風(fēng),道:“聽聞,貴國叛亂已成燎原之勢?”
蕭天成神色不動,淡然一笑,道:“疥癬之疾而已。”
章楶出城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騷味,這是俘獲的西夏眾多的牛羊馬匹,被圈在城外,足足二十多萬頭!
章楶望了眼,笑著說道:“官家說,這一戰(zhàn)后,每個士兵,都要分一頭牛羊!”
蕭天成內(nèi)心有些莫名怒意,忽然說道:“貴國官家之前說,要與我大遼結(jié)盟,先期贈送多少甲胄來著,一萬副?”
—————
章楶目光慢慢轉(zhuǎn)回,踱著步子,道:“結(jié)盟自然無問題,貴國對互市,怎么看?”
蕭天成沉思片刻,道:“若是貴國之前的承諾能做到,也無不可。”
章楶雙眼微微瞇起,他越發(fā)的感覺,遼國境內(nèi)的叛亂,或許真的是星火燎原了。
章楶回想著趙煦的話,道:“可以先開兩個互市,互市須有三個條件:其一,兩個之民自由出入,當(dāng)同等對待,不可欺壓。其二,貨物自由往來,不受限制,不可粗橫。其三,錢幣以我國銅錢、交子為主。”
蕭天成聽著,邊走邊直視著章楶,道:“真的可以自由來往?我大遼如買宋人的鐵器,兵甲,糧草,都可?”
章楶從容不動,道:“當(dāng)然,如果我大宋要買貴國的馬匹,牛羊等,當(dāng)也不受限制。”
蕭天成眼神狐疑一閃。
宋人已經(jīng)拿到了橫山地區(qū),那里是極其良好的產(chǎn)馬地,根本不需要他們大遼的馬匹,依照宋人現(xiàn)在的局勢,根本不需要他大遼什么。
反而是大遼,需要宋人的絲綢布匹,柴米油鹽鐵等等!
蕭天成覺得其中有問題,但大遼確實很需要幫助!
蕭天成心頭捉摸不定,道:“我回去之后,會稟報我皇,蕭某是樂見其成。”
章楶微笑,道:“此去靈州,有勞遼使了。”
蕭天成看了眼不遠處的馬車,抬手向章楶,道:“還請轉(zhuǎn)告貴國皇帝,有機會,外臣還想與他下棋。”
章楶深知趙煦的棋力,依舊微笑著的拱了拱手。
蕭天成又看了眼慶州城,這座不大的城池,藏著一個看似普通,實則野心勃勃的宋人皇帝!
他心里嘆了口氣,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現(xiàn)在,他很趕時間,必須迫使宋夏休兵,讓夏人盡快背刺遼夏邊境的叛軍。
章楶目送他的馬車離開,神情和緩。
這一戰(zhàn),到了這里,總算是要結(jié)束了,就等著李乾順那邊蓋印,大宋這邊冊封,就可徹底結(jié)束這一戰(zhàn)!
等李乾順看到宋人擬定的國書,臉色自不好看,但他還是強忍著,蓋上了梁太后的璽印。
就在李乾順蓋印后的第二天,種建中帶著詔書,騎著馬,帶著一百士兵,進入了西平府。
種建中神情木訥,沒有言笑,在西平府大堂最前方站定,俯看著李乾順。
李乾順面無表情,穿著常服,身后是李至忠,嵬名阿山,察哥等人。
蕭天成等人,則站在大殿外。
沉默,連呼吸仿佛都靜止了。
氣氛不是很好。
“李乾順接旨!”種建中聲音低沉有力。
李乾順臉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還是抬手躬身,道:“臣接旨!”
種建中瞥了他們一眼,越發(fā)的沉聲道:“朕紹膺駿命:朕薄德以繼大統(tǒng),夙興夜寐,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懈怠。今西北李氏歸化,非朕之功,實乃誠心順意,恪守臣道,朕心甚慰……著冊封為順誠王,領(lǐng)西北諸地,為我大宋署理西北,不亦稱之……”
李乾順聽著這道詔書的話,臉角抽搐再三,心頭怒火不斷涌起,都被他硬生生的壓住了。
“欽此!”
種建中念完,慢慢合起詔書,看向李乾順。
李乾順狠狠咬牙,飛快恢復(fù)面無表情,上前接過圣旨,道:“臣謝陛下!”
種建中審視了他片刻,又掃過其他在場眾人,將圣旨遞給李乾順,嗡聲道:“官家的口諭,沒有官家的允準(zhǔn),你們的兵馬,不能隨意處境!”
李乾順自然明白種建中話的意思,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我明白。”
種建中不管他明白不明白,握著腰間的刀,大步離去。
李乾順?biāo)投紱]送,種建中一走,他猛的將這道圣旨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腳捻。
“此仇此恨,朕永遠不會忘!”李乾順咬牙切齒。
李至忠,嵬名阿山等人見著,大氣不敢喘,紛紛低頭。
君辱臣死!
他們對于李乾順的憤怒自然不敢目視,但蕭天成,耶律鞏就不那么在意了。
耶律鞏走進來,不管李乾順的憤怒,直接說道:“好了,宋人三天之內(nèi)就會退兵。你們回到興慶府,給你們十天的時間。”
十天時間,就是要李乾順整兵,背刺遼國的那些叛軍!
李乾順臉色本來就難看,現(xiàn)在越發(fā)陰沉,心里怒恨:這些遼人,不過是在利用他,根本不是真心幫他退宋!但凡這些遼人真心一點,他也不至于這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