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任何身份的表露，對方已經說出了最為關鍵的信息。

無論在怎么樣的空間還是時間里，這家伙的洞察力都讓江上不得不感到驚訝。

然而，就在對方指出了那種不一致和陌生感之后，江上本人也對眼前這個老人產生了極大的隔閡感。

這種隔閡感可能是年齡的緣故。

本來在江上的世界和時代里，那名叱咤風云的超級富豪和強到逆天的超級英雄就比自己大十幾歲左右，這可是五十年后的世界，這家伙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八九十歲了吧。他的面部基本輪廓和表情特征還能讀得出來，但過于蒼老的樣子已經不是維生裝置或者技術能彌補的了。如果和原來那個世界一樣的話，森見然說到底也是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在衰老速度方面上肯定比能力者更快。

更何況，這個老人應該一直被傷痛困擾著，可能是過去的什么戰斗當中受了重傷，如果江上的觀察沒錯的話，這種是傷痛應該是被高輻射的能量波弄出來的，而且傷到了內臟，所以后期治療是比較困難的。

如果不是森見然的技術先進，恐怕早就重傷不治了。江上認為他身上有一部分器官已經更換過了，但恐怕錯過了最佳治療期。這說明他受傷的時候，正好是戰斗最激烈、條件最差的時候，所以才會有這么多后遺癥。否則以他的科技水平來說，怎么可能現在需要維生系統才能順利和江上對話呢？

可是……

江上又覺得，這種隔閡感并不完全來自于年齡的差異。

不是肉體層面這么簡單的，也不是因為平行世界的種種不同造成的。

是一種更接近精神層面的東西……

這個老人毫無疑問就是森見然，這個世界的森見然。而且江上也覺得此人的應該是具備強大本領的，否則是不可能成為統合抵抗軍的人，他的戰略戰術思想恐怕才是抵抗軍能存活到現在的最根本原因，那些裝備和技術只不過是皮毛而已。實際上，江上在第一次接觸到麻漢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了，只不過當時情況比較麻煩，根本無法仔細檢查麻漢身上的裝備是不是來自于森見然的技術。但當他被關在那個監獄當中的時候，他才有了機會去好好調查抵抗軍技術的性質。雖然還是有種種不同，但一些設計思路是和自己熟悉的豪森集團技術有關聯的，就算是時間和空間的轉變，有些核心思想還是不會改變的。

真正改變的不是這些東西。

“江上”這個存在改變了沒錯，而“黑風”或者“森見然”的存在也變得有些不同。江上很難從眼前這個老人身上，找出屬于自己熟悉的那個人的堅毅與沉著。與之相反的是，老人身上更屬于“人類氣息”的東西更多，而不是一個冷酷而復雜的思考機械。

這不是江上所熟悉的黑風。不是年齡的差異，不是裝備的不同，不是所屬組織的不同。

是本質。

他們的區別在于“為了自我”還是“為了信念”。江上所熟知的那個詭異富豪，是可以犧牲一切換取信念的人，而眼前這個老人……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江上無法從他的身上感受到這種執著，反而覺得這個人可能會為了自己而拋棄信念……

這雖然更像是人類應該做的事情，但這讓江上猶豫了。

似乎……不能和他合作啊。

“你到底是誰？”老人如此問道，“雖然你看起來……看起來和之前我認識的那個江上一樣，但你肯定不是他。”

“是嗎？”江上平靜地說道，“你也變了很多。”

他謹慎地選擇用詞，不想自己暴露出什么東西。

“你和我認識的江上一樣狡猾……哪怕是個根本不屬于我這個世界的人，也會有差不多的屬性嗎？宇宙真是奇妙啊……”老者僵硬的面部肌肉稍微抽動了一下，“你就直接承認吧……你根本就不是我這個時空的人。雖然我感到很驚訝，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構成你身體的粒子具備別的時空的屬性。除非你是神，否則你是不可能隨心所欲改變那種特性的……我所認識的江上的確任意妄為，而且手段高超，但我不覺得他已經掌握了神才有的技術，否則他就不會這么傲慢，去接受變成神的挑戰了。”

“……好吧。”江上聳聳肩，“沒想到你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那我還隱瞞個屁啊……這么說吧，我也覺得你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森見然。我認識的那個森見然更加……”

“更加強大嗎？”

“更加瘋狂吧。”

“我倒是希望我能這樣，可人是有極限的，我的極限就是不能像我認識的那個江上一樣，他就是個混蛋中的混蛋。”老人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站起身來，很快就有兩個黑色的身影把他扶住，這正是之前在監獄前見到的那個暗影，“怎么樣？這是我的代理人……我現在是快老死了，不過我的代理人可以代替我完成打敗敵人的工作。就算是……就算是最強大的改造人，它們都可以應付得來。”

衰老的病痛讓老人的聲音很慢，而且斷斷續續的。江上有些難以接受，因為之前他和森見然的對話大部分是發生在自己被徹底玩弄了之后，擁有和他一樣身體的人現在需要炫耀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我，這讓江上覺得有些可悲。就算自己并不是這個世界的“江上”，不是那個世界公敵，蒼老的森見然依然想要證明什么，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過節并不是單純的你死我活，而是有更加復雜的內幕。

“說說你自己吧……”老人見江上沉默不語，又這樣開口問道，“雖然我無法確認你接下來要說的東西的真偽性，但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一些。”

“是嗎？”

“是啊……不管你是誰，你一定和我認識的那個江上一樣，十分重要。”森見然對自己的推論好像十分自信，“否則的話，就不會有人試圖制造一個空洞來召喚你了。等那個東西制造好了之后，你就會被召喚到你的時空了。雖然召喚你的人已經失敗過一次，不過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坦誠交流吧。”

“你弄錯了。”江上說道，“我是個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