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的自白》順利演出結束,話劇社社長請大家一同去校外吃飯,簡知春和鐘離雖然戲份不多,可他們攏共也就背了一個多小時的臺詞,能夠發揮成這樣已經出人意料了,社長欣賞他們的演技,有心下次再請他們幫忙,自然也喊上了他們倆。
簡知春今日的工作安排還沒結束,不過這也算是拓展業務的一步,她沒有拒絕,鐘離對這樣子的聚會并不感興趣,從一開始他只是想看看簡知春的兼職日常到底是如何,不過走之前他不忘找簡知春拿工資。
簡知春故作驚訝,“我沒從沒有說過你也有工資。”
鐘離皺眉,工作了就應該收到酬勞,天經地義的事,當老板這么久,他還從沒有見過有人在這上面占過他便宜。
“不過你要是一起去吃飯的話,這頓飯倒是可以充當你的酬勞,好歹不會干白工。”
化妝間亂糟糟的,鐘離換好了衣服,徑直出門,然而過了沒一會兒,就見他正在化妝間門口向里探頭,語氣有些不耐,催促簡知春快一些。
話劇社的同學都很溫和善良,對簡知春和鐘離并沒有疏遠,反倒擔心他們被冷落,不住地找話題主動聊天。鐘離從剛才就一直冷著臉,其他人擔心他是不是不太高興,誰知簡知春只是唇角彎了彎,解釋道:“他就是肚子太餓了,一會兒到了飯店吃一些好吃的就好了。”
有女生頓時驚呼道好可愛啊!
鐘離面皮一向不薄,可這會兒站在旁邊更加不知如何說話,他這樣,反倒讓其他女生愈發覺得可愛,尤其是站在簡知春身旁的鐘離,不要太柔弱了!
學校對面有一排大排檔,物美價廉,雖然店面裝修一般,卻更適合這個年紀的大學生聚餐,有些參與社團組織多一些的同學碰上活動日,可以一口氣從最后一家的蒜泥小龍蝦嘗到第一家的水煮活魚。話劇社另一個副社長周尺早就訂好了位置,就在第四家的川味大排檔,他們社四川湖南人不少,來過不少次,痘覺得這家的口味最正宗。
鐘離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他有些無法想象自己在這兒吃飯的樣子,那些方桌上還帶著一層油,雖然已經被人用抹布擦過,可是在燈光下還是看得出來痕跡,而周圍人大多年輕朝氣,聊著的是學校日常,順帶吐槽平時社團太過忙碌,被師兄師姐壓榨得太狠,戀愛談得艱難云云。
這太熱鬧,也太自然。
鐘離可以在裝修高檔的酒吧里和很多人接觸而神情淡然,卻被這不過十幾二十平米的小飯館給弄得局促不安。他討厭冬季,也不適合和太多人如此近距離的交流,和外表上強行凹出的縱橫四海,見識廣博的霸道老板完全不一樣。
簡知春從后方輕輕推了他一下,順帶把剛從冰柜上取下的橙汁飲料貼在他脖子上,凍得鐘離皺眉斥道:“你在做什么?”
簡知春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精神奕奕地把飲料放在桌上,頭也不抬,淡淡道:“你像個石敢當一樣擋在路上,別人還怎么進去。”
鐘離發不出來火,旁邊話劇社的小同學忙是招呼他坐下,其中一個長沙人信誓旦旦地讓他一定要認真嘗嘗這家的辣子雞,大家熱情得讓他無法適應。他雖然神情不屑,卻沒有制止他們,只是肩膀逐漸地向下了些。
簡知春大學專業正是這個,這是一個人在放松狀態下的表現,她看見鐘離看著老板端來的一盆盆冒著熱氣的菜,猶猶豫豫的,最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辣子雞,嘗一嘗,下一秒,他喉嚨像是冒火一樣,一旁的同學趕忙讓他喝水,別辣傷喉嚨了。
鐘離口味不重,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這道辣子雞可以做到這個程度,這是倒了多少斤小米辣下去。
話劇社的小姑娘很想克制,可壓根忍不住,全都在笑。
簡知春嘗了口,的確有些辣,她的心情還不錯,因為此刻,她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情緒,并非不喜,反倒帶著另類的溫和與平靜。她一直聽過一句話,人類的悲喜從來都不是互通的,他悲或喜,對于自身來說都無法感同身受。然而在心理咨詢室里待了許久的簡知春更認為人類的共情能力是與生俱來的,會對于他人的悲喜而產生同理心,她很幸運,因為此刻她能夠感知到這個,為此佐證。
這是他的小情緒。
川味大排檔門口,路微微聽見聚餐后又厚著臉皮過來吃飯,只是剛到門口,就有“內應”給她發來了消息。
——情況不妙,大哥大已經不準備放過你了,今晚一定要抓著你討論新劇本,必須,堅決,要換一個甜甜又美好的主題,再也不要死啊死的懸疑驚悚劇了。
路微微瞬間不敢再進去,她不無幽怨地想自己已經快要被逼上梁山,落草為寇了。
難道懸疑驚悚的劇本不好看嗎,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改變風格寫那種愛情小甜劇,而且這件事對別人來說可能很簡單,可是她壓根就不會,她連連紙上談兵都從沒有過。
路微微松了口氣,還好自己聰明,提前讓人觀望風聲也好及時通知自己。
她快速離開了這里,只是半道肚子咕咕地響了兩聲,她只好去了這條街另一頭的那家大排檔,心想隔著這么遠總不會被抓住了吧。進了小店,她給自己點了份小龍蝦還有青菜,權當做是給《殺人者的自白》開慶功宴了。
在她落座不久之后,有幾人一同來到了這里,她瞥了眼,其中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長得還挺好看,是那種很受人歡迎的長相,童波也在其中,今天不是他們社團社慶晚會嗎,所以那其他人是前幾屆的師兄師姐?
一貫喜好懸疑推理的路微微發揮自己所長,試著從那幾人的衣著上判斷他們的職業和性格。
童波很快發現了她,發了條消息問她怎么一個人孤零零在這里。
路微微很快回了句,袁大社長在那兒埋伏著呢,自己不敢過去。
童波就回了一個字,該!
他們倆都是文學專業的,只不過一個是一班一個是二班,但倆人有許多門課都在一起上,所以關系不錯。路微微還送過不少小劇院的票給他讓他去追女孩子,然而不知怎么的,后來每回話劇表演結束,童波都皺著眉,臉色蒼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總覺得是自己的劇本寫得還不夠驚悚,以至于童波看得不過癮,但是礙于交情又不好實話實說,所以才表現得那樣,一直都帶著點愧疚。
這家店的小龍蝦煮得不錯,青菜就有些過于寡淡,路微微很快就吃好準備離開了,再晚一會兒要是碰到袁依然她們,自己就真得是羊入虎口。
謝之臻胃口不是很好,今早開始就一直在忙工作,沒有按時吃飯,胃里一直不太舒服,可如果動都不動未免讓師弟師妹覺得招呼不周,他只能忍著。其他人都沒有發現,仍舊熱情無比,而趙榮等人都是各行各業的人才,對于童波這些還住在象牙塔的人難免帶著厲害的標簽,借著這個機會趙榮干脆現場招人,詢問他們有沒有意向去他們公司工作。
趙榮是個熱心腸且很會活絡氣氛的人,雖說酒量不太行,可有他在,能從天南聊到海北,從全球變暖再到冬至日各地的風俗,有時候他們都佩服不已,紛紛勸說他去創立一個相聲社,專門在各個晚會上表演節目,絕對大受好評。
原本還有些局促的童波也漸漸安心了下來,一直聊到十一點多,已經夠晚了。溫錦時和許知是明天的高鐵,還是要保證充足的休息時間,免得路上太難受。難得攀巖社人到的這么齊,有人提議不如去找個地方拍個合照吧,趙榮臉通紅,叫囂著一會兒要占據C位,也好證明當年他之所以沒有選上科大十大仙草絕對是因為有內幕。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是有內幕,他頓時洋洋得意地在結賬時沖到最前,其他人掏出錢包或是手機都會得到他的一個白眼,認定這是C位應該承擔的義務。于是他們一行人帶著這個C位青年去了旁邊一排綠化帶前,這里略微寬闊了些,童波掏出手機要給大家拍照,然而這樣一來又少了他自己。
正好這時話劇社的人走了出來,童波常去看劇,和他們關系不錯,忙是讓人幫忙拍了合照。
合照拍完,大家便準備散了,謝之臻離了人群后走到另一邊,那里有兩個人正一起走,他問:“簡小姐,你今天演得很好。”
鐘離抬眸看了這人一眼,有些面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耳邊冷風呼呼吹過,空氣都帶著冷意,簡知春道了聲謝,“讓你見笑了。”
“你今天怎么沒去夏光?”
簡知春說:“我家小狗生病了,我帶它去了醫院,所以請了假,晚上有空就出來兼職。”
鐘離頓時瞪大了眼,看著這一幕,有些氣憤,他踢著路面上的小石子,發出很是無聊的聲音,看起來他的人也同樣無聊,一刻都不停,就像是小孩兒一樣。
這一場談話并不算久,謝之臻只和簡知春聊了幾句就互相道別了,等人離開后,鐘離當即表示憤怒。
“什么叫小狗?簡小姐是眼神不好嗎,需不需要我再另外借點錢給你動手術,免得將來行動不便,還要哭著找人幫忙。”
簡知春卻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她的步子不慢,絲毫沒有被耽誤,鐘離又道:“還有,你每次和我說話態度那樣,現在和這人說話態度是這樣,到底你是欠他錢還是欠我錢。”
“因為……”鐘離幽幽道:“他不像某人一樣,總是自取其辱。”
鐘離仍舊敗下陣來,這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了,要是說出去還有些辛酸,明明是大boss的厲害人設,可偏偏過得如此艱難。
他不由想到回去就要盡快將度假村那個項目弄好,這樣就可以不用管自己的病癥,安安心心地去三亞度假,一直等到開春之后再回江城。
他們來的時候并沒有把車停在科大里面,而是停在了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到了那兒,依舊是簡知春開車,上車之后不久,鐘離覺得太悶了,因而把窗戶打開讓冷風吹了進來。
冷意襲來,讓人的頭腦愈發清醒,季長風發來消息,詢問他今天去做了什么,怎么儀器顯示他今天狀態不錯。
他編輯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自己竟然跑到大學里面兼職演話劇,這話要是說出去委實沒有人信,興許還要得到季長風的嘲諷。他就隨意地回了句工作進展順利,自然心情就還不錯。
鐘離有些出神,沒注意是什么時候車窗竟然已經關上了,簡知春語氣淡淡的,讓他不怕明天繼續發燒沒人照顧的話可以再將窗戶打下來。
鐘離伸手,作勢就要壓在車窗按鈕上,然而下一秒又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揉了揉眼,有些累了,白天發的燒還沒好透,這會兒匯聚成困意,他默默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自己才不是因為同意簡知春的話,而是真得太困了,已經沒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