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有些憾然,心頭劇烈跳動。

若別的聖女,他或許所知並不詳,但夕月仙子卻不一樣,她的事蹟很多人都知道一些。

她乃是仙元教第二十三代聖女,一生傳奇無比,風華絕代,在那時代被譽爲天下第一美人,豔冠天下,無數(shù)人想要一見伊人都不能如願。

不過,她雖風雲(yún)人物,天之驕子,但卻用“紅顏命苦”,這個詞來形容她,最合適不過了。

因爲——

她乃天絕之體——玄陰女,這種體質非常罕見,必須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纔會一絲可能!

這種體質如被上天詛咒了一般,註定不可能活到二十五歲。

在她風華絕代年齡,正是綻放耀眼神輝的時候,卻要面對凋零的命運。

一代絕世佳人,竟如此紅顏薄命,自然讓人唏噓。

看著提起夕月聖女,火雲(yún)劍祖那悲痛欲絕的表情,楊凡似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問道:“難道…前輩與我仙元教夕月聖女,有些瓜葛不成…”

火雲(yún)劍祖身體顫抖了一下,老眼中有淚花在閃爍,大聲道:“何止有瓜葛,我們兩人真心相愛,攜手度過半生…”

什麼?

楊凡大吃一驚,沒料到火雲(yún)劍祖竟與夕月聖女有一段姻緣。

不過,轉念一想,夕月聖女似乎,正是與火雲(yún)劍祖一個年代的人。

“你很意外是不是?”火雲(yún)劍祖淒涼一笑,像一下子蒼老了無數(shù)歲,神情頹廢。

“嗯。”楊凡點頭:“仙元教從來沒有傳出過,夕月聖女有多姻緣。”

火雲(yún)劍祖雙眼恍惚,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楊凡靜靜等著。

足足過了好半晌,火雲(yún)劍祖才顫聲。道:“當年老夫乃聖劍閣大師兄,名曰天劍子,而她是仙元教聖女,天下第一美人,身份可謂旗鼓相當…”

楊凡能看出,火雲(yún)劍祖雖如今非常的蒼老,但那臉龐卻非常的剛毅,年輕時,必然也是風采傲人之輩。

火雲(yún)劍祖頓了幾秒,才苦澀道:“那一年,正值四教比武,無數(shù)天子驕子彙集一堂,初次相遇。我便對她產生一絲朦朧的情愫,但她卻冷若寒霜,比我並沒有另眼相看。”

楊凡讚歎:“夕月聖女不愧是奇女子。”

那時,火雲(yún)劍祖絕對是天下年輕一輩的主角,這樣的男子暗送秋波,她卻無動於衷,足以見她心性非同一般。

火雲(yún)劍祖複雜一笑道:“事實上,她並不是冷傲的人,她也經常會笑,她的笑溫婉動人、她的笑足以融化世界無數(shù)的冰雪。”

“她對任何人都禮儀有佳,含蓄溫和…但…但唯獨對我,卻始終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甚至每次都會躲著我…”

楊凡茫然:“爲什麼?”

火雲(yún)劍祖自嘲一笑道:“我也不知,我是否讓她看起來很討厭…最後四大教比武決賽之際,她遇到了我,避無可避…”

楊凡一嘆,還真是造化弄人,這樣的兩個人竟然站在擂臺上。

火雲(yún)劍祖喃喃道:“我知道她想得第一,想爲仙元教爭光,但因我比他大了幾歲,實力更爲雄厚幾分,所以最後不出所料,她在我手中落入下風…”

楊凡一愣,道:“但仙元教上有記載,她卻得到了第一,不是嗎?”

“她的確得到了第一…”

火雲(yún)劍祖點頭,聲音有氣無力:“她外表柔弱,但內心很好強,在我的壓制下,她的攻擊越來越猛,越來越可怕…到了最後,戰(zhàn)局越來越激烈,甚至已經,連我都收不住的局面了…”

楊凡沉默了一下,道:“因爲你不忍心傷害她,所以放不開手腳?”

火雲(yún)劍祖苦笑道:“正是如此,最後一招,我們二人都拼盡了全力,但關鍵時刻,我咬牙收手了,但她的攻擊卻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我身上。那一刻,我倒了下去,鮮血染紅了我的白衣,我傷得很重,差點要了我的性命…

火雲(yún)劍祖顫抖的摸了下胸膛,似那一招真正傷害的,不是他的身體,而且心臟…

他淒涼一笑道:“在我落下擂臺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全場的譁然,我看到了恩師們的不可置信,在所有人看來,勝利應該是我,但我卻敗了。我很愧疚,感覺對不起無數(shù)師兄弟的期望,更對不起恩師的栽培…是我讓聖劍閣名聲受損…”

楊凡默然,四教比武,天才都希望自己所在的宗門得到第一,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難言的壓力。

火雲(yún)劍祖語氣突然堅定了下來:“但我卻沒有後悔…”

他聲音再度溫柔了下來:“因爲,最後我看到了,擂臺上她怔怔望著我,眼中滾動淚花的一眼…”

“那一眼,一眼萬年,似無形間某種東西破碎了,她依舊那麼的美麗,讓無數(shù)人仰慕。那一刻,我笑了,我知道,原來她心裡有我…”

楊凡默默一笑,似也在祝福著什麼,道:“所以,你們最後走在了一起…”

火雲(yún)劍祖輕輕點頭,道:“經過這一件事,她終於對我敞開心扉,她和我水到渠成的走在一起。”他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但,沒過多久,我們的事,卻被我的師門聖劍閣知道了…”

火雲(yún)劍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道:“我故意敗給夕月,讓聖劍閣顏面大失,我的師傅、一衆(zhòng)師叔,皆對夕月有些偏見。”

楊凡一嘆,爲何上天總是故意捉弄有情人,隨即他似想到了什麼,道:“難道說,前輩當年叛離聖劍閣就是因爲此事。”

火雲(yún)劍祖沉默了好半晌,才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正是如此。”

楊凡釋然點頭,隨即忍不住苦笑。

爲自己的感情,火雲(yún)劍祖竟能放棄養(yǎng)他育他的聖劍閣,放棄風采傲人的聖劍閣大師兄的身份,當真讓人欽佩。

火雲(yún)劍祖卻笑道:“我還是沒有後悔,之後的三年,我與夕月雙宿雙棲,遊遍名山大川,看日出夕陽,潮起潮落,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但是…但是…”火雲(yún)劍祖聲音突然有些梗嚥了:“但這三年來我卻發(fā)現(xiàn),她每到月圓之夜,就會躲著我,第二天出現(xiàn),整個人會變得非常憔悴,像大病了一場,我問她怎麼回事,她卻從來不告訴我。”

“就這樣,她一天比一天虛弱,我非常痛心,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悄悄跟著她。”

火雲(yún)劍祖臉上的悲痛給濃郁了幾分,近乎梗咽。

楊凡道:“你發(fā)現(xiàn)了她是玄陰女?”

火雲(yún)劍祖全身顫抖了起來,像心臟被刀子狠狠的在割,低著頭,咬牙悲悽道:“我見到她時,她全身凝成了冰塊,躲在草叢裡凍得瑟瑟發(fā)抖,那痛苦的模樣,我一輩子也忘不了。至此我才知道,原來她離開我,竟在一個躲在暗地裡,承受著如此可怕的折磨。怪不得每次回來,都會那麼虛弱,怪不得,她從來不肯告訴我…”

火雲(yún)劍祖竟在不斷的扇自己巴掌,滿臉痛苦,像在恨自己爲什麼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

楊凡勸到:“前輩,她這麼做,也不過是怕你擔心而已…”

足足扇了自己好幾十巴掌,火雲(yún)劍祖才漸漸平息下來,一張臉上,佈滿了頹廢,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四周一般的寂靜。

楊凡硬著頭皮道:“接下來呢?”

半晌後,火雲(yún)劍祖慘然一笑,繼續(xù)道:“我知道玄陰女的詛咒,基本無解,但我還是忍不住問她,怎樣能解開她身上的詛咒?出乎意料的是,她告訴我有一線生機…”

楊凡動容,玄陰詛咒是無解的,這幾乎是公認的,隨後他身體一震,脫出而出道:“難道說…那一線生機,就在天虛古島之內?”

“嗯,傳說虛天帝尊有顆“真凰仙藥”,只要能得到那種奇藥,就有可能能解開她身上的詛咒。”

火雲(yún)劍祖痛苦道:“但天虛古島乃是生命禁地,古往今來,進來的人全都死了。我告訴他,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也會將她治好,讓她不要做傻事,她說,她相信我…”

“之後的兩年,我走遍大江南北,巡遊四海,爲她找尋治療法,但我沒用,我治不了她,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

火雲(yún)劍祖咬牙悲痛:“那種看著心愛的人,等死的滋味,任何人都不會明白的。”

楊凡沉默,他雖然不能體會,但也可以理解一二。

火雲(yún)劍祖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最後,在她即將二十五歲生辰時,她離開了,徹底的消失了…”

火雲(yún)劍祖臉色蒼白,像丟了魂一般道:“他給我留了張條,她說她要最後一搏,讓我等她十年,爲了我們的幸福,爲了…爲了…”

他全身都在發(fā)抖,雙拳緊握,像用盡了全力的氣息,最後,咬牙五個字:“我們的孩子!”

楊凡臉色大變,有些難以置信,夕月聖女竟然有了身孕?

要知道,聖女是聖潔的,乃一派的象徵,大多數(shù)都會孤獨終老,一生不嫁,沒想到夕月仙子竟然墜入凡塵…

現(xiàn)在他終於明白,怪不得,仙元教從來沒有傳出過這段往事,畢竟仙元教也要估計體面。

“我最愛的女人,懷著我的孩子,進入生命禁地,我卻無力做什麼,我恨啊…”

火雲(yún)劍祖竟大哭了起來,或許因爲壓抑在自己心中情感太久了,如今徹底爆發(fā),仰天淒涼大悲道:

“十年啊,我足足等了十年,等來的卻是一次一次的失望…十年時間,誰知道我每天是怎麼過的…誰知道我有多麼的痛苦。”

他咬牙恨聲道:“所以我這一輩子發(fā)誓,我一定要進去天虛古島,我一定要找到夕月,哪怕僅僅是一具屍骨,我也要將她帶出去,讓她永遠陪著我。”

楊凡複雜一嘆。

至此,他很多都明白了,怪不得世間傳聞,火雲(yún)劍祖一輩子都在試圖打開天虛古島,甚至在那片綠洲內隱居了下來。

也怪不得火雲(yún)劍祖,沒有將那玉牌帶來。

想必對方決定進天虛古島,就明知必死的下場,所以不忍心讓那唯一的定情信物,隨他埋在這裡。

頓了一下,楊凡忍不住問道:“後來前輩進入天虛古島,有沒有找到夕月聖女?”

火雲(yún)劍祖突然身體一抖,面無表情的說道:“找到了…”

楊凡先是神色一喜,然而,目光大瞪,因爲他發(fā)現(xiàn),火雲(yún)劍祖說這句話的語氣,非常的平靜,簡直平靜的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