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楠步色匆匆的走了幾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同時,他用視線余光打量著身邊的人,隨即冷哼了一聲。
“皇上?”旁邊緊跟著的小太監(jiān)覺察到了不對勁,急忙開口道:“您……”
李景楠只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似乎不愿意多說話的樣子。
皇上這可與平日相比不大一樣啊!小太監(jiān)心里慌了神兒,總怕是自己或是其他人照顧不周,讓這尊貴的主子煩心了。
正當小太監(jiān)胡思亂想之際,李景楠終于舍得開了口:“陳遠來做什么?怕不是有什么烏七八糟的事情來煩人的?”
聽了這話,小太監(jiān)的驚惶神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重了。
這……萬歲爺問的事兒,自當是應該回話的,可要回的話里面,可是牽扯著御林軍總管,讓人怎么回復?
“傳旨意,朕要去御書房,不便見客,讓他有什么事都到上朝的時候再說吧。”李景楠似是下定了決心,猛地語氣決絕起來:“不見不見!”
不止是小太監(jiān),連旁邊的其他隨從都被嚇了一跳,好在大伙兒反應迅速,很快就有人遵旨照做去了。
李景楠瞧著那傳旨的小太監(jiān)走遠,旋即拂袖朝御書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走的步子不緊不慢,似乎有意在等待什么。
旁邊跟隨的侍從也不敢多詢問,只在心里暗自納悶。萬歲爺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想著去用功讀書了?
“你們先都下去吧。”李景楠瞧了一圈兒身邊的侍從,吩咐道:“你,還有你,和朕一起去御書房。”
他所指的是兩個看起來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太監(jiān)。
說起來身邊人不能全信,好在還有幾個確認不會向太后那邊通風報信的人。
這兩個被自己挑選留下來的太監(jiān),就是比較忠心且機靈的那種。
被挑出來兩個小太監(jiān)腦子也靈活,早就覺察到李景楠行事不太對,又感到皇上是有意不讓人跟隨。他們雖然是沒有問什么,但是也都在心里有了一個準備。
果不其然,在宮里七繞八繞了小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了御書房外的宮道上。
兩個小太監(jiān)伸頭張望了一下,果然在御書房門外一個不顯眼的角落里,看到了御林軍總管陳遠大人。
陳遠附身在御書房前,他套了素件色的官服袍子,乍一看不太顯眼,可仔細瞧一瞧,就能發(fā)現(xiàn)上面用錦線繡了大片的祥云暗紋,樣式華貴的很。
李景楠大老遠就看見了這人的身影,表面上看起來不動聲色,實際上眉目間已經(jīng)暗含了一絲笑意,似乎對于陳遠的到來還挺滿意。
“皇上。”陳遠對著李景楠俯首一拜,語氣之中盡是虔誠。
李景楠點點頭,年紀雖小,但是耽誤不了自己擺出至尊的架子。他側(cè)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個太監(jiān),吩咐道:“沒我的允許,誰都不準來打擾。”
太監(jiān)們連連點頭應下,緊接著就想告退。
誰知這時候李景楠突然又皺了眉頭,語氣之中帶著幾分陰森:“都放機靈點兒,別讓任何人過來打擾。”
打擾二字咬的很重,明顯是在強調(diào)。
兩個太監(jiān)愣了一下,然后鄭重的俯首應下。
李景楠這才算是滿意了,轉(zhuǎn)身朝御書房的方向走去,陳遠也自覺的跟了上去。
“震天雷一事,皇上可是有了決策?”陳遠進了御書房,便不緊不慢的問道。
“算是吧。”李景楠思及今天與傅延燁商議的過程,似乎有些不悅:“這個傅延燁,何時遇事這么婆婆媽媽?像個沒見過世面畏頭畏尾的毛孩子。”
明明您自己還是個孩子啊!
陳遠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然后將心思放到自家皇上所說的話上面,皺眉沉思了一下,開口問道:“大將軍是不想賣給遼國震天雷?”
李景楠在御書房的龍椅上坐下,隨手拿了一卷書把玩,同時搖了搖頭。
“既然同意了,他又怎么會……哦,我明白了。”陳遠難得語氣正常起來:“想來是顧及到邊防戰(zhàn)役,苦了我國百姓吧?”
李景楠聞言沒有吭聲,不過把玩書籍的動作放慢了一些。
“想來太后那邊也是沒轍了。”陳遠知趣的將話題轉(zhuǎn)開:“如此也好,她老人家在朝野中的名望受到了打擊,對您以后……將會更加有利。”
“那還要謝謝陳大人。”李景楠沒有抬頭,只微微勾起嘴角:“母后怎么也不會想到,你會倒向我這邊。”
這話似褒似貶,可陳遠是什么心理素質(zhì),無論聽到什么,表面上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皇上過獎了,微臣不過是盡了本分。”
李景楠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他原本是沒想著將陳遠納入成為自己的棋子,畢竟這個人的性子琢磨不定,而且一直是活躍在鄭淑玟身邊的顯眼人物。
動用陳遠,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風險極大的選擇。
可是李景楠沒有辦法,他需要在扳倒鄭淑玟的同時,也得確定自己有力量足以壓制傅延燁。
傅延燁的能力太強大了,已經(jīng)讓身為皇上的李景楠有了危機感,于是進而對此有所忌憚。
陳遠的歸屬,將會在太后被架空后,成為李景楠平衡朝野局面的一大優(yōu)勢。
所以,李景楠冒著風險,選擇了去試探陳遠的真心實意。
結(jié)果是令這位小皇帝極為滿意的,陳遠表面上歸順于太后,實際上內(nèi)心自有另一套想法,對于太后推行的所有詔令和國策,他一直都有些排斥卻又要在表面上左右逢源。
李景楠有意安排,讓人去試探了陳遠的心思。
只能說陳遠的確是個老狐貍,別管去試探之人是何身份,都一概給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此舉自然是極為聰明,懂得保全自身。
可這卻是苦了李景楠,他著實不能就此放棄陳遠。最后他索性心一沉,有意安排了幾位自己信得過的心腹,在陳遠面前故意顯得打算改變立場支持太后。
為了避免陳遠是將計就計,李景楠還讓這幾位心腹大臣,都將架子擺的大一些。
好在這些大臣們大都是上了歲數(shù)的人,哪怕智商比擬不上陳遠,閱歷還是豐富的,再加上眼力個個好的驚人,兩相較量之下雖不能勝一籌,但也算是打個平手。
萬萬沒想到的是,陳遠居然主動找上了門,直言相問李景楠是否有意在試探自己。
這一招倒是打的李景楠措手不及,只能強按捺住內(nèi)心的慌亂,端起皇帝的架子斥責陳遠在挑撥是非。
“皇上,微臣提及此事自然是有罪的。”陳遠當時如此說道:“罪臣只想知道,皇上是否甘心當個被擺弄的傀儡?”
話都問到這份兒上了,不僅是表露了誠心,也是有意讓李景楠抓住一個把柄。
畢竟臆測皇室,還是帶有幾分大不敬的口吻,無論李景楠的回答與否,這都已經(jīng)是個大罪了。
況且,李景楠也不是吃素的,就算陳遠反過頭來在太后那邊告狀,也未必能有個好下場。
至此,陳遠完全被李景楠當成可信任的棋子,而且還是秘密武器的等級。
“皇上怎么可能不允許我進去?”突然,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在御書房的門外響起:“你們怎么著敢攔著我?”
陳遠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意外,同時有些好奇地伸頭試圖向外張望。
李景楠則是直接皺了眉頭,拿著手里的那卷書,怒氣沖沖的奔了出去。
咋咋呼呼的那聲音,陳遠不認識,可李景楠是能識別的,完全就是消失了一炷香時間的小豆子!
好嘛!這個奴才跑去告了狀,這會兒還敢跑來御書房撒野?真當他這個皇帝是任人擺布的天真小孩兒了?
陳遠聰明的選擇沒有跟出去,只湊到了御書房的窗扇旁邊,輕輕地拉開了一道縫兒,剛好能看到御書房正門外的情況。
只見李景楠奔出了御書房,卻是沒有出去時的怒氣沖沖,而是矜著幾分九五之尊的架子,看起來高傲冷漠不容侵犯。
被那兩個小太監(jiān)攔下的小豆子,此刻見了李景楠出現(xiàn)在面前,一時有些心虛,但臉上還是硬撐著不滿意的表情。
“啪!”李景楠手里的書被狠狠地拋了出去,準確無比的擊中了小豆子的臉。
那兩個負責攔人的小太監(jiān)頓時嚇了一跳,匆忙讓開了道路。
“皇上!奴才可是需要緊跟著您伺候的,您怎么能讓他們把我攔下呢?”被打中臉的小豆子不僅沒有哭喪著臉,反而露出興奮地笑意,向前走了幾步:“奴才……”
李景楠這時候,冷冷的丟過去了一個眼刀。
小豆子臉上的笑意立馬僵住,整個人也呆愣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陳遠,隔著窗戶縫隙將一切目睹眼底。李景楠是背對著他的,所以他無法看清這位年齡不大的小皇帝,是如何瞬間將人震懾住的,所以他只能暗自驚奇稱贊。
“皇上?”小豆子雖然感覺大禍臨頭,但還是鼓起膽子呼喚道。
“緊跟著朕伺候?”李景楠冷笑了一聲:“怕是母后那邊更讓你樂意跑去伺候吧?”
此話一出,小豆子瞬時冒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