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爾諾伯格中心城區的一座高塔之上,白發的米莎站在落地窗邊,遙望著遠處炸出的火光。
“姐,”依然是從頭包裹到腳的亞歷克斯走了進來,將兩把爆破源石發射器靠在了門邊,“你在看什么呢?”
“那邊,有動靜。”米莎指向了剛才爆開火光的地方,“看起來不像是那群源石蟲造成的規模。”
“是嗎?”亞歷克斯站到了米莎的旁邊,看向自家姐姐所指的方向。只是看了這一眼,亞歷克斯就發現了端倪,說道:“應該是塔姐吧。這種火光不會是源石爆破物造成的,而能夠做到這種聲勢的人,也就只有塔姐了。”
“塔露拉?”米莎轉頭看了亞歷克斯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你說……塔露拉為什么還會放任我們在切爾諾伯格,你應該知道的,我們手中的那個東西……”
亞歷克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塔露拉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會放任我們自由行動而還不對我們下手的人——畢竟我們有那個東西,但是姐,你不覺得奇怪嗎?塔露拉明明是被那個家伙帶出來的,卻會……真的去接觸近衛局,還有羅德島的那個……博士。”
“你說的是那個在龍門貧民區幫了我的那個羅德島博士?”米莎立刻就想起來了白翊,那個對她還不錯,還給了她兩根糖的家伙。“他還挺不錯的,你不是說他在龍門郊外還放了你們一馬?”
亞歷克斯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姐,你說我們……到底能不能像那個家伙復仇?”
米莎沒想到亞歷克斯會突然問到這個,一時間愣了一下,然后轉向了窗外,開口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想要找那個家伙復仇應該還很難吧,但是我們絕對會有復仇的機會,只要我們手中還握有那個東西,他就一定會來找到我們。”
亞歷克斯默然不語,但縮在胸前的雙手卻漸漸握緊。倒映著火光的瞳孔之中,亞歷克斯似乎又看到了自己一家被那個混蛋的公爵給扣上帽子,父母被烏薩斯的士兵……不,那已經不能夠被稱作是士兵了,應該是走狗才對……凌辱、殺死,姐弟倆被分別丟在了冰原之上,自生自滅。
如果不是自己遇到了塔露拉,別說能夠去龍門找姐姐,就連性命也會丟掉吧?亞歷克斯記得,自己在冰原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只知道自己一直走到雙腳失去了知覺,風雪灌進了自己的衣服之中也沒有停下。因為雙腿長時間埋沒在雪中,他的雙腿已經因為嚴寒而壞死,但是這些他并沒有感覺到,他只是向著遠離切爾諾伯格的方向走著。切爾諾伯格已經沒有了他容身的地方,他要離開,找到能夠容下自己的地方,然后,變強,復仇。
但是亞歷克斯當時畢竟年弱,沒有多少時間,他就整個人幾乎變成了一個雪堆,只能夠半跪在雪地之中,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渾身都被冰雪覆蓋,視野所見已經只能夠看到一片漆黑。亞歷克斯也知道自己已經在雪地中撐不下去了,他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哪怕是想要呼出一口氣,都感到異常的吃力。
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對于泰拉世界的人來說,死亡并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哪怕是剛剛懂事的小孩子,第一件懂得事情,幾乎都是礦石病與死亡。只是,對于躺倒在亞歷克斯來說,他的心中除了對死亡的恐懼之外,還有著沒能夠復仇的不甘。
為什么,為什么我們家要遭到這樣的事情,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年幼的亞歷克斯只能夠在心中不斷地喊叫著,來維持著他僅剩的一些意識。
周圍開始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是有什么生物在活動。切爾諾伯格周圍雖然環境嚴酷,但也是有著不少源石蟲和冰原狼犬在活動,它們不僅僅是冰原上的生物存活,也會捕獵一些從切爾諾伯格被放逐的感染者。
我……要……被……吃掉……了……么……亞歷克斯現在幾乎是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呼吸也微弱到幾乎沒有辦法察覺。但是,原本他以為周圍的源石蟲或者狼犬要撲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的時候,周圍突兀地出現了一股暖意,驅散了他的寒冷。
那是……塔露拉……
不過,那個時候的塔姐,對他還挺好的。亞歷克斯摩挲著自己的這一身作戰服,想著。在被塔露拉救起之后,他本想要去尋找自己的姐姐,但是卻被塔露拉勸住了,并且直言他現在什么本事都沒有,這么沖動地前往也只能是送死而已。而跟在塔露拉身邊的這些時間,后者不僅是教會了他源石技藝的使用,更是讓身為雇傭兵的W教會了他爆破源石發射器的使用。
對亞歷克斯來說,塔露拉和W就是他的導師,教會了他如何去戰斗,也教會了他應該如何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要想改變世人對感染者的看法,是非常艱難的,他們只有相互依靠,才能夠活下去。
但是有些時候,亞歷克斯又會對塔露拉的表現感到迷茫甚至害怕。他有看到,塔露拉偶爾會一個人縮在一個角落中,用非常憤怒的話語,像是在面對著敵人一樣,渾身冒著源石技藝的火焰。但是在亞歷克斯的視線中,塔露拉的面前根本就沒有任何敵人,而塔露拉所攻擊的對象,也始終,都是映在墻上的,她自己的影子。
亞歷克斯并沒有看清塔露拉的影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也沒有去詢問塔露拉為什么會突然有那樣的舉動。但是亞歷克斯明白,塔露拉的轉變,正是從他目睹了那一切之后開始的。原本還嚴于管理整合運動的塔露拉開始放任手下開始對一些小型的城市動手,最終大舉進攻了烏薩斯的切爾諾伯格。
雖然心中對切爾諾伯格這座城市有著很強的恨意,但是在跟著塔露拉真正進攻了這座城市之后,他卻意外地感到有些空虛。看著曾經那些迫害過自己、迫害過感染者的家伙恐懼自己,亞歷克斯卻怎么也沒有他想象中復仇的快感。
這是為什么?明明復仇了,卻好像是心中空缺了好大一塊一樣。亞歷克斯懷疑著,但卻找不出原因。直到他打探到了米莎的消息,帶著整合運動的隊伍混入了龍門貧民區,直面了博士和米莎,他才感覺自己心中的那份空虛感漸漸充實。
“姐,你說,我們的復仇,真的是正確的嗎?”亞歷克斯揭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雖然依然稚嫩,卻已經初顯疲憊的臉。“我感覺好累,當時進攻切爾諾伯格,卻沒有找到你的消息的時候,我差點就崩潰了。我不敢相信如果我沒有得到你在龍門的消息的話我該怎么辦……”
米莎看著已經經歷了許多的弟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伸手按在了亞歷克斯的頭頂,就像是以前一樣,輕聲對亞歷克斯說到:“但是你現在是戰士啊,是帶著那些整合運動戰斗的戰士啊。我也不知道我們的戰斗方向是否正確,但是亞歷克斯,我們必須要堅持自己心中的信念,我們將自己感受到的痛苦施加在別人的身上,不會得到救贖,只會感到更加的痛苦。我們感染者能夠做的,只有抱團取暖這一條路可走啊。只有這才是我們能夠找尋到的真正的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