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明慶住院了。
得的病是屬於疑難雜癥。
初始,醫生也是給不了確切的病由,後來,也就無需給了。
從雙腳腳後跟的那“老繭”似的死肉開始,“死肉”不斷蔓延,很快,在不到一週之內,郜明慶的雙腿居然都佈滿了“老繭”。
然後,“死肉”繼續蔓延的苗頭很明顯,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了。漸漸地,郜明慶全身居然都佈滿了那種老繭似的“死肉”。
一開始摸上去,還是很疼的,所以根本無法下牀自己行動。後來,就無知無覺了。如同是癱瘓在了牀上,郜明慶全身都失去了知覺。
醫生用刀切開那“死肉”,郜明慶都感覺不到任何的感覺了。
郜明慶轉院了,去了大城市的大醫院,這學,是徹底不能上了。
轉入大醫院之後,高明的醫生果斷地決定:開刀!
……
一刀下去——“死肉”和“血肉”模糊地交融在一起,根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能分得開!
而醫生還是偏執地進行了一次又一次地手術。這種手術是全身麻醉的大手術,郜明慶挨著“千刀萬剮”的酷刑,術後更是活受罪了一個多月方能漸漸地恢復了人樣。
術後的頭幾天晚上,郜明慶鬼哭狼嚎,若不是被死死綁住了,他都能跑出去跳樓了。
術後的一個星期後,郜明慶從地獄中解脫了出來,但是不能吃不能喝,而那死肉,卻已悄悄滴開始“死灰復燃”了。
術後一個月後,郜明慶等於是又重生了一次,涅槃重生,而“死肉”又都佈滿了郜明慶的全身,並越發的厚實而堅實起來。
……
每一次開刀,都如同是從郜明慶身上扒拉下來一層厚厚的老繭、死皮,但是沒有過多久,郜明慶身上又都長起來了。如此循環不斷,周而復始。醫生也是沒轍了。郜明慶的家人更是沒轍了。要知道這開一次刀的費用啊!這種手術的費用,就算是殷實的家庭,也是難以承受的。
何況這簡直如同是在打持久戰。
郜明慶家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小工人而已,這種人家,一旦要是有個家庭成員得了這樣的病,往往最後的選擇都是:放棄治療。任其自生自滅了。
所謂:久病牀前無孝子……其實,反之也是雷同的。可見了現實生活的殘酷,往往都是匪夷所思的。但是,也確實是存在的。
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不能迴避的是,這種情況也是有的。甚至在某一環境、某一特定的情況下、某一階層裡,竟然還都是一種普遍的現象。
……
如同是植物人一般只能躺在牀上,郜明慶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了。
漸漸地,家人也不常守在醫院了。
所幸奶奶是執著的,但身體是不能夠支持的。久而久之,郜明慶的奶奶居然被拖病了。奶奶也是傷心至極,都說隔代疼,是有道理的。
奶奶在被郜明慶拖了兩年之後,先走了一步。
郜明慶不知不覺,竟在那醫院裡一住,便是兩年了。到了這個境地,家裡的境況也是可想而知了。
……
在某個日子裡,郜明慶突然意識到,家人不會再出現了。
果然如此,在此後的日子裡,家人並沒有再出現。
郜明慶不怨恨誰,所怨恨的,就是他自己。他躺在牀上,腦子裡常常浮現出來那個夜晚落水的噩夢。在告別那個叫做曉雪的小女孩的時候,郜明慶清晰地記得了自己當時的誓言……如今,一語成讖。
九歲的郜明慶徹底絕望了。
而不知道是萬幸,還是更加地不幸,郜明慶就躺在醫院裡,不死不活的躺在病牀上。通過輸尿管道來進行排泄,吃的也都是一些流食。身形看不出來有多消瘦,因爲他身上的“死肉”依舊那麼飽滿地存在。
……
出於人道主義,醫院並沒有把郜明慶給丟棄出去,就那麼混著日子,隨時等待著郜明慶的“離去”。
也是郜明慶呆在醫院的日子都那麼長了,甚至都跟醫生和護士都有了感情了。
醫生護士們也都很可憐這個孩子,從七歲就來住院,到如今,已然是四年過去了。
四年光陰如梭,實習的醫生轉正了一批又一批,護士換了一茬又一茬,有些長久在醫院的老大夫和老護士,向著新來的實習醫生和護士,訴說著郜明慶的“故事”。以此來言明瞭世事冷暖,人間百態。
時間對於醫院裡的大部分人來說,都如同是白駒過隙,而這四年,對於郜明慶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四年的熬苦,讓九歲的孩子郜明慶多少次的想過要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卻連放棄生命這件事,郜明慶都是萬萬做不到的。
他如同被什麼“金剛鎧甲”緊緊地裹住了身體,任憑他多麼努力,如何掙扎,也是掙脫不開,逃脫不了。
又如同是在什麼“蠶蛹”的束縛之中,只待破蛹而出,破繭化蝶……卻了了無期,毫無盼頭。竟也是怎麼都死不了。最後纏的,醫院也都幾乎忘了郜明慶的存在了。
郜明慶躺在那一間狹小的病房裡,如同是一件擺設品,似乎他一直都那麼地存在在那裡,讓所有人和所有的環境,都習以爲常了。他如同是融入了固定的環境中,作爲一種“環境”而存在。
就在郜明慶十歲的那年,一個老中醫找到了郜明慶的家裡。並告訴了郜明慶的父母,他可以治好郜明慶的怪病,只是需要帶郜明慶走,去他的家裡,慢慢調理醫治,急切之間,不可痊癒了。若要痊癒了,必須很長很長時間。
郜明慶的家人恍然如夢,方纔記得了他們的兒子還在住院。居然還活著!
但是郜明慶家人不敢去醫院接郜明慶了,若是這一去……只醫藥費,可能就要讓這個經歷了多年磨難,方纔有點起色的家庭又是崩塌、面臨滅頂之災。
此時,郜明慶家裡已然是多了一個小弟弟,不過這事,郜明慶自己可不知道。
郜明慶甚至已然是忘了,自己還有個家?已然是記不得父母的模樣了。
……
在徵得了郜明慶父母的同意後,那老中醫去了醫院,帶走了郜明慶。醫院並沒有難爲那老頭,甚至還爲此舉行了隆重的慶典。當時,全醫院的醫生,都來到了醫院門口,歡送郜明慶的離去,郜明慶雙眼都流淚了……
三年來,郜明慶再一次的流淚了。
……
老頭認了郜明慶爲義子。雖然這老中醫年齡看起來比郜明慶父親都大許多,應該是爺爺輩的,可偏偏認了郜明慶爲義子,讓郜明慶喊他義父。
很有可能這老中醫都救了郜明慶兩次了,再生之德,郜明慶別說認他爲義父了,就是認了他祖宗郜明慶都“義無反顧”滴……
那老中醫似乎很面熟,郜明慶又想起來那晚他落水的那晚,記得當時自己是被一個老頭子揪住了頭髮給拖上了岸來。難道是他?
在日後的相處中,郜明慶其間也提出過這個疑問,已是郜明慶義父的老中醫並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了。郜明慶覺得,就是他!
至此,郜明慶開始逐漸的脫離了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