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輝在小鎮上第一次看到臺球就喜歡上了它。那是一個老破的花式九球球桌,小鎮開糧油店的李老板第一次引進了臺球這個娛樂項目,把它擺在小鎮的戲臺前。臺球桌的臺呢是在小地方流行的紅色臺呢,小鎮的風大,球桌上滿是飛來的干草根和沙子,嚴重影響了球的正確走勢,李老板不時的用一把刷子掃掃臺面。球桿是用很粗糙的木頭做的,來回拉動用力的時候會不小心就被球桿上的木屑刺破了手,桿頭是用劣質塑料做的,常常被打的裂開或是呼的一下就飛跑了,往往一局下來李老板要忍痛換好掉好幾個桿頭。
但臺球的魅力依然不減,小鎮上好多人都不會玩,往往有幾個會玩的人來玩,周圍就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人觀看,吳小輝那時候就是鐵桿的球迷,他只要有時間就站在那里看人家玩,一直看到人散了一撥,又來了一撥,又散又來。如果是星期天他就會一看就是一天。臺球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好玩了,那幾個神奇的小球就像變魔術一樣,它會以超出你的想象力的方式落入球袋。在沒人來玩的時候吳小輝常常拿起那把破刷子幫李老板清掃臺面。李老板也會讓他拿起球桿來過過癮。小鎮上的人玩一盤需要半個多小時,有的還要一個小時,李老板后來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把袋口弄的很大,可以并排進兩個球,這樣即節省了時間又培養了幾個貌似高手的人來捧場,吳小輝就是李老板第一個培養的貌似高手的人。他一段時間被小鎮上玩臺球的人譽為神童,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神童的來歷是得益于袋口的寬闊無比,直到后來他偶爾在一個臺球廳輸得很慘,打出的球沒有一點感覺,才發現自己以前打的球袋口太寬了。
90年代初的時候吳小輝十三歲的時候在鎮上讀初中,吳小輝的家離鎮上有六十多里地,他和大多數同學一樣住在學校里。學校的條件很艱苦,一個宿舍有二十幾個人擠在一起住。現在想起來吳小輝對這個宿舍的記憶是爆發過幾次皮膚傳染病,還有冬天生火爐,一屋子人被煤氣放倒,差點早早的見了上帝。不過現在聽說曾經同宿舍的人混的都很好,有好幾個考上了北大清華,也有出國留學的,吳小輝也只是聽說過而已,他沒和曾經的同學有任何聯系過。
學校的生活節奏很緊張,每天早晨五點多那個該死的傳達室老頭就敲響了起床鐘,大家要緊急集合快速的跑向操場,晚了的話可能被教導主任查宿舍查住就要受罰去操場上跑十圈。
每天中午和晚上要吃同樣的菜,說是菜,其實就是一種當地盛產的土豆,拿來洗洗,剁成小塊倒入鍋里,有的小土豆連剁都不用剁就直接扔到鍋里了。然后倒上水煮,等到水開了的時候在倒上一些菜籽油和蔥花,用小火煮,到吃飯的時間這道大菜就搞定了。學生們會排著隊拿著飯盒領兩勺這樣的菜和一個足有半斤大的饅頭端著回到宿舍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吳小輝剛來學校的時候說什么也吃不下這里的飯菜,為此,他跑回家好幾次,說什么也不愿意去了。每一次都被他父親趕了回來,最后一次他父親實在忍不住了拿起一把生火爐用的爐鉤狠狠的抽了他幾下:“小崽子,你還不愿意去,你以為這個學校誰都能去的了嗎?不好好學習別說對不起我,你都對不起我那五噸煤。” 吳小輝挨了打只好怏怏的去學校了,在以后他就不想回家了。害的他媽媽想兒子倒是哭哭啼啼跑來學校好幾次。
吳小輝上的是重點中學,縣里北部地區所有的好學生都能以考上這個重點中學為榮。雖然這個學校條件艱苦,學習抓得緊,學生去趟廁所都要跑著去,出來的時候要提著褲子跑回來邊走邊系。晚上九點下晚自習有好多同學要點著蠟燭上到11點才回宿舍。
這里老師也兇的厲害,動不動就要動手打人,不過沒有人說老師打人不對,家長聽說老師打了自己的孩子都很高興,吳小輝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他來看過吳小輝幾次。每一次見到吳小輝的班主任都是握住班主任的手說,“孩子不聽話就給我好好的打。”班主任會笑著一口答應,“沒問題,您就放心吧,我們不會手軟的。”吳小輝站在一旁低著頭聽的心驚膽顫聲都不敢出。
這個學校就是這么可怕,可是只要讓來還沒幾個不愿意的,吳小輝就是個例外,從一開始他就不愿意來這個學校上學,但吳小輝的父親還是把他給送來了。
吳小輝的父親是鄉里的領導,還在吳小輝上小學的時候,吳小輝的父親就和學校盧校長打過招呼了。他對校長說,“我兒子將來要來你這個學校上學的啊,一定要幫忙安排一下啊!”盧校長開玩笑說,“公子哥我們可不要,管好了還好說,萬一管不好不把我們好學生也給帶壞了?” 吳小輝的父親大手一揮說,“你們這里的老師不是很厲害嗎?不聽話就給我打,我這小子只要打上就聽話,學習成績就能上來。”校長笑笑轉移了話題,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就把話題聊到最近縣里面人事變動上來。他問吳小輝的父親說,“聽說老領導職務上可能有變化?” 吳小輝的父親是鄉**的鄉長,盧校長說的老領導是吳小輝的父親的老上級,鄉黨委的張書記。最近有傳聞說張書記要被提拔到縣里任副縣長。張書記一手提拔起來吳小輝的父親,而盧校長又是張書記的老鄉,平日里也沒少照顧過他。所以張書記的提升是吳小輝的父親和盧校長共同關心的話題。
沒過多久傳言就變成了現實,張書記果然被調到縣里當了副縣長,吳小輝的父親也如愿坐上了鄉里一把手的位置。盧校長就在那年冬天遇到了麻煩。學校冬天采暖的煤成了問題,學校**的煤因大雪沒有送來,眼看全校的師生就要挨凍了,盧校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情急之中給吳小輝的父親打了個電話。吳小輝的父親二話沒說就安排鄉里送來五噸煤。盧校長又打來感謝的電話,說了一堆的感謝話完了要請吳小輝的父親喝酒。吳小輝的父親在電話那邊說,“這是我們為教育事業做的一點兒貢獻,你就不要客氣了。”盧校長說,“那酒還是要喝的。”吳小輝的父親說喝酒就免了。不過我兒子上學的事你可要記著幫我辦。盧校長說,“那沒問題,小事一件,還希望你以后多支持我們的工作啊。”
就這樣吳小輝就被他父親送到了這所重點中學。